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拜訪與冷戰
第二天，凌小曦一大早就回到了課室。課室里沒有人，她放下書包，把今早才補的作業放好在桌面，便走了出去。
她以為一個晚上的睡眠可以讓自己淡忘昨天的事，但事實卻相反，那個令人猜不透的人和他的事又清晰地浮現在她的腦海。儘管她不想承認，但她的確隱隱約約感到自己和成越似乎有着某種微妙的聯繫。
她也不明白，自己從來都是一個心平氣和的人，但那次的籃球賽她為什麼會因為成越的一句話而生氣？成越調到她的班，她的反應又為什麼會如此強硬？其實她並不討厭成越，只是說不出為什麼會抗拒他……
鳥兒在樹枝上歡快地啼叫，金色的陽光鋪灑在平直的校園大道上，她慢慢地走着，看着一隻白頭鵯體態優美地降落在大道中間，長長的尾巴一翹一翹地迅速平移幾步，又展開翅膀優雅地飛回枝頭。
突然，她踢到一個小東西，滾動了一下，她低下頭。
松果？她彎腰把這個褐色的傢伙撿了起來。
“奇怪的傢伙，硬邦邦的外殼，看不透裏面藏着些什麼……”凌小曦打量着它，把松果包在手心，“奇怪的成越……”她的心突然一緊，慌忙把松果向大道旁的湖面上高高拋去，“消失吧！”
松果在空中劃了一道完美的拋物線，輕盈地落在水中沒了一下，又反彈上來漂在了水面。凌小曦獃獃地看着水面的漣漪慢慢地盪開，然後又慢慢地消失，想起了昨天下午的事情：
自從“化肥”正式介紹了成越之後，整節化學課，班裏的女生都找着各種機會偷偷往後瞧，一下課，成越就被樂怡和好幾個女生包圍了。凌小曦雖然眼睛看着書，卻怎麼也讀不進去，因為她們的吵鬧聲就好像鎚子一樣不斷地敲擊她的腦袋。
“成越，你昨天的籃球賽實在是太精彩了！特別是最後的那個三分球，整整穿過了半個籃球場，我都懷疑你是不是真的只是學校的籃球隊了！”劉樂怡手舞足蹈地說。
“是呀，還有你躲過‘熊貓’轉身投籃的那個姿勢，簡直是酷斃了！”旁邊的的女生連連附和。
“只是運氣好而已，沒什麼厲害的。”
“對了，成越，你怎麼這個學期才轉學過來呢？你之前在哪間學校讀呀？”劉樂怡熱情地問。
“我其實沒在哪間學校正式讀過，只是突然想到學校，所以就進來了。”
“你之前沒進過正式的學校？”一個女生露出驚訝的表情，“那是因為籃球訓練嗎？”
“哦，不是，”成越笑了笑，“籃球只是我的業餘愛好。”
“那你為什麼不讀書呢？”
“我一直在讀書，只是家族的緣故不允許我進這樣的學校。”
“天呀，原來你還是大家族的貴公子呀？那你是哪個家族的？”劉樂怡又好奇又羨慕，把眼睛瞪得大大的，但成越只是笑了笑，沒有回答。樂怡眼珠一轉，馬上識趣地轉移了話題：“那你不如說說自己為什麼會從從五班調到我們班吧！是不是因為我們班的美女特別多？”
“你想說你自己嗎？”旁邊的女生嘲笑地捅了捅她。
“我當然是一個！”劉樂怡毫不羞澀，“但你們呢？不是也自詡是美貌冠絕英華中學的四大金花嗎？”
“你別亂說！”另一個女生趕緊把劉樂怡的嘴巴堵住了，然後又帶着尷尬的笑容望向成越：“都是開玩笑的……成越，你還沒說你為什麼要來我們班呢……”
“其實也沒什麼特別的原因，就是覺得這個班更適合我吧。”
“我才不信呢！”凌小曦看着水面的那顆松果又向她漂過來，露出了嫌棄的表情。
高一的時候，班裏的胖子和“化肥”鬧矛盾鬧得紛紛揚揚，胖子好幾天沒來上學，他媽媽來學校要求調班，結果是年級組長出面調停，班最終也沒調成。你這個成越新來沒幾天，一切都平平靜靜的，怎麼可能說調班就調班呢？如果說是因為家族勢力讓年級組長開了綠燈，那為什麼偏偏要調到我們班呢？我們班在年級里可是出了名的調皮，他不應該選擇更好的班嗎？
“小曦，你在這裏幹嘛？”
凌小曦的思緒被打斷了，她扭過頭，發現班長正背着書包好奇地打量着她，她連忙擠出了一個笑容。
“班長，是你呀，今天怎麼這麼早呢？”
“今天不是要值日嘛。小曦，你獃獃地站在這裏看什麼？不會有什麼心事吧？”
“心事？我剛才的樣子有那麼可怕嗎？”
“哦，當然不是！”班長連忙擺手，“只是昨天之後我一直擔心你，剛才又看到你那個樣子，擔心是不是因為那個人惹你不開心了。”
“我跟他又不熟，怎麼會惹我不開心？”她不屑地說，但馬上就換了一個頑皮的表情，“倒是班長你，想不到還挺關心新同桌呀！”
“開什麼玩笑！？他有那麼多女生關心，還需要我去關心嗎？！”
凌小曦笑了，“班長，別人不知道的話，還以為你在吃他的醋呢！”
“小曦，怎麼連你都被劉樂怡教壞了？我只是關心你，不想他影響了你的情緒，影響了我們的課，好嗎？”
“好了，知道了——”凌小曦頓了頓，朝鐘樓的方向望去，故意拖長聲音說：“班長，看時間你好像要遲到了……”
“是，是呀！”班長突然被驚醒，轉身就想跑，但馬上又轉回來，對凌小曦說：“小曦，如果有人再煩你的話，我可以幫你擋，你不用跟我客氣！”
凌小曦怔了一下，還沒反應過來，班長又轉身跑開了。凌小曦無奈地笑了笑，望向還在水面微微起伏的松果，突然覺得自己所有的煩悶都是自尋煩惱。
我應該什麼都不想，好好開始新的一天！
她想着，彎腰撿起一塊小石頭，用盡全力向池塘遠處拋去。
下午一放學，班長又催着她往圖書館趕，可是班長的椅子還沒坐熱，就因為班主任的臨時任務被人喊走了。
班長走的時候極不情願，但凌小曦心裏卻是求之不得——她本來就對這節公開課不感興趣，再加上這幾天成越帶給她的煩惱，她早就想去父母的咖啡店放鬆放鬆了。
和以往一樣，她的車一拐進新園路，就朝咖啡廳的方向眺望。
隔着落地玻璃窗，她經常可以看到母親坐在窗邊沙發上看書的身影。今天母親的身影也出現在那裏，不過有點意外的是，一向喜歡忙裏忙外的父親也出現在了母親身邊。
“難道是來客人了？”凌小曦想着，朝父母對面望去，果然看到了一個背影。
父母的朋友本來就不多，能讓他們一起坐下來招待的更是少之又少。凌小曦很好奇，不禁加快了騎車的速度。
當她把車停在咖啡廳外的花園時，終於看清楚那個人的側面。她先是一怔，隨後心便急促地狂跳起來。
成越？！怎麼會是他？！
她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再觀察裏面的情況，發現成越的表情十分嚴肅，而父母則眉頭深鎖。成越跟她母親說了一句話，母親神情堅定地搖了搖頭，立馬作了回答，父親則輕輕拍拍母親的後背，再望向成越，眼神也是同樣的堅定。
他們究竟在說什麼？爸爸媽媽為什麼會有這樣的表情？凌小曦的心頭突然升起強烈的不安，她飛快放下自行車，推門進去，一下子用力太猛了，門發出“哐”的一聲，他們幾個不約而同向她望來。
凌小曦的父母一看到女兒，馬上換出了輕鬆愉快的表情。
“小曦，你回來啦！今天怎麼這麼早呀？”母親像往常一樣跟她打招呼。
成越轉過頭，似乎並不意外，還對她笑了笑。
“爸爸，媽媽，我回來了！”凌小曦也覺得自己魯莽了，只好盡量保持正常的語調。
“小曦，你不是說今天要去圖書館嗎？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不會是被欺負了吧？”父親開玩笑說。
“我已經長大了，您別總是惦記着我小時候被欺負的樣子……”凌小曦勉強笑了笑，“我就是昨天回來晚了讓你們擔心，所以才想今天早點回來的。”
“我看你是肚子餓了才對呢！”凌小曦母親一臉溺愛地說，又瞥了一眼成越，“小曦，你看，你們班的同學也來了。”
“呃，我知道……”凌小曦的表情有點僵硬，望向成越，硬邦邦地說：“你放學不去訓練，為什麼會跑到這裏來？”
成越笑了，卻依然禮貌地說：“我是聽說這家咖啡店不錯，特意過來試試的。不過我真的不知道，原來你是不歡迎高中生來你家咖啡店的。”
凌小曦愣了一下，馬上說：“我的意思是，學校附近也有好幾家咖啡廳，你為什麼跑老遠的來我家？”
“不遠，我家就在這附近。”
凌小曦一時語塞，她母親連忙圓場說：“小曦呀，想不到你的同學對咖啡這麼有研究，剛才我們還聊得很開心呢。對了，你也坐下來一起聊聊天吧！”
“不了，”成越笑着站了起來，“既然小曦回來了，我就不打擾了。我今天真的很開心，能品嘗到這麼好的咖啡，謝謝叔叔阿姨款待！”
小曦父親也笑着站起身來，“別客氣！成越，你下次再來，我給你試試新的咖啡！”
“好，謝謝叔叔。”成越微笑着點頭，“那叔叔阿姨，我先走了！”
他走出沙發，從凌小曦身邊經過的時候瞥了她一眼，然後快步走出門外。
凌小曦看着他從視線中消失，思緒如麻，望向母親問道：“媽媽，成越——他真的只是來喝咖啡嗎？”
她母親一邊收拾桌子上的杯子，一邊漫不經心地說：“當然了，他來這裏還可以做什麼呢？”
她轉而望向父親，剛想開口，父親卻笑着說：“小曦，你上幾天不是說想吃糖醋排骨嗎？我今天親自下廚！哎，小曦媽媽，你也過來幫忙好不好？難得今天小曦這麼早回來，我們早點吃飯！”
看着父母走進廚房，凌小曦的心更加難以平靜了。
成越為什麼會突然出現在我家的咖啡館呢？他昨天問我的那些古怪問題又是什麼意思呢？我沒有回答，難道他是因為這樣才到我家的？如果真是這樣的話，他又想從我父母口中打聽些什麼呢？
之後的幾天，日子過得很尋常，又有點不尋常。
凌小曦看見母親在咖啡廳好幾次端錯了咖啡給客人，這在以前幾乎是不可能的。父親雖然極力掩飾，卻還是偶爾會露出心事重重的樣子。而她，自從成越出現在咖啡廳以後，就刻意地迴避他，已經好幾天沒有跟他說過話了。
不過令凌小曦感到意外的是，成越很快就化解了班裏男生對他的敵意。可以看出來，男生們是真心信服他，不但和他稱兄道弟地聊天、打球，而且有什麼事情總愛找他幫忙——當然，班長除外。
每天下午，當她和班長在圖書館坐下不久，他就會出現，而且還不遠不近地坐在她和班長附近。雖然他只是低頭看自己的書，從不過來打擾他們，但還是令班長感到很不滿。
“你說那個人這是什麼意思？”班長惱怒地嘀咕，“自從他來了我們班之後，就把其它班的女生都給招惹了過來，教室外面就沒有安靜過。萬一他再把那些女生惹到這裏，我們真是連個清靜的地方都沒有了！”
“放心吧，過段時間那些女生就會散了……”凌小曦心不在焉地說，繼續低頭在紙上抄寫。
“他跟你不一樣！你高一的時候沒有理會那些男生，他們才自討沒趣地散了，但你看他對女生的態度，分明就樂在其中！這件事情我必須要跟何老師反映一下才行。”
凌小曦笑了，往成越的方向瞥了一眼，卻想不到他此時也抬頭向她望來。目光相碰，凌小曦慌了一下，連忙避開。
“好了，你就別管別人的閑事了……對了，明天是技能選修課，來不了圖書館，所以今天是最後一次了，我晚上把資料整理后發給你，就算幫你到這裏了。”
“好吧，小曦，你把電話號碼給我，我今晚加你微信！”
凌小曦翻到本子的最後一頁，在上面寫上號碼，然後撕給了班長。就在班長高興地拿着她的號碼小心翼翼地放進書包時，她又忍不住朝成越的方向看了一眼。
這時窗外吹進了一陣風，打亂了放在他旁邊的書頁，他微微側頭看了一眼，又往窗外望去。映着從樹間透下來的碎碎夕陽，他的嘴邊浮出了一絲柔和的笑意。
在那一瞬間，凌小曦覺得他好熟悉，似乎跟她記憶深處的某個影子重合了……好像在遙遠的記憶里，在某個夏日的黃昏，她抬頭的瞬間，也看到了這樣一個令她的心充盈着暖意的笑容……
我這是怎麼了？她突然被自己嚇了一跳，不敢再想下去了，慌忙把視線移開。
然而這樣的思緒卻一直纏繞着她，讓她更加不願意、也不敢面對他，直到周五下午的最後一節技能選修課。
在以往，技能選修課是她最不喜歡的課程。也不知道是哪個環節出了錯，在眾多的課程中，她被安排到了無線電班。和烘焙、創客、編程等熱門課程相比，無線電課程就好像是大城市旁邊的古老村落，不但上課的地方落在學校一棟陳舊的房子裏，而且上課的也是一位快要退休的老師。
不過這次凌小曦一點兒都沒有耽誤，一下課就馬上收拾書包往無線電課室趕。當她去到課室的時候，裏面一個人都沒有，於是她放下書包，拿出作業，忘我地做了起來。
周圍逐漸變得嘈雜，不過因為劉樂怡的原因，她早就對種環境習慣了，直到上課的音樂聲響起，她才停下筆準備收拾作業。
她抬起頭，眼角的餘光感覺到同桌好像不一樣了，於是轉過臉去，卻一下子愣住了。
“成越！”她驚訝地瞪大了眼睛，“怎麼是你？你不是在籃球班嗎？”
“我有事，所以請了個假。”成越的嘴邊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
“你有事不趕快去辦，來這裏幹什麼呀？”
“我來這裏就是辦正事的。”
“你……”凌小曦一時不知再說什麼，乾脆裝出一副無所謂的態度，“好，隨你便……不過這個位置不是你的，這個位置已經有人坐了。”
“但你的同桌好像不太願意過來。”
凌小曦瞪了他一眼，轉身去尋找她那位老實巴交的同學。很快，她就在課室的一個角落找到他了。他也正看着她，凌小曦對他招了招手，示意他過來，結果他託了一下眼鏡，馬上低下了頭。
凌小曦生氣了，轉身對成越質問道：“成越，你究竟對他幹了些什麼？”
成越聳了聳肩，“我沒對他幹什麼，我只是跟他說，如果他再跟你坐的話，放學后你斜後面的那個男生可能會找他麻煩。”
“你！你怎麼可以這樣恐嚇他？！”
“我只是說實話。你老是找他幫忙，別人眼紅也是很正常，我只是在幫你，不想你惹麻煩上身，知道嗎？”
“我才不稀罕……”凌小曦努力地壓着怒氣，瞥了一眼放在桌面上的小盒子，“來這裏可不是玩的，是要交作品的，你會嗎？”
“試試吧！”
凌小曦還想讓他知難而退，不過這時老師進來了，她只好把話又吞了回去。
無線電老師壓根就沒發現班裏混進了一個新面孔，簡單解釋了一下任務，很快把圖紙發了下來。凌小曦也不說話，低頭就做了起來。
她本來對這個課程就沒什麼興趣，再加上之前同桌的幫忙，讓她做起來十分吃力。她好不容易才把元件歪歪斜斜地豎在電路板上，然後一邊盯着圖紙，一邊把手往盒子裏抓去。
突然，她感覺自己碰到了一個溫暖的東西，一抬頭，發現成越也正在往盒子裏拿東西，而自己的手正放在他的手上面！
她望向他，他也向她望來，目光中還帶着絲詫異，她的臉一下紅了，連忙把手縮了回來。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她的心怦怦亂跳，連忙掩飾着拿起電烙鐵。她把焊絲往電路板上元件腳放去，卻發現自己的手好像不受控制一樣，結果手一抖，電烙鐵就撞到了手指上。
“哎呀！”凌小曦輕叫了一聲，手裏的焊絲掉落在桌面。她看看自己的手，被燙到的地方皮膚起了皺褶，雖然沒有變紅，卻火辣辣地生痛。
“你怎麼了？”成越馬上轉過身來，拿下她手裏的電烙鐵，又抓起她的手看。
“沒什麼！”凌小曦慌忙把手縮了回來。
“現在看起來沒事，但不處理的話很快就會起泡的，我陪你去醫務室吧！”
沒等凌小曦同意，成越已經把手舉了起來。
“怎麼了，這位同學？”無線電老師雖然快要退休，但身體健碩，聲音也很洪亮，一下子，全班同學的視線都往他們的方向投來。
凌小曦很是尷尬，成越卻若無其事地說：“老師，這位同學剛才不小心燙了手，需要去醫務室。”
“成越，我還要交作品呢！”凌小曦小聲地抗議。
“那就用我的吧！”成越壓着聲音說，把他的電路板推了過來。凌小曦一看，他的電路板已經差不多做好了，而且令她意外的是，電路板上的元件不但排列整齊，而且焊點也十分乾淨利落，根本不像一個新手的作品。
難道他之前學過？凌小曦心裏正在嘀咕，突然聽到無線電老師對她說：“好，那這位女同學，你趕緊去吧！”
凌小曦連忙站起來準備解釋，成越卻把她從椅子前拉了出來，“不要說了，走吧！”
“喂，我……”
“哎，這位男同學，你留下來！”無線電老師趕在凌小曦之前阻止了他，“這點小事她一個人去就好了，你留下來繼續上課。”
“老師，對不起，其實我是籃球班的，因為對這門課很好奇，所以過來看一下，現在必須要回隊了，真的很抱歉打擾了您。”
“你是籃球班的？”無線電老師用懷疑的眼神打量他。
成越往旁邊的男生看了一眼，那男生馬上領悟過來，大聲說：“老師，他的確是籃球隊的，是隊長，遲些還要代表學校參加校際籃球賽呢！”
無線電老師猶豫了一下，只好無奈地點了點頭，“那行，你去吧！以後不要再隨便進其它班上課了！”
凌小曦跟着成越走出課室，覺得後背都被同學的目光刺穿了。好不容易走出教學樓，來到林蔭小道上，她終於停下了腳步。
“成越，你說吧，你到底想怎樣？”
“帶你去醫務室呀，我還能怎樣？”成越忍不住笑了。
“我不需要去醫務室。”凌小曦一字一頓地說，注視着他的眼睛。
整整兩個星期了，她一直再逃避，然而她越逃避就越受折磨，所以這一刻她不想再逃了，她只想弄明白心中的疑問，徹底擺脫他對她心靈的糾纏。
“成越，既然這裏只有我們兩個人，不如現在我們就把話說清楚吧！”
成越似乎對她的突然轉變感到有點意外，但很快就恢復以往漫不經心的態度了。
“好啊，你想我說清楚些什麼呢？”
“你說是因為我們班更適合你才轉過來的，但我不相信。你能不能夠老實告訴我，你來我們班到底是為了什麼？”
“為了一個人。”
“誰？”
“你。”
成越的表情很認真，那雙眼睛好像可以看透人心一樣，凌小曦退縮了一下。
她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又鼓起勇氣迎上他目光，緩緩地說：“你跟以往那些刻意接近我的男生不一樣……你好像想從我身上得到什麼……你為什麼想知道我的家鄉在哪裏？為什麼要打探我有哪些親人？還有，那天你到我家咖啡店，我父母的神情為什麼會這麼凝重？你到底是什麼人？你的目的究竟是什麼？”
“對不起，小曦，這些我暫時不能跟你說。但請你相信我，我不會傷害你的。”
“你跟我說這些話就是對我的傷害！”凌小曦的情緒有些激動，“你和我的父母都藏着相同的秘密，對不對？”
“小曦，你冷靜一點。如果一些事情你知道了也無法改變，反而會令你不開心，你又何必知道呢？”
“所以……你知道我一直想知道的答案，對不對？”凌小曦急切而又不敢相信地看着他。
成越的眼神很複雜，但最終還是點了點頭，“是，我和你是從同一個地方來的，籃球賽那天我就知道了。”
“那你們為什麼都不願意告訴我？”凌小曦的眼睛濕潤了，“我究竟是誰？難道連我自己都無權知道嗎？！”
“不，小曦，你聽我說！這件事情很複雜，我無法向你解釋，但現在這樣的狀態對於你來說是最好的！相信我！”
“但好與不好不是應該由我自己去決定嗎？”凌小曦咬着唇說，“從小到大，我就像一片沒有根的浮萍，我總是提心弔膽，擔心突然有一天父母就跟我說，我們要離開這裏了。我去的任何一個地方，都不會留下我的痕迹，我沒有親人，也沒有朋友，我甚至不知道，當我的生命結束后，我會在這個世界留下什麼……你說，這對我來說難道不是的一種最大的傷害嗎？！”
“但起碼你在我心中的烙印不會消失！”成越痛心地抓住她的手臂。
“不，你也只是我生命中的一個過客……”凌小曦苦笑着說，“成越，你不應該闖入我的生活，更不應該告訴我這些。不過你放心，我還是會好好生活的，只是請你以後不要再打擾我了！”
凌小曦說完，用力甩開了他的手，轉身大步離開。成越神色黯然，沒有再追上，只是一直默默地看着她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