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古洞星辰
清醒。
月光灑在人臉上,總讓人以為這是在荒郊野嶺。
可事實並非如此,他們幾個就躺在長明賭坊中,靠着賭桌和佛像,照着長明的燈火。
令狐輕揉了揉眼,環顧四周,除了華玉青之外,那些人還都在。
熊瞎子也睜開了眼:“狐狸,死了?”
令狐輕冷笑道:“我要是死了,你就看不到我了。”
熊瞎子道:“哦!看來還沒有死。”
令狐輕道:“雖說沒死,可是如同死了。”
熊瞎子啐道:“一起來就說這些?”
令狐輕淡淡地道:“說了就說了。”
熊瞎子笑道:“你現在是一點兒也不迷信?”
令狐輕瞟他一眼:“你什麼意思?”
熊瞎子尚未回答,就聽見令狐輕的身後,有一人開口。
宮憫笑道:“他的意思是,你竟然不覺得談論生死是一件晦氣事了。”
令狐輕道:“這的確不是一件壞事。”
宮憐也緩緩坐起來,道:“有些時候是。”
熊瞎子問道:“現在呢?”
宮憐沉下臉:“現在一定是!因為我們連現在的情況,都根本不知道。”
熊瞎子道:“我印象中,咱們剛談到夏吹棉,就昏過去了。”
令狐輕也點頭:“但是夏吹棉的人呢?”
熊瞎子道:“恐怕他早就跑了!”
令狐輕冷冰冰地道:“不僅僅是夏吹棉,華玉青也跑了!”
宮憫笑道:“你放心,華玉青是江洋大盜,絕對不會趁人之危,盜走你懷裏的東西。”
令狐輕一驚,趕忙摸了摸貼身的衣服,裏面確實還夾着一張紙頁,這才放心。
宮憐卻道:“華玉青的確不會這樣做,可是夏吹棉呢?”
令狐輕道:“我剛才看了,沒少什麼。”
宮憐搖頭:“不是這個。”
宮憫問道:“那是什麼?”
令狐輕道:“難不成,少的東西就是華玉青?”
宮憫大笑道:“不像,華玉青雖說長得標誌,但是人品也好,武功尚佳...”
說到此處,所有人都大笑起來。
宮憫和宮憐,都是別情島上的人物,可性格卻截然不同。
沒人能看透宮憐,沒人看不透宮憫。
宮憐嘆道:“你們還是沒有說到點子上。”
熊瞎子急道:“我既然說不上,你就趕快說了不好?”
宮憐道:“我現在說了,你們千萬不要害怕。”
宮憫道:“哥哥,你別嚇唬我。”
宮憐冷笑道:“誰還能嚇得住你?”
宮憫沉默。
隔了好久,直到沒人說話。
窗外星光慘淡,月影極淺,長街上早已空蕩蕩。
黑暗抹殺最後一盞紅黑的燈籠,蔓延到屋子裏。
沒人停手。
宮憐終於開口:“古拉米洞,啼血大法!”
還是沒人說話。
這一次,是不敢說!
令狐輕緩緩道:“你是說,冰原上的古拉米洞?”
宮憐道:“不錯,這名字是羅剎人起的,可卻常常出現在咱們的地界上。”
令狐輕道:“羅剎人?”
宮憐道:“你難道不知道?”
令狐輕道:“我...”
宮憫忽然打斷,以神秘的語調道:“三十三年前,羅剎人古拉米。”
熊瞎子道:“古拉米和古飛卿是什麼關係?”
宮憫拍他一下,
卻笑不出來:“古飛卿雖然恐怖,卻沒有古拉米這個人恐怖。”
熊瞎子道:“這是為什麼?”
宮憫悠悠地道:“別情島上有個傳說,只要在紫氣東升的夜晚,一定不能出門,就算出門,遇見姓古的人,也一定要繞着走。”
宮憐怔怔地望着他,問道:“這是什麼時候說的?”
宮憫嘆道:“很久之前,上一個紫氣東升的時候,是在十五年前。那時候你在長安。”
令狐輕接道:“然後呢?”
宮憫道:“然後?”
令狐輕點頭:“這個人不能是古飛卿?”
宮憫道:“這個幾百年來劍法第一的人物,在那時候早就死掉了。”
令狐輕道:“於是只能是古拉米?”
宮憫道:“不錯。”
令狐輕不解:“你不是說,他只有在冰原上,或者羅剎國?”
宮憫搖頭:“那是古拉米洞!古拉米這個人,行蹤不定,只要是良辰吉日,就會走出來,或者搬一塊巨石,或者搬一座小島,亦或者...”
熊瞎子低聲道:“或者是他的古拉米洞!”
宮憫點頭。
令狐輕道:“所以,夏吹棉又為什麼要找古拉米洞?”
宮憫不說了,因為他也不知道。
宮憐道:“那是我說的,不是他。你應該問我。”
令狐輕微笑道:“那我現在問問你,總可以了?”
宮憐垂下頭,道:“當今天下,找過古拉米的人不少,可是真正能活着回來的,只有華玉青和沙星湖。”
星空黯淡,星光並不透雲。
詩人偶爾會憐惜天上的星,因為它們一輩子都只能待在天上。
天間固然不錯,但人間呢?
人間不一定差。
令狐輕大驚,道:“沙星湖?”
熊瞎子道:“據我所知,是個殺人不眨眼的殺手。”
宮憫忍不住道:“熊瞎子,你要是真的不知道,可以不說的。沙星湖是個女人,只會輕功的女人。”
宮憐搖搖頭:“你們說的都是同一個人,不過他時男時女,時而發狂,時而溫和。”
令狐輕道:“夏吹棉為什麼不找他?”
問完就後悔。
他恨不得扇自己兩巴掌。
熊瞎子笑道:“我要是夏吹棉,我寧可去找華玉青,也不找那樣一個人。”
宮憐道:“可如果是我,我會直接去找古拉米洞的!”
所有人都沉默住。
宮憫嘆道:“所以,如果夏吹棉真的要去古拉米洞,又會怎麼樣?”
宮憐道:“拿到啼血神功的秘籍。”
宮憫道:“僅此而已?”
宮憐道:“僅此而已!”
宮憫笑道:“那麼,前兩個人又有什麼不拿的理由呢?”
宮憐道:“我不知道,但我敢保證的是,他們一定沒有拿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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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一壺竹葉青,吃一片白切雞。
李尋崖坐在木椅上,靜靜享受着。
他在等待、等待雲無跡的答案。
同樣的,也有一個人在等待,這個人正是華玉青。
終於,雲無跡開口:“我憑什麼告訴你們?”
華玉青大笑道:“我去你媽的,等了這麼久,只有這一句話?”
李尋崖也道:“你不告訴我,就小心你的眼睛,還有鼻子和耳朵。”
雲無跡冷笑道:“有本事你現在就挖,一口眼珠一口好酒,神仙也比不過。”
李尋崖渾身顫了一下,竟然沒答應。
華玉青道:“你不說也可以。你要是不說,我就廢了你的武功。”
雲無跡有些害怕:“你怎麼廢?”
華玉青嘆道:“你可以不問的。”
雲無跡道:“你說。”
華玉青緩緩道:“大落花手,如果用來拆解你的關節還有穴道和經脈,你肯定頂不過一刻鐘。”
雲無跡道:“只有這樣?”
華玉青笑道:“你還想怎樣?”
雲無跡淡淡道:“華玉青,你差就差在這一點上,不敢下死手!”
華玉青道:“怎麼說?”
雲無跡道:“你敢不敢殺我?”
華玉青道:“不敢。”
雲無跡道:“那你你敢不敢殺別的人?”
華玉青道:“我敢,但我不想。”
雲無跡道:“這不就對了?”
華玉青笑道:“如果你這樣想,恐怕只有殺人狂才算得上有膽識,敢下死手。”
雲無跡冷冷道:“我從沒說過,這樣的人有膽識。”
華玉青道:“哦?”
雲無跡突然道:“二樓你去過沒有?”
華玉青道:“去過。”
說到此處,李尋崖的臉色已經陰沉下去了。
他甚至想發抖,然後扔掉筷子,發瘋般逃跑。
他根本耐不住賭坊二樓的壓抑。
雲無跡悠悠地道:“你要是能打開第一間房門,才算得上有膽識。”
李尋崖道:“你想幹什麼?”
雲無跡微笑道:“李大劍客,這和你有關係嗎?”
李尋崖道:“有,只要和我朋友有關係的,就和李某有關係。”
雲無跡道:“那你去替他開門,然後有膽識的人還是華玉青,這樣好不好?”
李尋崖不說話了。
華玉青已經要起身。
誰都不清楚,那扇門背後是什麼人。
雲無跡的獰笑,第二號房裏的小矮人,那袋銀票,還有幽靈一樣的聲音。
這些事物在李尋崖腦中晃蕩,彷彿要炸裂開來。
李尋崖突然大笑道:“小青,你忘了八步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