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山村畫卷

第2章 山村畫卷

從村子到果園有兩條路,一條是走菜泥河上的大水壩。站在高高的水壩上面,一側是寬廣深幽的河面;一側是垂直高聳的壩壁,下方几處破損的地方,衝出幾條銀白的水龍,飛濺向幾十米深的河澗,讓人聯想到李白“飛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銀河落九天”的壯闊詩句。瀰漫的水霧掩映着陽光,折射出幾條色彩斑斕的彩虹,彷彿夢幻中的童話世界。

河水量大的時候,水面漫過壩頂,瓢潑向壩底,轟隆隆的聲音震耳欲聾,場面更是驚心動魄。這時候要在壩頂通過,最是考驗我們小夥伴膽量的時刻,我們就要彼此手挽着手,每走一步都要踩實了,趟着水慢慢前進;要是有人打個滑,旁邊的小夥伴趕緊救援,才能找回身體的平衡,避免失足跌下水壩去。

另一條路,是走水壩下面的石拱橋。在水壩下游水流平緩、河道狹窄的地方,一座彎彎的石拱橋,像一把月牙形的鐮刀,橫跨在河面上,連通着上山的山路,順着山路向上不遠處就是各家各戶的果園。

從山上下來的滿載的獨輪車和地排車(雙輪人力車),運送到這裏,推車的低頭弓背向前推,拉車的背着車襻,身體前傾緊貼着橋面,一側肩膀聳立頂着車襻,蹬直了雙腿向前拉,雙方都要下大力氣,才能推車爬過橋面高高的拱背。

從山上奔流而下的溪水,貼着下山的小路,在石拱橋的東側咆哮着匯聚到小河裏,交匯處水流湍急,幾處漩渦打着旋;河水清澈見底,幾尾麥穗魚在水底激流穿梭,側身時泛起銀白的鱗光,讓人不由自主的產生出,一個猛子紮下去抓魚的衝動。

我們三個小夥伴當然是膽量大的,白天都是走水壩上面的路去果園,只有傍晚或者一個人的時候,才走水壩下面那條相對安全的石拱橋路。

從水壩路過去,南岸是一畦畦的菜地,再向上走就是一大片棺地,也就是亂葬崗,這也是一處考驗人膽量的地方,齊人高的蒿草叢中,經常遇到手臂粗的枯草蛇,吐着信子盤踞不前。

在那個物質匱乏、醫療落後的年代,差不多每個村子附近,都有一片埋葬或者扔棄死人的亂葬崗。青黃不接的時節,經常有過路餓死的流浪人,村莊裏也有生病無法醫治的小孩子,村民們沒有財力埋葬這些意外死亡的人,就用草席把他們捲起來,扔到那片墓地里天葬。天葬的屍體時間久了,則成了老鼠、野狗或者其他野生食肉動物的食物。

吃過人肉長得像小兔子一樣大的老鼠,旁若無人地逡巡而過;吃過人肉的紅眼睛野狗,目露擇人而噬的凶光,流着涎水徘徊不前,好像侵佔了它的領地,都讓我們小孩子很害怕。

為了對付它們,我們幾個小夥伴都要手持木棍,壯着膽子前進,一邊大聲吆喝,一邊敲打着路邊的荒草叢,弄出“唰唰”的聲響,枯草蛇才不敢出來,野狗和其他動物才嚇跑了。

墓地過去就是連成片的打麥場,從菜泥河南岸山地收割下來的麥黍、豆秧,在這裏脫粒、揚塵、晾曬,裝成口袋運送回村子裏儲存。一座座或方或圓的麥垛,像是分散坐落的原始人的草屋,形成了一片古老的聚居村落。

麥場再向南,山坡地勢依次升高,構築了一階一階的梯田,一直延伸到山坡茂密的叢林和陡峭的山體前。每家每戶都有一大片責任田,或果樹或瓜蔬或麥薯,四季種植不斷。

從村子出發的水壩頂路和石拱橋路,在最下一階梯田處匯聚到一起,互成夾角,

連通到上山的山路上。

在兩條路的夾角處也有幾片打麥場。剛打完春天的麥子,麥場被石碌碌壓得像鏡面一樣平整,這片麥場就成了我們小夥伴的遊樂場。

小夥伴們光着腳比賽連續翻跟斗,看誰一口氣翻得跟斗多,誰豎得身體高,誰行進的線路直;或者用腳踩着鞋面、腳後跟套着鞋後跟,在翻跟斗的時候把鞋甩出去,比賽誰的鞋子甩的遠;或者用我們自製的煙柴槍,上演打鬼子的遊戲,輪換着扮演八路軍和小鬼子,在麥垛間迂迴、射擊、衝鋒!

下雨的前後,都有蜻蜓飛來飛去。我們就拿了大笤帚撲蜻蜓,看誰撲的准、撲的多。撲到沒有損傷的蜻蜓,我們就把蜻蜓的下半截肚子掐掉,插上一小截同樣長短的草梗,重新放飛的蜻蜓就會直直地向天空飛去,我們比賽誰的蜻蜓飛得高、飛得遠……

我家的果園就坐落在水壩頂路和石拱橋路交匯處的西南角,處在山坡最下面的一階梯田上。皮猴家的果園緊鄰着我家果園,位於向上一階的梯田上。柱子家的果園在山路東面,與我們隔着山路和溪澗相望。

從村莊遙望我家果園,坐落在高高的山坡上面,就像聳立着一座綠色城堡。從山路進入我家果園,有一個2米多高的土坡,四周長滿了刺槐、山棗、花椒和野椿等植物,形成了一道天然的籬笆牆,將整階梯田果園環繞了起來。

土坡上開了一道柵欄園門,進入門口緊挨園門北側,建了一座3米高的石砌起脊草屋,南北屋牆上對開着簡陋的木板門,門面上和門四周存有很大的孔隙。

草屋內,靠着東面牆安放着一張寬大的松木床,罩着一頂大蚊帳。屋頂上有一根粗大的榆木房梁,支撐起厚厚的大山上特產的茅草蓋頂。

西屋牆上安着一扇木格子窗戶,糊着的塑料布已經多處破損。藉著草屋高高的地勢,坐在床邊透過破損的塑料布孔洞,可以向西俯視整個果園。

草屋前擺着爸爸鑿的石桌凳,草屋后支着簡易燒飯的鍋灶。一條寬闊的田間路,自草屋門前向西延伸至果園深處。

近處是幾畝綠色迷宮一樣的葡萄地,一排一排的葡萄架南北走向,一壟一壟的葡萄樹,整齊地攀附着鏈成一體的木樁和鐵絲。

遠處是成片的甜瓜地、西瓜地,從早春開始分幾茬栽種下,成熟的時間各有早晚,可以錯開時間分批上市。

再遠處就是大片的果樹園,各種桃樹、杏樹、蘋果樹、梨樹、山楂樹交錯生長,春天裏繁花似錦,夏天裏鬱鬱蔥蔥,秋天裏梨果芬芳,冬天裏銀裝素裹。

站在草屋門前,仰望巍峨大山,時卷時舒的飄渺雲霧,纏繞着翠綠蔥蘢的叢林、草地,門口的山路向上延展,在密林與雲霧之間時隱時現。大山地處沂蒙山腹地,巍巍八百里沂蒙山,古木參天,飛瀑流泉,山高崮陡,峰巒連綿,像是寫滿故事的墨綠色書頁,深邃悠遠。

山峰西側是一處幽深的山澗,一泓溪水躍出山澗,在半山腰與小路乍一相逢,便難捨難分,溪水順着山勢在小路邊迂迴流淌,像兩條明亮的絲帶飄逸在大山多彩的裙擺上。

置身村莊、河流、山坡和果園,彷彿一幅自然的山水畫卷,將渺小的我蘊含其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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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木匠蜂的戰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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