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實在人
“紅嘴寨…?”
王伍堂微微皺眉,重複了一遍。
這個野寨落他自是有聽過的。
他初初來到朱雀關時,他的副手執事還曾想拉他過去,拜門認識一番這些當地有名的道上弟兄們,但是,卻被他所當場拒絕。
原因無幾,燕雀焉知鴻鵠之志哉?
與一班子遊盪法外的山外傳人結交,還不如安心待在邑里,好好夯實自己的武道境界。
一群吃灰色骨頭的野狗罷了,自己又何必專門拜訪呢?
他那時便是如此想的…亦是如此明言相拒的…
“求渡兄是尋錯了吧?這個紅嘴寨,平日雖然做些不清不楚的倒賣生意,但借他們十個虎膽,他們也不像是會去做那綁匪營生的賊人啊?”
王堂訕訕言道。
這紅嘴寨有幾斤幾兩,他還是清楚的,一寨五意氣,還是那種靠熬年歲,熬上去的那種老年武者。
加起來還不夠他一個衍勢武者下菜呢,他是不覺得他們有這硬實力越界犯事。
“是的,這事說來也蹊蹺,但有內幕,伍堂兄是有所不知…”
“願聞其詳。”
“在當初,那伙劫匪是手持一封書信,一路上還有眾人暗中相助,才最終無礙得手…”
李鶴之徐徐訴說著,王堂也越聽越是皺眉,但見李鶴之繼續忽悠道:
“那封密函信件才是此間平息戰亂的關鍵,我們追尋聖女下落的同時,也正是要弄清楚這份書信的來源與內容!又因人生地不熟,人少失助,且怕唐突亂闖,會冒犯貴門轄領的原因,所以才特此前來,拜門求援!”
李鶴之說完,朝對方略施一簡潔教禮,便正坐歸位。
這番說辭是即說清楚了這“重案”始末,還照顧到了四相門這邊管轄的顏面,堪稱面面俱到。
王堂聞言,亦贊同地微微點頭。
對方展露出來的這武道境界,他雖然沒看出來,但連自己都能瞞過,想必也是與他旗鼓相當,甚至略高几籌。
對方其實,大可直接隨性的闖寨搜人,但是,他們依然是來此拜會一番,說明清楚其中的原由,他還是頗為認可對方此番行徑的!
武家現在,不正是因為那些沒規沒矩的越界行為太多,才導致各家誤會逐年增加,最終走向斷交,最終走向戰亂的嗎?
這個魏惘兄弟,是個照顧體面的實在人啊!交朋友,就是應該結交這一種的!
“事情我已大致明了,魏兄是想如何安排,我們這邊定會全力支持!伍堂在朱雀關,說話還是有些分量的!但是…”
實在人王堂回對方一簡潔教禮,話鋒一轉,繼而言道:
“但是醜話,我還是要先說於前,紅嘴寨里某些寨人,與我們朱雀關內的某些執事們私教甚密,無故殺戮,我們這邊肯定是不能接受的,畢竟我手下人的朋友,亦是我的半個朋友。”
這個王堂兄弟,是個大義耿直的實在人啊!這樣騙他,我都隱隱覺得良心不安了…
李鶴之想是如此想的,但說法依舊是那個說法~畢竟但行好事,莫問前程!救人始終是他們此行的頭號目的。
就見李鶴之如此說道:
“伍堂兄的大義!求渡是有如面見良師益友啊!”
李鶴之一把起身,電光火石般便雙手握住了對方隨意擺在桌案上的右手。
那迅捷的速度,是絲毫不給對方縮回懷中拒絕的機會。
而另一邊的王堂,
自是沒見過這種收買人心的場面。
江湖閱歷尚且淺薄的他,只憑藉著平日閑書畫本里的大約印象…
是繼而立馬站起,又將另一隻手也搭了上去,二人的情誼瞬間升溫,就如遇上了志同道合的夥伴一般,心情激動,久久相握。
“求渡兄謬讚了,能為了一派之生死,千里尋蹤,說到大義,伍堂才該自愧不如!”
王堂一副“sigma”的沉重表情,又接口言道:
“那便說說看,求渡兄是想如何處置他們紅嘴寨?還是那句話,但有需要,我們這邊定會全力支持!”
“是,偶識同志,我竟因心情暢快,一時跑題了,實屬我的罪過!讓我們說回紅嘴寨的事情…”
二人重新落座,李鶴之便隨機應變且臨時改劇本般徐徐講起:
“說來慚愧,我們這邊本來,只是想着告知一下當地此事,便算盡到了長輩們總是嘮叨着的規矩與義務。”
“畢竟自行前去緝拿尋證,人擋殺人,賊阻殺賊,才是我們往常最簡單的選擇,但聽伍堂兄的此番大義明言,我還是決定責令改變那群武差夫們的舊日作風,要溫和處理此事…”
李鶴之說一句,王堂點頭一句,這種時候,如果推銷王堂一副拐杖,李鶴之都覺得,王堂很有可就直接掏腰包購買了。
他是繼續言道:
“只是求伍堂兄尋來一件能證明我們是四相門座上賓客的物什,最好還是紅嘴寨那邊能認下的,這樣,我們這邊既能不傷兩家和氣辦事,又能安然出入紅嘴寨尋人…”
李鶴之觀察着王堂的表情,見對方一副有戲的模樣,他知道是時候該更進一步,再推一把了!
他帶幾分激將的語氣,正色言道:
“如果真是一場誤會,那無事生非的事情,我們絳教!肯定是不屑於做的!畢竟打狗也要看主人…”
“紅嘴寨雖然只是攀附於四相門邑外的野犬,但野犬再野,怎麼說,都不至於亂咬與主人家來往的親朋好友吧?”
“此事委託,便是如此簡單,伍堂兄可否做得?”
聽完李鶴之的話語,王堂一下坐正。
原來就這啊?那還不簡單?也就是我三兩句話的事情罷了…本來還想着,能一起跟求渡兄弟他們過去,過過那緝拿罪犯之癮的…
不過想想也是,殺雞焉能浪費牛刀呢?
求渡兄弟他們這一群精英隊伍,想來也夠了…
“這沒問題,我等下就去尋一信物來,求渡兄在此先候着…”
王堂如此答應道,卻忽聞,殿外是突然傳來一陣起鬨聲…
李鶴之眉頭一皺,扮作無事一般喝了一口茶水,心裏還隱約有些不詳的預感…
視角回到一盞茶功夫以前。
“嘿嘿,師兄們,我們也出去走走吧。”
大犬訕笑說道,便拉起了身旁正沉默發獃的燈火,勾肩搭背地走出了此處招待殿堂。
在那看似放鬆的表情之下,一種莫名緊張的情緒卻在蔓延,他不禁在想:
李少俠之前…是不是有說到過啊?要在此時留他與那朱雀關能話事的主,單獨詳談?
是的!我確信他是這樣吩咐過的!
瞧這幾個跟他過來的老鄉,一點也不機靈!還呆坐在原地呢!一點也不靈性,嘖嘖嘖,哪像我啊!!!
回去后,一定要老大給我向李少俠多討要些賞錢!坐在這種富麗堂皇的地方,簡直就是煎熬,是哪哪都感覺不自在!
大犬是一邊面上笑嘻嘻的忐忑想着,一邊就與木納的燈火併肩同行,出了這處談話之地。
身後還跟了漠然無語的害羞尼與參軍兩人。
算他們還靠點譜,有眼力勁,沒壞李少俠的大事!
不過,這也太刺激了吧!這可是冒名頂替別教貴胄啊!被抓住了破綻,可是會掉腦袋的!
真不知道李少俠是哪來的這顆大心臟,哪來的那塊令牌…
那種見令如見人,比命還重要的物件,李少俠居然都能搞到,嘖嘖嘖…
站在殿門之外的不遠處,四人皆在胡思亂想着。
尤其是這位“老聰明了”的大犬好漢,或許由於是過於緊張的緣故,他精彩紛呈的心中小劇場簡直是能編出一本書來。
而另外的小玩家們,則不斷在心中默念,這群四相門的弟子可千萬別來搭話!他們可全都聽不懂…也不會回話…
似乎,怕什麼就絕對會發生什麼…
就在兩伙人以各種姿勢,相互間站成一團時。
一道清脆悅耳的女聲突然從燈火他們一伙人身側傳來:
“嘿,朋友,你們是來自鹿兒嶼嗎?聽說你們那邊頓頓都能吃上魚肉?這是不是真的啊?”
大犬被嚇了一機靈,轉頭望去,三名小玩家也是各自雙手環抱於胸前,但卻是跟着大犬的目光,慢一拍般側頭望去的。
就見,一個身穿與王堂那身相差無幾制式,整體卻呈現素雅淡黃色衣裙的年輕少女,出現在殿外門廊下,廣場護欄邊。
少女的出現,是有如餌料投進滿是錦鯉的池塘,那邊的四相門弟子略微沸騰,后又紛紛走了過來。
“王師姐好!”
“司榮執事安。”
“盛門姑娘好!”
一眾四相門弟子紛紛教禮參拜,各人就像變成了求偶期的開屏孔雀一般,是奮力表現着自己精神的一面。
玩家幾人互望一眼,亦施一簡潔絳教教禮,以示禮貌。
少女微笑着,給她的師弟們供手一禮,而後鄭重還玩家們這邊一四相門教禮。
這便算是打過招呼,互相認識了。
“嘿,剛剛問你們話呢,你們還沒答我。”王盛門接着剛剛的問詢,又一遍說道。
“我們那邊的確是盛產魚貨…但是說頓頓都吃魚…還是吃不了的…”
大犬的額頭留下一滴汗珠來,因他見另外三人半天沒有動靜,只好自己支支吾吾地回起話來。
“哦?”
王盛門剛剛是一直盯着那幾名看不透修為的小玩家,一有帥哥養眼的次要因素,二有她亦想了解一下,絳教的底細到底如何。
但見那三名小帥哥竟然如此高冷,反倒是這位眉毛搞笑的大漢開口應答。
她的眉頭一閃而皺,卻很快恢復原樣,面上表情是絲毫無半點暴露她實際的內心想法。
“可我聽說,你們絳教鹿兒嶼與紅岸那兩處臨海城邑,都準備造大船啊?是想突襲丐幫的武庭亢龍堡來着吧?講道理,大船都能造出來,那船塢行業應該也很發達吧?海上的魚還那麼多,這還不能頓頓吃上嗎?”
王盛門自顧自地問了一大堆東西,而大犬就是一個當地幫派里打雜手的粗漢子,他是哪裏懂得這麼多啊?
他越聽對方少女的話語,背上與額頭的汗珠就越流越多…
在他正發愁着,該如何不暴露身份的情況下,應付過此重要難關之時,卻聽見他身旁一道回應,是猶如救死救難活神仙顯靈!
側頭望去,就見燈火雙手環抱於胸前,面色冷峻地漠然說道:
“我絳教重事,無可奉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