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故事
鍾期生上完了上午的語文課和體育課後，隨着人流來到了食堂，武逸仙既然把後世學校的規章制度全部都抄了過來，又哪裏不會抄食堂呢？
不過比起後世學生自己去打飯的選擇餘裕，剛剛起步的天澤武校還沒法提供這樣的服務，而是每人提前分好了菜和飯，菜一碗和飯一碗整齊排列佔滿一條長桌，長桌上還有兩個大飯桶可以加飯。
作為武校，大家的運動量是絕對可以保證的，所以一碗飯也是絕對不夠的。
在武逸仙的帶領下，整個新入學的小朋友們整齊地坐在分給自己的長桌上，鍾期生運氣不錯坐在了武逸仙和李潤超所在的那一桌。
見所有人都落座以後，武逸仙端起飯碗喊道：“吃飯！”
一時間，整齊的筷子撞擊飯碗的聲音不絕於耳，聽上去就像是武逸仙指揮用碗筷演奏了一場音樂會。
而這場短暫輕快的即興音樂會中，雖然每一個負責演奏的樂手都付諸了自己最飽滿的熱情，但還是有一塊地方出現了空缺。
鍾期生沒有動筷子，他在等大家都吃完後去吃大家的剩飯。
武逸仙已經進化到了可以隨時把神曲當做被動開出來，又如何注意不到鍾期生這邊沒有動筷子呢？
心念一動，神曲的力量順着碗筷聲就探向了鍾期生。
蘇鎮、關帝廟、長着紅鐵鏽的刀……
武逸仙已經完全明白鍾期生為什麼不吃飯了，對於一個孩子來說遇到事情只能從最表象總結自己的經歷，偏偏鍾李氏因為當初的事情自覺虧欠孩子不敢提起。
所以在鍾期生的視角里，是因為他吃了什麼東西才會遭遇那些，於是他不再敢獨自吃東西，如果他吃的是和其他人一樣的東西，那麼就沒有人會來找他的麻煩了吧？
明白了這些，於是武逸仙放下自己剛剛吃了一口的飯菜，然後又在上面填了一碗飯，最後等到其他學生都吃完後端着走到了鍾期生面前。
“你是覺得哥的食堂缺你一口吃的就辦不下去了嗎？不喜歡吃飯？那就別吃了！要麼吃我的剩飯，要麼就餓肚子！”說著，武逸仙抄起鍾期生身前粒米未動的飯碗領着學生們去宿舍午休了。
因為學童們的離開，一瞬間食堂空曠了一大塊，鍾期生這才抄起筷子對着飯碗狼吞虎咽起來。
快速地把飯吃完，他又趕忙向門外追去，趕回宿舍午休。
午休時間很斷，只有五十五分鐘，基本上就是五分鐘用來入睡，剩下四十五分鐘剛好是大腦從淺到深再到淺睡眠的一次輪迴。
其實武逸仙本意上覺得趴在桌上睡二十五分鐘就差不多了，哪個高中生沒經歷過這個？
只是想想現在天澤武校的學生還是一群小蘿蔔丁也就是放棄了，李焰甲辦學校是來救國的，不是來折磨學生的。
下午的課程就是數學課和歷史課，歷史課也是李焰甲的弟子李潤超來代課的，其實數學課本來武逸仙是提議讓侯錫山來教的。
畢竟怎麼說這群小豆丁名義上都是李焰甲的弟子，現在五位師兄不在身邊，李焰甲又不可能真的來一個人教一群小豆丁，所以三位弟子一人教一門文化課正好，還能和弟子們認識熟悉。
可惜侯錫山以自己要攻讀舉人文章，準備在明年參加申海的縣市考取秀才，並且參加府試衝刺舉人的理由給回絕了。
所以鍾期生雖然知道自己有三位師兄，但確確實實只見到了兩位，還有一位據說躲在天澤樓里看書備考。
而數學課的老師就變成了一位精通算數的老掌柜，掌柜本來就是李家的家生子，世代為天津李家打理產業。
等到李焰甲在申海受了刺激，破家救國，變賣了天津的家產來申海修建了天澤樓后，老掌柜又負責打理起了天澤樓的產業。
如今年紀大了，不太適合現在的商業規則，不過一身計算的本事還沒丟，所以就被武逸仙請來教授數學了。
反正也只是啟蒙性質的加減法和乘除法以及四則運算，所以老掌柜只需要對着教科書教就行了。
下午的課程過去，武逸仙帶着學童們又練了一晚上的樁功，這才帶着大家回到宿舍洗漱睡覺。
或許是第一次離家的原因，白天緊湊的課程還沒時間感懷，一到了晚上，學童們普遍懷念起了家裏。
這時候李潤超覺得不能讓學童們的情緒繼續下去，要是一個孩子哭了，今天晚上指定所有孩子都得哭，肯定是睡不着覺了。
於是他攛掇到，要讓武逸仙師兄給大家講睡前故事。
一時間學童們也忘了emo，吵着要聽師兄講故事。
被突然襲擊的武逸仙一時間想不到故事，於是準備給大家講一隻小鴨子的故……
“不聽不聽，《安公童話》在家裏，媽媽（奶奶）已經講過了……”
好吧，大順人在這點上好像是要比那誰誰誰潮一點，於是武逸仙改口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個王國，國王的女兒有一身雪白的皮膚……
“不聽不聽，《格林童話》在家裏，媽媽（奶奶）已經講過了……”
這也不聽，那也不聽，咋滴，想看咬打火機？
武逸仙倒是能咬的，但是他轉念一想，既然傳統的睡前故事很多小孩都聽過了，那就講一個這個世界絕對沒有人聽過的故事。
於是他從老六戒指中拿出那本新明年鑒，翻開一篇《十日談》，講述一位普通人和兩位超凡者談話的故事讀到。
“這天，筆者和光明行者以及黑暗行者談到了光明女神蝶。
很難想像這樣一隻渾身灰撲撲的蝴蝶，沒有任何優點，飛行中還會散發煩人鱗粉的撲棱蛾子，居然有光明女神蝶這樣一個好聽的名字。
這時，光明行者突然說道，你看過八分鐘后的光明女神蝶嗎？那是一種獨一無二的美，當它優雅飛行時，會從它的蝶翼脈絡生長出充塞天地的金色光線，每到一個地方，它散落下來的金色鱗粉都會讓那個地方閃亮一百年。
這時，黑暗行者哂笑道，那麼你們見過八分鐘前的光明女神蝶嗎？”
彷彿是完成任務一般，武逸仙立馬合上年鑒，被子一蓋，身體一趟，光速進入了睡眠狀態。
聽着鼾聲，學童們早已忘了爸爸媽媽，心裏只有師兄講的故事怎麼這麼短的遺憾，然後緩緩進入了夢鄉。
唯有鍾期生，像是中邪了一般，腦海里一直回放着黑暗行者的話語。
“那麼你們見過八分鐘前的光明女神蝶嗎？”
“那麼你們見過八分鐘前的光明女神蝶嗎？”
“那麼你們見過八分鐘前的光明女神蝶嗎？”
半夢半醒間，鍾期生彷彿又回到了蘇鎮，回到了關帝廟。
哭喊的自己仿徨環首。
圍成一圈，不斷迫近準備饜足香火的眾神。
要還自己清白的關公。
流着淚的木頭紅臉。
吐着蛇信的銹紅色毒蛇。
以及……一直沒有來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