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江漓
洛水郡是大離疆土之上的百川交匯之地,被稱為大離母親河的洛水穿郡而過直抵江漓城,終止於在郡府首城江漓四百萬畝的城心湖。濤濤洛水於此湖終結,分出千百支流流向四面八方,灌溉了大離大半疆土。
如此鬼斧神工卻不是天然而成,傳聞中聖人西渡后在中柱天洲大展手腳,斬惡獸誅天邪,降甘霖肥沃土,梳理河流地氣,再造山川龍脈。最終才把一片荒蕪混亂,向來為各種凶獸邪祟佔山為巢的中柱天洲變為了如今養育着上朝天國的人間樂土。
這洛水分流灌溉一洲土地的宏偉景象自然也是聖人與其追隨者們的手筆,只是比起宋維微劍斷陸洲分劍北天峽,趙氏龍族鎮東島降海中邪魔,謝家菁英調理天象地利蓄一洲氣運的壯舉而言,這位分洛水為萬河的聖人追隨者早就被人遺忘了姓名。
無盡的水利帶來無盡的財富,如果說黃金城,敦煌城,劍北城三城一線是西洲陸路行商的樞紐,聽潮城是大離海貨船運的源頭,那麼江漓則是大離漕運貿易的中心。
萬般商品經由江漓城心的洛水終流之地隨着四通八達的水道運輸到大離各地,造就了大離朝六天城一帝都之一的江漓城,也帶動了洛水一郡的繁榮富饒。
見江蘺知小橋流水,見江蘺聞吳儂軟語。見江蘺知人間繁華,見江蘺曉天朝富甲。
江漓城中富豪多如牛毛,而薛家是江漓城諸多豪門之中最為神秘的一家。
沒有人知道薛家靠何種買賣發家,也沒有人知道薛家有多富有。只知道薛家在江漓城中沒有佔有任何一處大號碼頭,沒有握有任何一處重要集市,甚至連個貨倉,一舶運船也不見有過。
但是薛家依然有源源不斷的資金用以維持橫跨三河兩江五條水運,處在江漓城心,佔地百畝的,在富豪雲集的江漓都是首屈一指的薛府大宅。
換句話說,這是一家只花錢,不賺錢的神秘的商人世家。
雖然家族本身神秘,薛家二老爺薛武卻在江漓城中素有美名。此人約不惑之年,相貌儒雅,美髯鳳目,只是看了外表就讓人心生好感。
這位薛家二老爺於花鳥文玩,琴棋書畫都有極高深的品位,而且無論政史軍事,異獸奇聞也敢稱之通曉,無論你愛好如何都能與他交談甚歡。甚至是別家生意出了大的紕漏,你也能以一杯好茶向這位儒雅的中年商人換取幾個寶貴的建議,來自薛武的建議往往能令讓那些看似萬劫不復的局面重現生機。
更難得的是,此人交往廣泛,卻只以德行交友而不以錢權論人。你能在薛府內外來來往往的客人之中看見三流九教的人士,無論貴賤往往都得到薛武的殷勤接待,並被這位神秘的富商以“兄台”稱呼。
於是乎江漓坊間關於薛武與薛府的猜測多如牛毛,有人說他與崇京帝都里梨花宮下的女帝有密不可分的聯繫。有人說他的哥哥,也就是薛家大老爺遠在劍北城,甚至把持了整個劍北城的陸商貿易,以此來供應薛家在江漓的肆意揮霍,以維持薛武在城中的美名。
然而猜測終究不過是猜測,實際上少有人知道的是,薛府上下在十一年前薛佑離離家之後,就只有二老爺一個姓薛的人。其餘出出入入的人,其實都是來來往往的天師府命官。
薛府,曾經是宋清子和薛佑離的“家”。現在則完全成為了朝廷暗中設立的特殊衙門——天師府的表面偽裝,除開表面的百畝莊園之外,薛府地下的密道連結着的,藏在城心湖中的由修士才能產出的特殊材料修建的巨大建築群,則是天師府的本體。
再往深處,千丈之下的湖心深淵之中,是關押緝拿各路兇徒重犯,邪祟異獸的“溺宮”。
以萬丈深水為天然囚牢,謝家修士完善修整千年的符籙邪鎮為枷鎖鐵鏈。被囚禁此處的罪犯凶獸們往往都要耗費所有的天元與意志來保持自己的存活,妄圖逃出此地無疑是天方夜譚。
若是僥倖脫出湖底,想要向上逃離的路途上卻還有多重把守層層加碼,湖面上更是坐鎮着渡劫宗師薛武。一入此界當真毫無幸理。
放眼四海五洲,或許只有玄門正宗苦峰黑獄之中的罪人惡鬼比此處“溺宮”還要窮凶極惡,數量眾多了。
今日的薛府似乎在舉辦什麼宴會,形形色色的人們進進出出薛府大門。城心湖旁的居民們對此並不感到奇怪。
薛武好交廣游已經不是什麼秘密,就算在薛府之中見到西洲的白夷和尖耳朵的精靈他們也不會感到奇怪。
一身玄色長袍的薛武此刻正站在薛府主樓高閣之中看着樓下大門前四處湧入的修士們,他們人人神色詭異慌張,卻又都還強作鎮定交頭接耳,眼神時不時往這高閣之上窺視。
中洲人心不齊啊。
幅員遼闊的中柱天洲之上除開三閥與新派之外,還有大約六大山門,七大幫會等共計十三個門派算得上是有頭有面的修士勢力。
這十三個居於中洲的強大勢力,也就是今日參加四海八荒會的所有組織,大多誕生於修行之風盛行的仙秦王朝,如今散佈於大離朝西南深處的百花郡與北方的幽州郡內。
這些門派歷經千年傳承至今,有些是由東祖神洲遷移而來的古老流派,有些則是由開山祖師在中洲一手創立的新生勢力。有資格參與此會的門派之中大多數都有地仙坐鎮,稍弱者也有三五個渡劫宗師。如此頂級戰力,哪怕是在東祖神洲之中也能算得上是最強大的那一批勢力了。
各大門派之間具體規模,門中修士所善道法與傳承皆不相同。共同點則是都願意服從隱族的約束,盡量減少與大離王朝凡人的接觸,更不可肆意擺佈凡間的權利爭鬥。
只有到了大災大劫降臨的時候,他們才會在隱族的統籌之下團結如一,下山對抗邪魔。救濟凡間蒼生。
比如今日,一月之前的同一天內,劍北城險些為夔牛所破,而聽潮海岸則有稀世罕見的邪祟降生,屠戮城民。更可怕的是南北相隔萬里的兩件事之間,居然還有一些說不明白道不清的聯繫。
如果有人有這個能力與勢力,在橫跨中洲的宏偉緯度上讓兩個執行起來難如登天的計劃同時推進,甚至相互照應,其中還涉及妖族,蠻族,生南婆祖,西洲傭兵等多方勢力。那此人也必定有邊有能力對所有的他們所屬的宗門造成威脅。
今日與會的一眾宗門代表們也不是沒有想着抱着隔岸觀火以求自保的人。今天前來除開表示對隱族們的尊重,還有就是想着能多了解一些情報,能在即將到來的大事之中保全自己門派的羽翼。
看來今日之事,難以善了了,薛武悶哼一聲。
劍北城主離開中洲在外遊歷多年,自己枉有“天機匠”盛名在外,但是必須於江漓城坐鎮溺宮,守望帝都大門,難以伸展手腳管束中洲。
至於自己的兄長,新派之中的另一個支柱——“愚虎”薛文,則是被迫去接了城主的班戒備北荒,一去就是二十年,二十年間未曾出過幽州一步,更不提回到江漓城中的薛府。
那些深居高閣的三閥修士們,其實是樂得見到百年來壓得他們喘不過氣的新派修士們漸漸失去對於整個中洲的掌控。
除非到了極端危急的時刻,宋謝趙三家人斷無可能對分身乏術的愚虎與自己伸以援手。新派修士如今已經窘迫到要靠薛武自家的兒子女兒,宋清子和薛佑離區區兩個結丹修士力挽狂瀾。
此事說出去倒也顯得自家下代人才濟濟——但是在明眼人看來,這分明是新派統領下的中洲即將分崩離析的最佳證據。
遙想二三十年前城主還在的時候,整個中洲之大竟然團結如一,哪怕是三閥之中最為高傲的趙家龍崽子們都對城主唯命是從。與如今反差之大令人感嘆。
看來自己與那位一人一洲的劍北城主之間的差距,比他想的還要大很多。
此時薛武掃見謝純元,宋孝平二人並肩走入大門。
周圍的別宗修士們看見三閥修士,紛紛為之側目。與二人有些交往的修士則都眾星拱月一樣過來圍着二人打招呼。
宋孝平臭着臉拿着劍一言不發,謝純元則風度翩翩的和許多許久未見的老友笑着問候寒暄,他們這種壽數有千的修士之間百年未見一面也是常有的事。
而他們二人今日到此,一方面是作宋謝兩閥的代表,成名已久的謝純元自然有做謝家代表的資格,但是剛剛夠資格擔任宋家御劍師的宋孝平夠不夠資格代表人才濟濟的劍廷則有待商議。
其實他們二人能一同作為宋謝二家的代表前來,主要是受薛文的委託將在今夜的聚會上說明當時劍北天城的具體戰況。說是委託,其實自己的兄長此舉也有點“你們三閥自己捅的簍子自己向天下同仁解釋清楚”的意味。
宋孝平與謝純元這對著名的忘年之交某種程度上是謝家與宋家關係的縮影,隱族三閥之中宋謝兩家靠得總是更近一些。這倒不是因為他們與趙閥之間有何矛盾,主要是趙家人的深居淺出與難以相處已經是公認的事實。趙家了似乎也更熱衷於與遙遠的家鄉千川妖國之中的各大妖族來往,而不是和宋謝兩閥維繫感情。
這倒沒有什麼,宋維微與趙家那一代的族長趙翥無羽雖然關係卻從未融洽,但也在聖人座下並肩作戰百年之久,斬殺地仙無數。
三閥之間也是一樣,把這三個姓氏牢牢綁在一起的,不是世代交好這種浮於表面的東西,而是某些更為深刻的願望。
劍北天峽夔牛攻城,聽潮城水中鏡仙降世已有一月有餘,隨着薛佑離一封急信送回天師府。意識到情況嚴峻的薛武立刻召開了四海八荒會,僅僅一月時間,中洲精英們便十萬火急地趕到了江漓城。
他們之間的大多數人只聽聞了劍北城危局已經解除的好消息,卻對更為兇險的聽潮城妖凶降世沒有耳聞,更不知道這兩件事間的聯繫,以及此事後續還會有多大的牽扯。
薛武在操勞宴會舉辦事務的同時,也短暫的期待了一下宋清子能順道回來看看。哪怕是以幫謝純元描述劍北城情況的名義也可以,畢竟劍北危局正是靠自己家那小閨女才力挽狂瀾。
遲遲未見宋清子與阿素主僕身影,薛武嘆了口氣。看來他們父女在月前吵的那一架,已經開始讓自己那原本懂事聽話的女兒開始像她的母親一樣記恨自己,原因還都是因為同一個人。
“薛先生,闊別多年,小輩有禮了。”謝純元與宋孝平已經登上了這處視野極佳的高閣,謝純元作揖拜會這位自己向來敬重的前輩,薛武回過身子以前輩對後輩的禮儀回禮,
宋孝平則是對薛武簡易地點了點頭,薛武也以點頭回應。
宋家人對這種繁雜儀式一向不屑,又通常自視極高。這一輕巧的點頭已經是宋孝平對這位與自己的家族間有千絲萬縷聯繫,又位高權重的渡劫境大宗師致以的最高禮儀。
與宋家打了多年交道的薛武自然對此瞭然於胸,他隨即一揮手示意二人下到湖中的天師府內細細交流。
離開主樓高閣前的最後一刻,薛武回頭看了看薛府大門前,如今三閥之中兩閥代表已到,百花郡與幽州郡中各大門派的理事也都基本到齊。只等趙家人和薛佑離一到,四海八荒宴就可以立刻展開。如果薛佑離那小子信中所寫確有其事,那這大議事會多久開都算不得早,只怕自己這邊還在歌舞昇平的時候敵人已經行動了起來。
只是人都到齊了,這場會議實際上的發起人薛佑離此刻在哪兒?趙家的代表又在哪兒?
薛武心心念念的女兒,等着幫他分憂的兒子,殷勤期待的趙家代表,還有自己結髮妻子最寵愛的小弟子此刻就在江漓城城心湖的另一端。
宋清子作為宋家薛家內眾星捧月的小公主,少有人不順着她的心意。她也以知情達理而知曉進退的大家閨秀作風聞名於中洲世家間,稍微了解她的人更是知道這位風風光光的女仙甚至算得上是嘴笨心軟。
現在的宋清子卻怒目而視對面的白髮女子,以往溫婉嬌憨的一張瓜子臉上掛着的,是同他從小一起長大的兄長薛佑離也未曾見過的怔怒神情。
至於和她情同姐妹的短髮侍女阿素,則是右手已經悄悄扶上了劍柄,眼看就要在這碼頭邊上大打出手。
她們對面的是一向潑辣颯爽的召陵容,她不管路人異樣的眼光取下了兜帽。不住地對着宋清子阿素主僕冷嘲熱諷,冷艷的面容上上掛着滿是嘲諷之意的笑容。
召陵容看似從容不迫,其實面上早就有細密龍鱗隨着語氣起伏而若隱若現,這正是化作人形的龍族快要按耐不住心中暴怒的體現。
這三人,當真要打起來了。
夾雜在中間的則是苦不堪言的薛佑離,一邊是妹妹,一邊是久別多年剛剛重逢的青梅,他朝向哪邊也不是。
上次遇到這種局面,已經是在五年前的缽山居結業大典之上了。
自從薛佑離和妹妹宋清子一同入學缽山居,結識召陵容,女孩們之間的爭執就從未聽過。
滑頭如薛佑離都只能在這二女之間這種窘迫夾縫之中苟且偷生八年之久,換做旁人只怕是早已自行了斷。
薛佑離原本以為等幾人都長大了,那些學堂之中的小小仇怨自然不攻自破。
現如今三人闊別五年,從半大的孩子變成了中洲年輕一代中的精英。她們之間的矛盾居然還是一觸即發,眼看就要在這鬧市碼頭上,眾目睽睽間動手。
薛佑離只覺得一個頭兩個大,只求內府深處的劍心碎片快快湧出,把自己碎屍萬段了算逑。
自己有一天會被這兩個女人逼死的,不過不是現在,絕對不是現在。
宋清子雖然只是剛剛晉陞結丹的修為,但是手上問虛斬清劍意已有宗師氣象。說來慚愧,薛佑離要是不用上不思歸,是萬萬打不過這個修為比自己低出一個大境界的妹妹的。
至於召陵容,哈哈,自從她龍血重燃開始,薛佑離就沒了和這位人形巨龍動手的想法。闊別五年間,她是在與妖國年輕一代修士們的爭鬥還有趙家最為嚴苛恐怖的訓練之中度過的。現在薛佑離在她手上只怕是撐不過一合。
這兩人打起來,動靜絕對不小。
而且自己想攔攔不住,想跑也不能跑——城心湖對面就是天師府總部,打出了事情宋清子阿素有宋潔奕保,召陵容有霸道無比的趙家老龍們保。
自己靠誰來保?老爹薛武?他只會把自己關到下面的溺宮裏面去吃夠三個月的湖水魚糞。
沒辦法了,薛佑離咬牙,只能吃小痛躲大苦頭了!
召陵容眼中金光大放,阿素手上六方古劍出鞘半分,劍柄就快遞到宋清子手上。
三人馬上就要大打出手,薛佑離突然卻倒下去了。
“哥?”宋清子大驚失色一步上前要去扶住薛佑離,里學遊戲比較召陵容卻已經撐住了他。
“內傷複發了。”薛佑離說著,嘴唇上已經沒有多少血色。
宋清子還想上前細細查看,卻被支撐着薛佑離的召陵容一眼瞪退了半步。
“你——”宋清子火頭立馬又上來了。
“夠了夠了,”薛佑離大喊“阿召你陪我去休息休息,小清子快去天師府給老爹說我內傷又犯了晚點到,麻煩各家宗師自行議事。”
宋清子猶猶豫豫的要不要退開,召陵容卻紋絲不動的盯着薛佑離,嘴唇微動。
“裝的。”召陵容太懂薛佑離了,知道他可以把內府之中的還在重鑄的劍心碎片短暫逼出內府帶來劇痛。
薛佑離看出召陵容想說什麼,輕聲說“好姐姐你今天就饒了我吧,待會帶你去青雲館吃魚。”
於是召陵容暗中掐住薛佑離真的有傷口的側腹,轉身朝着碼頭出口走了過去。
薛佑離吃痛彎腰,卻也只能做戲做全套走向出口。他還不忘回頭對着宋清子大喊“小清子聽話啊,我晚點就到。”然後又被手上加力的召陵容扭了回來,一瘸一拐的走向碼頭的出口。
“你前幾天不是還答應我了嗎,怎麼又和她吵起來了。”召陵容在離開碼頭之後就放開了扯住薛佑離傷口的手,帶上兜帽遮住了自己顯眼的白髮,薛佑離則在原地呲牙咧嘴,雙手撐膝等着疼痛退散。
“倒不是你妹妹,我一看到她身邊那個小婢女就來氣。”召陵容翻出了這一個月以來的第一千個白眼。
“行行行,總算把她騙過去了,我們先去青雲館吃魚。”薛佑離終於站直了身子。
“真去啊。”這些輪到召陵容驚訝了。
三人還是學生時,宋清子有宋潔奕給的大筆零花當年,薛武對薛佑離卻相當剋扣。於是在缽山居修習的九年間,二人無比眼饞名滿天下的青雲樓松鼠魚卻萬萬去不得。
終於在五年前缽山居結業后,召陵容才拿着缽山居大較發下的頭彩獎金,帶着薛佑離進得了一次全江漓最奢華的酒樓。
“嘿嘿,青雲館不是離得很近嗎?”薛佑離傻笑着“現在哥們領的是朝廷俸祿,必須帶你去,待會把小劉叫上。”
宋清子和阿素看着走出碼頭就站直了身子的薛佑離和召陵容消失在了青雲館門口,相視一眼沉默不語。
“小姐~你就讓你那個臭哥哥跟着那小泥鰍去過他們的小日子把,我真的不想再看到那死泥鰍耀武揚威的樣子了,你看你哥哥還幫着他。”阿素扯着比她矮一頭的宋清子的手臂,撒嬌一樣說。
“都說了多少次叫我清子就好,還叫小姐。”宋清子接過阿素的手。
“習慣了嘛”阿素吐了吐舌頭,這個平日裏以冷漠面貌見人的婢女只有在和宋清子還有宋潔奕獨處時才會露出屬於青蔥少女的可愛一面。
二人挽着手搖搖晃晃的朝着跨湖的大橋走過去,容貌氣質如此出眾的二女挽手而行,碼頭上粗野的縴夫們紛紛側目而視。
“召陵容可不是衝著我來的。”宋清子忽然停下,伸出手按住阿素左邊肋下的肌膚,哪裏有一處曾經幾乎廢掉了阿素修鍊希望的傷口“她可是衝著你來的。”
阿素是自小便被賣入薛府的傭人,年齡與姓氏都無人知曉,只知道大概大了宋清子三四歲。
宋奕潔生下宋清子后,阿素便被安排成了照顧宋清子的貼身婢女。宋奕潔卻在宋清子剛剛學會說話前後,偶然發現發現了這個小婢女驚為天人的劍道根骨與修鍊經脈。
惜才又愛劍的宋奕潔居然就這麼決定收阿素為自己的關門徒兒。
於是在宋清子剛剛懂事起,她與阿素二人就從主僕變成了姐妹,阿素從一個沒名沒姓的小婢女變成了中洲首屈一指的劍仙座下小弟子。
阿素年少懂事,知恩圖報,固執地稱呼宋清子為小姐直到今日。只不過二人童年時也曾分別,當年宋奕潔負氣回了宋家,阿素與被迫跟上師傅離開薛府,與情同姐妹的宋清子分別。
也就是在二人分別的三年間,薛佑離被薛武接到了家中。
三年過後宋清子與薛佑離被送到缽山居修鍊,宋奕潔也把阿素送到了缽山居。姐妹二人才得以重聚,一齊在缽山居中修滿了九年,現如今阿素與宋清子同成了天師府命官,不管是查案還是抓人都是形影不離。
“再怎麼說他也是小姐的哥哥,小姐向著我,他就不該向著小姐嗎?”阿素嘟着嘴拉開了宋清子的手。
“誒,不提了,現在我在想要不要回天師府替哥哥給阿爸報信,我上次離家才和阿爸吵了一架,真不想就這麼回去。那信召的倒是真的帶着我哥哥去吃酒樓去了。”宋清子嘆氣到,顯得十分為難。
阿素聽了這話滿是憤懣不平“小姐就別想着小姐這懶鬼哥哥了,什麼事都要小姐做,我們也去青雲館吃魚,就坐他們對面!我倒要看看這當哥哥的騙妹妹被發現了他尷不尷尬”
阿素本想用這話逗笑皺着眉頭的小姐,卻不想宋清子聽了之後更是深深地低頭嘆了口氣。
“哥哥,哥哥。”宋清子反覆咀嚼着這個詞,忽然看向阿素“阿素,你可知道我那日為何同我阿爸吵架?”
阿素搖了搖頭“我可怕二老爺了,你們吵那麼凶肯定不敢聽啊。”
宋清子鄭重其事的拉住了阿素的手,看着比她矮了高個頭的阿素的眼睛說。
“我哪裏和阿爸吵了起來,是因為我阿媽寫信給我說了一件事。”
“現在,阿素,我要把這件事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