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虛實之變

第40章 虛實之變

待曲敬從夢境世界離開,在他自己的感覺里,已然經過了大半日的光景。

記得自己入夢之前,臨閉上眼時,看到的最後一幕情景,是奚兒姐姐正抬手將發笄插回頭上。而現在,當曲敬再度睜開雙眼,風奚兒的指尖仍在頭頂整理髮髻,尚未離開那支白玉掐金絲的發笄。

果真不過是一瞬之間啊……曲敬心中感嘆。

看到曲敬睜眼,風奚兒面上笑容更甚:“看,很快吧,眨眼間你就從夢裏回來了。怎麼樣,看到什麼了?”

曲敬忽然想到一事,內心有些震動,對風奚兒道:“奚兒姐姐,你將隕玉碎片給我,真的沒影響嗎?”

“不是說了嗎,怎麼還問?”風奚兒剛把頭髮笄好,歪着頭問道。

曲敬認真道:“我才知道,每塊隕玉都有一種神通可以讓人使用,姐姐你……”

風奚兒聞言,哈哈大笑:“哈哈哈哈,傻弟弟啊,這塊本是天乙部世代相傳之物,只因當初姑母離開天水族地,原想着天乙部就此斷了傳承,卻不願這隕玉也流落在外,便交給我保管,如今既然你已重掌天乙,隕玉歸還給你本就是理所應當之事,更何況……雖說隕玉碎片內蘊神通不假,可這塊卻和其他的都不同。”說到此處停了一下,像是在組織言語,半晌才續道:“據說當初星核隕玉不知遭遇了什麼,完全破碎,一部分化為粉屑,飄散在天地之間,剩下的碎裂成數塊大小不等的碎片,流傳世間。然而,在這其中,有一塊卻很特殊。其餘的碎片,無論大小,都內蘊一種神異,但唯有一塊,卻無神通。”

“啊?就是天乙這塊嗎?那有什麼用?”曲敬自小便常在茶館聽書,十分懂得該在何時時捧場或發問。

風奚兒點點頭,對曲敬的適時發問很是滿意:“正因為這塊碎片極為特殊,才會被天乙部留在手中。天乙部源自華胥嫡脈的風氏,本就以神異玄奇著稱,哪裏需要那勞什子的隕玉碎片來借用神通?而這塊,雖無神通內蘊其中,卻可讓風氏族人在遠離風氏祖地之處盡情施展血脈神通而不受拘束。”

“什麼意思?你們離開風氏祖地就不能使用血脈神通了嗎?”曲敬驚奇。

“你不知道?哦,也對……你自小便離開了祖地……是這樣的,當初隕玉碎裂,族中神通便失了源頭,許多族人的神異之處甚至體魄都快速衰退,唯有在隕玉破碎的所在,大概是隕玉碎裂時有不少化為粉塵散落於大地,因此只要身處此處,族人的神通便可施展無礙。嘿,說起來,你的神通呢?按說你也是風氏血脈,多多少少也該有神通在身才是,會是什麼呢……”

“沒有……即便是有我也不會知道,你都說了,離開祖地,便神通不存。”曲敬撇撇嘴。

“嗯,也對。”風奚兒認同地點頭。

“姐姐沒了這塊碎片,豈不是……”

“不是說過嗎,你以為姐姐在江湖上的名號,是靠那些血脈神通闖出來的?那你可太小看你奚兒姐姐了!雖說只要有這隕玉傍身,便能如同身在祖地,盡情發揮神通之能,但姐姐這些年在外闖蕩,本也沒依靠過族中傳下的神通,全是一拳一腳打出來的威名,你且放心吧!”風奚兒哈哈大笑,絲毫不以為意,“所以說,你到底在另外那塊碎片里得到了什麼本事?”

“是一種大概類似幻術的神通,可以欺騙人的眼睛和耳朵,讓人錯判位置或者視而不見。娘親說,此神通若是使用熟練,到了高深處,

還能騙得過臟腑,就像昨晚那黑衣人首領,便是被這幻術掌控了身體,讓身體以為其人已死,於是臟腑和經脈不再運轉,自己斷了生機,人便真的死了……”曲敬把在夢境最後得到的能力和母親的講解說給風奚兒聽。

“原來是虛實之變……這可是裝神弄鬼的好手段!”看到曲敬對自己絲毫也未隱瞞,把如此機密的事情和盤托出,風奚兒極是開心,叮囑道:“行了行了,快別說了!若是讓歹人知道了,有了防備,你這本事可就不靈了。你記住,這些事千萬要保守秘密,任何人也別說!——當然,姐姐自然是與別人不同,不過這樣的機密最好也別說,至少別說得太細,萬一隔牆有耳呢?”

看曲敬點頭應承,風奚兒方才放心,想了想,問道:“如此,沒有別的事了吧?”

“沒了。”曲敬想了想,搖頭答道,又問,“這幻術神通是叫虛實之變嗎?”

風奚兒道:“族中記載里,是這麼叫的,不過你若是願意,叫它‘障眼法’也無所謂……”又想了想,覺得自己也再無什麼要叮囑的,便道:“那行吧,姜家小娘子邀你同上烈山城,你也該準備準備。你要知道,行走江湖,最重要的就是見多識廣。江湖險惡,其中門道你見得又少,若不是處處有坑,又怎麼能灌了水叫做江湖?不過往後你也不用愁,還有我護着你。”

“所以,姐姐會陪我去烈山城?”

“不去。”

“……”

“哎呀,我不是不想陪你,只是……只是那烈山城我實在是去不得,會被打死的……”

“?”

“別問了別問了!這個……我還有事,先走了!你不必找我,有事了我會來尋你……”風奚兒話都沒說完,一溜煙便出了房門,不見了蹤跡。

曲敬看了看只剩下自己一個人的膳廳,苦笑着搖了搖頭,正準備也起身,卻見風奚兒不知為何又突然迴轉,闖入了門內。不待曲敬發問,風奚兒便道:“對了,忘了說了,大概就這兩天,會有兩人來尋你。此二人是當初跟隨在姑母身邊的家僕,後來姑母離開天水,不欲和過往有太多牽扯,便把這二人留給了我。此次我來開封府,並沒有帶這兩人同行,而是留他們在天水。前些日子你在崑崙墟會上自報家門,接掌了天乙部,他倆遲早會聽到消息,我索性直接飛鴿傳書給他們二人,喚他們來此。以這二人的脾性,大概接到消息就會即刻動身,趕來此處,拜見你這個少主。算算日子,也差不多該到了。”

曲敬仔細琢磨了一下,才搞清楚風奚兒口中語速極快的話語是什麼意思,於是笑道:“姐姐這又何必,我這裏不缺人手,那二人你留着便是。”

“哈,這你可就想岔了。”風奚兒苦笑搖頭,“此二人這些年雖然跟隨我,也奉我號令,但卻從沒有認我為主,他們始終都只把自己當成天乙部的人。如今既然你已現身,即便我不同意,想來也攔不住他們來尋你這個少主。況且,此二人可不是普通的家僕,跟在你身邊或許真的有用。他們……嘿嘿,算了,等見了他們你自然就明白了。”

看風奚兒賣起了關子,曲敬也不再多問,心想既然是曾跟隨在母親身邊的老人,自己便養着也是理所應當。

於是,說完了話的風奚兒又風風火火再次轉身出門。這次,是真的離開了。

曲敬也跟着出了膳廳,在花園的石桌旁看到了正單手托着腮、微閉雙目、腦袋一載一載的墨雲。曲敬本沒想叫醒打盹的小丫頭,卻不想自己剛剛從石桌旁經過,墨雲便一個激靈睜開了眼睛:“啊,公子……”

“沒事,你繼續!”曲敬笑笑,隨口問道:“尹兄呢?”

“他啊,剛才從膳廳出來,他說還有些事,就出門去了。”小丫頭覺得這尹湛吃着曲家的飯,住着曲家的房,但平素太過弔兒郎當,好像什麼也不上心,有些看不過眼,故而說話都無精打采。

曲敬看在眼裏,卻不在意,也不理會墨雲的躲閃,伸手揉了揉小丫頭的後腦勺,笑着就回房去了,只留下墨雲噘着嘴整理被少爺揉亂的髮髻。

待到日落時分,曲敬想起那日父親離家前,曾在曲宅門前特意叮囑自己,要時常查一查賬簿,照看好自家生意;然而,前幾日自己只顧着修習魚龍百變,昨日又碰上姜蒓如這樁麻煩事,算起來,自父親離京,實實在在已有數日沒有去核對賬簿了……想到此處,曲敬不禁有些汗顏,暗道若是自家的生意連自己都不上心留意,那可真成了崽賣爺田心不疼的敗家孩子了。

心中想着,便再坐不住了。於是曲敬當即起身,往前院而去,途中隨手點了遇到的一名小廝,讓他去請汪大掌柜,就說少東家在內書房等他,要核對這幾日的出入賬目,那小廝聽完自家少爺的吩咐,也不耽擱,扔下手中的掃把,一溜煙去了。

待曲敬用父親留給他的鑰匙捅開笨重的黃銅鎖頭,進入內書房,取出火摺子點燃蠟燭,才剛剛落座,門外便見到了汪大掌柜匆匆的身影。人還沒進門,便開始念叨:“少爺啊,你可算想起要查賬了,有不少用度和錢款都得有你這主家點頭,才能撥出去,你要是再不找我,我這兩天就得去尋你了……”

曲敬有些尷尬地笑笑:“讓汪伯費心了,是小子的不對,今天這不就來了嗎?”

汪大掌柜抬手虛點着曲敬,臉上夾雜着寵溺和無奈:“你啊你啊……行啦,咱們快開始吧……”

曲敬自幼跟着父親接觸商事,做這些倒並不生疏。於是,曲宅的內書房裏,明亮的燭光映照下,一老一少兩人坐於書案旁,俯首整理賬冊,不時言語對答,便似往日裏曲成殷在時一般。夏季的微風偶爾從敞開的窗子吹入屋內,燭火便輕輕搖曳,牆上曲敬修長的影子,便也跟着微微擺動。

就在這寧靜而平和的時刻,忽而一聲怒斥從屋頂傳來:“什麼人!”

緊接着,便是一陣疾風驟雨般的拳掌相交聲,以及衣袂凌空鼓盪帶出的噼啪聲和呼呼的風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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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水異俠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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