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裙底劍，0機弩
姜蒓如此刻已氣喘如牛，兩鬢汗出如漿，眼看黑衣人首領雙拳砸來，已然避無可避，索性一發狠，不管對方雙臂的攻勢，裙影翻飛中，一腳撩向對方下陰，藉著院中昏暗的燈火，可以隱約看到姜蒓如腳上雲絲繡鞋的足尖上，隱約閃爍着一點寒芒。
“裙底劍？！”黑衣人首領又驚又怒，他們此前顯然對姜蒓如有過研究，因此交手以來，所顧忌的便只有少女手中那對分別名為“浮光”、“漾影”的短劍，以及此前了解到的其他一些手段，全然沒有防備姜蒓如腳上竟然還備了這麼一招，況且這裙底劍的功夫實在是不怎麼正大光明，實沒想到貴為烈山城大小姐、江湖上人人提起都要贊一句的烈山城姜女俠，竟然也會使這樣陰損毒辣的招數，瞬間激靈靈出了一身冷汗，顧不得其他，雙臂猛然一展，拼着全身力氣把身體向後甩去，這才將將避開了姜蒓如的裙底劍，只是黑袍子卻被繡鞋上的劍尖劃開了一條半尺長的豁口，連帶大腿都被波及，皮肉翻開了淺淺的一條口子。在感受到一陣火辣辣的疼痛感襲來之後，黑衣人首領才稍稍鬆了口氣：有疼的感覺，就說明刃口上沒毒，看來這女娃娃畢竟麵皮薄，做事還是不夠狠決。
在一腳裙底劍逼得黑衣人首領後退挂彩之後，姜蒓如只覺得周身氣脈阻塞、內息凝滯，再也壓制不住經脈中被息壤堙氣訣所造成的傷勢，猛然間喉頭一甜，一張嘴，哇的一聲，一口鮮血就噴了出來，而後便覺眼前一黑，全身綿軟，搖搖欲墜。
姜坼原本看黑衣人首領被阿姐出其不意所傷，正打算趁機補刀，給他來一記狠的，可眼角餘光忽見姜蒓如口吐鮮血，當即就慌了，方寸大亂，本想立即上前扶住阿姐，可看到眼前的黑衣人首領雙目幾欲噴火，牙齒都咬得咯咯作響，彷彿是一隻隨時準備擇人而噬的野獸，姜坼頓時提高了警惕，一時倒也不敢輕舉妄動。
“蒓如！”然而，噴在空中的一篷血霧還未散盡，一聲驚呼便從不遠處的假山石後傳了出來。
曲敬在黑衣人到來之前便很有自知之明地去了前院，免得給姜蒓如幾人添麻煩，然而總也不能放心，好像熱鍋上的螞蟻，坐立不寧的。等了好一陣子，實在覺得心中不安，自恃有姜蒓如給的千機弩防身，於是壯着膽子悄悄潛回後院花園，想看一看情況如何，也巧幾人正戰成三團，倒是沒人注意到他的到來。曲敬頭一次見到江湖人動手，一時間好奇心大起，夾雜着擔心與緊張，便決定留下來看看。他對這院子裏的一草一木都再熟悉不過，於是尋到了假山背後藏了起來。假山由太湖石堆成，石上的大小孔洞剔透嶙峋，也不阻礙他的視線，又趕上朔月，沒有了月光的照耀，廊下的幾盞紗燈的光亮不能及遠，這假山的陰影里便是藏身窺看的絕佳所在。
方才姜蒓如冷不丁出了裙底劍，逼退了黑衣人首領，曲敬還在心中暗暗喝了個彩，緊接着便看到姜蒓如口吐鮮血，一時間大驚失色，忍不住便叫出了聲。
黑衣人首領被少女出其不意的招數所傷，腿上挂彩，心中正自氣惱，此刻聽到這一聲驚呼，不免心中一凜，心道莫非姜家還有幫手？看姜蒓如吐血后雖暫時已失去戰力，但仍怕着了藏身假山背後之人的暗算，倒也沒敢直接上前擒人，而是轉過頭來盯着已經下意識自假山旁沖向姜蒓如身邊的曲敬。
一旁猶自正戰在一處的幾人，也聽到了院中驚叫，一時間，各人心中閃過不同的念頭。
“阿姐！”姜坼看黑衣人首領暫時停下了動作，於是不管不顧首先沖向了姜蒓如。
尹湛已然穩佔上風，眼看就能將對手拿下，此刻心中暗嘆一聲“女人真是麻煩”，也虛晃一招跳出圈外，與對手成對峙之勢，等待後續的消息。
“大小姐！”黎大遲遲戰對手不下，心中已有些擔心脫離自己視線的姜蒓如，這會聽到背後動靜不對，也是拼着被對手掌風掃到，脫離戰團便向姜蒓如奔去。
“得手了？”被拋下的兩黑衣人心中一喜，也便一邊戒備着尹湛，一邊緩緩靠了過去。
這時的曲敬卻顧不得許多，三步並作兩步奔至姜蒓如身旁，伸手一把扶住幾欲跌倒的少女：“蒓如，你怎麼樣？”
黑衣人首領在一旁舒了一口氣，瞬息間便將眼前情形看得瞭然：看這來人的腳步和扶起姜蒓如的動作，卻是一個完全不會武功的少年。想到此前得到的情報中提到，此處是一商賈之家，估計此人便應是此家的主人了……不過，怎麼看起來有些眼熟？等等！竟然是他！這是前幾日見過的天乙少主……這麼說……很好很好，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倒是省事了……
想到此處，黑衣人首領再不猶豫，腳下一動，已然欺至二人身前，右手虛握成爪直取姜蒓如，完全無視近在咫尺正對自己怒目而視、抬起一隻手彷彿要阻擋自己的錦服少年。
堅如鐵鉤的手指將將碰觸到姜蒓如的左肩，驀然間耳中便聽到綳簧發動的嗤的一聲，心中警覺還不及升起，肩上已是一陣鑽心劇痛，再想做出應對之時，身體卻被強大的衝擊力掀起，如斷線風箏一般向後直飛了出去，重重貫在了地上。
艱難地看了眼自己被數支手指粗細的鋼矢貫穿、血肉模糊的左肩，黑衣人首領眼中滿是不可置信的神情，“這是……千機弩！怎麼會在……”心中的震驚猶如驚濤駭浪，自己動手時之所以遲遲未能將有傷在身的姜蒓如拿下，便是在小心防備她的千機弩，可千算萬算也不曾算到，千機弩竟然在這個明明手無縛雞之力的少年手中。
一擊得手，曲敬尚未來得及沾沾自喜，便被這始料不及的力道以及黑衣人首領血光崩現的場面給嚇住了，倒是姜蒓如畢竟江湖對敵經驗豐富，強忍住五內翻湧的血氣，一抖手中短劍，搶至黑衣人首領身旁，探手便將利刃架在了對方頸上。
驟變突發，也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黎大、姜坼，以及另兩個黑衣人，還有正眼珠咕嚕嚕直轉，琢磨着怎麼救姜蒓如脫離險境的尹湛，全都呆住了。
重傷之後又被姜蒓如制住的黑衣人首領肩上鮮血汩汩直冒，此刻全身十停內力早已去了九停，丹田內賊去樓空，已然無力反抗。
曲敬則從第一次出手傷人的震撼中恢復了過來，看着黑衣人首領的傷勢，驚得直抽冷氣。
“好賊子！竟然暗箭傷人！”眼睜睜看到這一幕逆轉的另外兩個黑衣人目眥盡裂，便要衝上前去手刃曲敬。
姜蒓如冷眼看着，咬着牙將手中短劍又往前遞了遞，緊緊壓在黑衣人首領頸項上，對已快要殺至身前的二人喝道：“事到如今，還不束手就擒？”作勢便要將短劍刺進面前之人的咽喉。
“住手！”二人齊齊停下腳步，血貫瞳仁，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姜蒓如手中寒光閃爍的劍刃。
姜蒓如此刻幾乎連握緊手中利刃的力氣都不剩下了，強撐着將左手的短刃交到曲敬手中，讓他繼續抵住眼前之人的咽喉，自己則用空出的左手扶在曲敬的肩頭，以支撐自己不至於馬上倒下。
正當姜蒓如準備以手中之人為要挾，讓剩餘二人也束手就擒的時候，剛剛已靠近過來守在一旁的尹湛耳朵動了動，卻突然抬起頭來，望向了樓頂；與此同時，曲敬也猛然間覺得身上汗毛根根豎起，好像有什麼巨大的危險正向自己靠近。
一個平靜彷彿毫無感情的聲音在小院中響起：“林八郎，林十一郎，既然四郎已失手被擒，你二人若是不想跟着他一起任務失敗，就去殺了他，然後繼續完成你們的任務……呵，看你們兄弟情深的樣子，想來大概是不願的，可想清楚了？……如此說來……好吧，你們可以自己選，我也不強人所難，不過規矩你們都懂，你二人自裁吧，很快我也會送你們四哥跟你們團聚的……哎，這點事都辦不好，要你們何用……”
院中兩個原本蠢蠢欲動的黑衣人在聽到這聲音的一瞬間，眼中光彩便暗淡了下來，及至聽完，哪怕隔着蒙面的黑巾，也能看出二人面如死灰。互相對望了一眼，兩個黑衣人同時從腰間拔出閃着不祥的藍紫色光澤的短刀，毫不猶豫插進了自己的胸口。刀尖入體，不過一兩息的時間，可以看到二人所有裸露在外的皮膚都泛起了一層青色，然後直挺挺倒了下去，再看時氣息全無，已然死得透了。
兩個來犯之敵的身死，並沒有讓在場的眾人感到絲毫的放鬆，反而全都更加緊張起來。
而一旁被利刃加頸的林四郎，也便是那黑衣人首領，此刻滿眼的苦澀，再無剛剛意氣風發的神情，強忍傷勢吐氣開聲，對着樓頂上的那黑影道：“四郎無能，以後不能再侍奉少宗主了，多謝少宗主這些年來的……照……拂……”說到最後幾字，聲音已然弱了下去。姜蒓如慌忙查看，發現此君竟已在眾人眼皮底下毫無徵兆地呼吸斷絕，已然死去，而身上卻並無任何致命的傷痕。
只聽那個聲音不急不緩地道：“呵，原來天乙部的新主人也在這裏，如此倒是省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