第二部 成名出逃 112

一百一十二

晚上，在國都的中央，那是五層高牆圍起的一塊區域，裏面各種宮殿屋檐，其間還有一隊隊的士兵往返巡邏。這，正是名木族的皇宮禁地。

這時，在西方的一處精美絕倫的宮殿裏，兩位女子相對而坐。其中一位女子，年齡大約四十，雖是已過芳華，卻依舊風韻迷人，嘴角邊的一顆美人痣襯得她此刻的笑容更為甜美。她一身翠綠的長裙，其上綉了極為複雜而精緻的花紋，上面還泛着些金光，十分耀眼。在她對面，卻是一位年輕許多的女子，穿一身官服，臉色嚴肅——卻是那張城的城主。

這時那美婦微笑道：“侄女，不是說了這是敘舊的茶會罷了，不必着官服；這倒顯得生疏了。”

張城主起身微微一鞠躬，道：“族后寬厚，屬下卻不能因此僭越。”原來，這美婦正是當今族長之妻，世子的生母。

“哪裏話？我畢竟是你姨母，這裏乃我宮殿，朝廷之禮就免了。”

張城主又是一鞠躬，才坐回座位上。

“這次聯考，我聽說你那邊出了位十分了得的學生，已入三甲。”

“不過是運氣罷了。最後結果如何，還得那些少年自己爭取。”

族後點點頭，又說道：“這事畢竟是朝廷之事，我一個深宮之人也管不了。但見我出生之地能有此人才，畢竟還是高興的。”

她停了停，看着張城主問道：“那不孝子可有下落了？”

張城主心中一驚，忙答道：“仍在查找中。那等不懂規矩的小子，不值挂念。”

族后嘆了口氣，淡淡道：“他還是太任性了。不管他如何聰明，這朝廷要尋一個人，終究是找得到的。只怕到時反而罪加一等，哎。”

張城主心中又是一驚，再次起身，跪倒在地。

“乖侄女，你這是？”

“姨母，還望您看在血緣關係上，幫幫那不孝子。”張城主見對方主動提及自己的煩心事，心知必有事端，當下便不再以“族后”稱呼，改為私稱。

族后眼中精光一閃，笑了笑道：“我一個深宮之人，哪能管這樣的朝廷之事呢。當初這聯姻之事，可是世子勸服族長后才定下的。本是為了鞏固我名木族和那地土族的關係，哪知最後鬧出了這種事來，喜事反倒成了罪事。”

“還望姨母指引。”

“我一個弱女子，能有什麼能耐幫得了。卻是我那兒子，他日後必然是這族中的龍頭，你與其求我，不如求他。”族后微笑說道。

張城主一怔，一時竟不知如何接話。她不懂族后這話的意思。

族后嘆了口氣，又說道：“世子如今已到適婚年齡，卻遲遲未有合適人選。他身邊雖有一個陪伴左右的女子，但我見那女子生性輕浮，模樣也過於艷俗了些，哪比得過你，樣子端莊，又是名門之後。”

張城主心裏一沉，卻已明白族后的意思了。

“姨母抬愛，侄女實在深感惶恐。我與世子甚少見面，怕世子早已忘了我。”

族后笑了笑道：“我平日裏常與他提及你。你們二人早神交多時了。”

正說著，一名侍女從外門轉入，鞠躬低聲說道：“族母，世子差人說，他今晚與國修府的府主有事相議，得遲上些時候才能向族母請安。”

族后眉頭一皺，喝到：“你且去國修府一趟，將世子請來。你就說有貴人拜訪，不得怠慢。”

那侍女應聲退下。張城主一旁聽了，心裏苦笑不已。她心裏嘀咕：想不到我張城兩姐弟居然都是一般的命運，婚姻大事都不得自己說了算。

同時，在學塾專用旅館旁的小客棧里，阿即和烈星辰練完那<天地六合心法>，神秘女子便開口道：“小子，你日後可有了打算？”

烈星辰聽了不解地問道：“師父，你為啥這麼問？阿即他如果贏了明天的比賽，自然就能進入國修府了。我聽離婆婆說，國修府是名木族最好的修鍊場所了，裏面的老師比學塾的更厲害。阿即進去了，肯定也會變得更強。”

“國修府算什麼。名木族在這五界九族的實力中都是倒數的，裏面又能有什麼能人？今天見那國修府的府主，修為也不過靈宗頂峰和靈帝間。況且他也不會收這小子當學生。”

烈星辰吐了吐舌頭道：“靈宗還不強？我這輩子能到靈宗就——”他本想說“這輩子能到靈宗也心滿意足了”，但突然見女子臉色一沉，連忙收住沒往下講。

神秘女子瞪了烈星辰一眼說道：“你是我的弟子，將來必要超過我才算是志氣。”

烈星辰訕笑了一下說：“我自然是要向師父看齊的。”但他心裏卻是嘀咕：要像你這樣這種年紀就這麼厲害，我有機會再投胎一次試試吧。

“以你現在的程度，即使進入了國修府，頂多也就呆一年。如果裏面沒有超越曲游的水屬老師，恐怕你進去也是白進去。更何況，你一旦進入國修府，就會成為名木族勢力的爭奪對象，到時怕你身不由己，稍有不慎，怕連性命都不保。”

神秘女子所言不虛。阿即其實早也預料到這樣的後果。早在他劉城學塾遇到輔丞時，他就知道自己難以脫離這個勢力的漩渦。阿即前世里的武林都是靠實力說話，雖然公孫家也有些長老的權斗，卻是翻不起什麼波浪。畢竟，只要實力在，其他人都得忌憚幾分。但到了這裏，自己勢單力薄，遇到輔丞這樣的政治高手，反而不知如何應付。

更何況，他如今牽扯到了手無縛雞之力的朗叔。就像那時輔丞所說的那樣，在這名木族境內，他自己要逃可能還有點可能，但朗叔卻是肯定逃不掉的。更何況，朗叔背後還有一個在朝廷那做事的名才峰。

他正想着，神秘女子又說道：“明天不管勝負如何，你都會被通天樓那邊留意到。你或許可以考慮進入通天樓。”

阿即和烈星辰聽到，不禁都是一愣。

烈星辰問：“為啥阿即會被通天樓注意到？他們怎麼會知道阿即呢？”

“那邊的人今日來了比武場。”

“師父你看到了？”

神秘女子點點頭說：“今日在比武場上空出現的兩個人就是通天樓的巡使。”

“師父你怎麼會認識他們？”

“這有什麼奇怪。當年我在通天樓呆過，自然認識幾個通天樓的人。”

烈星辰連忙追問：“師父你怎麼會去通天樓？巡使又是什麼？”

“我之前就說過，通天樓是做比武生意的。它每隔十年就會更新一次小榜，五十年更新一次中榜，一百年更新一次大榜。這榜單的名字，便是有不同的巡使四處遊歷來搜集的。他們會去各個宗門和族落打聽和觀察修鍊者，再彙報，最終得出不同的榜單。”

烈星辰有些明白了。他問道：“所以今天那兩個人是來搜集信息的？”

神秘女子點頭。

“那他們搜集到名單後會怎麼辦？”烈星辰又問。

神秘女子正要答話，突然皺了皺眉。她閉起眼，像是在感應着什麼。烈星辰和阿即知道她應該又是發現附近有異動了，都沒開口。

過了一會兒，神秘女子嘆了口氣，看着阿即問：“你之前在山洞裏救的那人怕要出事了。”

烈星辰一怔，問道：“山洞？”但他馬上想起來了，看着阿即。

阿即皺了皺眉。他知道神秘女子說的是誰。

“走吧，但願還來得及。”

此時，在國都東部城外的一處森林中，站着三個人。其中較為矮小的兩人居然是隱姬和金殺。在他們對面是一位身着白衫的男子，雙眼用繃帶繫着。這人卻是當初阿即和烈星辰在樹鎮見到的莫見。

此時莫見手裏提着一個包袱，淡淡地開口道：“你們的監考官要去執行任務，所以這次任務考核臨時換了我。”說完，他手一揚，包袱飛到了隱姬身前。隱姬不明所以，伸手接住，但覺包袱有點沉。她不敢擅自決定，看了看莫見。

“另外一邊的考核已經結束。”莫見說到。

隱姬一愣，突然好像想到了什麼，拿着包袱的手顫抖了起來。

金殺看到她這副模樣，眼中閃過一絲狡黠的笑意。

“默姬讓我把這東西帶給你。你看了就懂了。”

隱姬手顫抖得更加厲害，卻沒去解那包袱。

三人就這樣沉默了，一動不動。過了一會兒，隱姬開口問道：“她是不是輸了？”聲音里居然充滿了悲傷。這和平日裏那個冷若冰霜的隱姬簡直是判若兩人。

莫見回答得很乾脆：“輸了。”

隱姬聽到這兩個字，彷彿自己心臟突然被刀子刺了兩下，一時居然站不穩、跪倒在地。

莫見似乎沒有感受到隱姬的情緒波動，平淡地說道：“打開吧。”

隱姬手止不住地顫抖着，在那包裹得結上來回摩挲了許久，但終究還是解開了包袱——一個少女的臉龐露了出來：圓圓的臉龐，死灰白色的膚色，緊閉的雙眼，暗紫的嘴唇。

這是默姬的頭。

“任務考核前，她求了我：若她不能在任務中勝出，便割下她的頭顱交與你。並轉告你一句話：

心軟便是這種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