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暑假開始

第1章 暑假開始

木匠蜂是世界性分佈的一種昆蟲,屬於膜翅目密蜂科,通體長約6~8厘米,泛着紫羅蘭色的金屬光澤;喜歡在實心木內安家,雄蜂先將裏面掏空,然後充填花粉築巢;雌蜂在巢內產卵、哺幼,並守護到最後一個小木匠蜂出世。

我們當地就有木匠蜂,在山林枯死矗立的樹榦中,在野外無人的瓜棚木樑上,在庭院牆角多年堆放不動的木材堆里,都有它們安家的身影。

木匠蜂平時凶名在外,俗稱“蟄死驢”,意思就是木匠蜂能把一頭毛驢給蟄死。每當面對威脅的時候,它們總是勇敢地亮出尾部的武器—螫針,能夠在刺入對手皮膚時,注射含有多種神經毒素肽和酶的蜂毒,致使對手麻痹或死亡。雖然沒有親眼見到木匠蜂蟄死毛驢的場景,但是這個俗稱聽起來,就讓我們小孩子們很害怕。

我與木匠蜂的戰爭,發生在十歲那年的暑假,那時的暑假是和收麥子假連在一起的,時間特別長,將近三個月。對於生活在小山村的孩子們來說,暑假是一個多麼色彩繽紛的節日!我和村裏的幾個小夥伴都住在大山北坡的果園裏,各家的果園都有一大片,彼此挨在一起,順延在上山山路的兩側。

山路蜿蜿蜒蜒,南面連接着薄霧籠罩的大山,遠遠望去山巒起伏,叢林交蔭;北面連着淳樸寧靜的小村莊,石屋掩映,炊煙裊裊。

一條歡快的小溪躍出南山山腰峽谷,蜿蜒徘徊在山路的東側,自上而下匯聚到山下村南的小河裏。小河依山腳地勢在村前打個彎,半環抱着小村莊,自西向東匯入遠方的大河。

小河叫做菜泥河,名字緣於河兩岸一年四季種滿了各種蔬菜,春天的油菜、萵苣,夏天的黃瓜、豆角,秋天的南瓜、茄子,冬天的蒜苗、菠菜等等,村民們每天做飯前,都要在菜地里拔菜,在小河裏洗菜,篩撿丟棄到河裏的菜根、菜葉,堆積在河岸、沉浸在河底,久而久之,就成了厚厚的河泥,菜泥河因而得名。

據說很久以前,菜泥河冬日裏水流量小,只是一條鋪滿泥沙的大沙溝;夏日裏,四周山體、丘陵上順流而下的雨水匯聚,則形成兇猛的山洪,自村前奔流而過。

後來,人民公社開展農業學大寨運動,村民們在村前的菜泥河上修建了攔河壩,蓄了幾里長水面的水庫,一年四季流水不斷,魚蝦息養成群;又在兩岸興修提水設施和灌溉溝渠,周圍旱田變成了水田沃土,稻米飄香,村民們自喻這裏“賽江南”。

小村莊也有一個好聽的名字,叫做“沙溝崖”。傳說清朝末年,內憂外患、民不聊生,有幾戶人家逃難到此,見到這裏山清水秀、風景如畫,處處鮮花果木飄香,飛禽走獸珍奇,於是在河北岸石崖上安家落戶,開荒種田,繁衍生息。

外面的人稱呼這幾戶人家為“沙溝里的人家”,隨着後來的演變,村莊的名字就叫做“沙溝崖”了。

那是一個物質匱乏的年代,普通的農家僅僅能夠填飽肚子,餐桌上的主食大體都是紅薯、山芋、土豆等雜糧,家家存有的少量糧食平日捨不得吃,只有在寒冬缺糧或者初春青黃不接的時節,才拿出一撮糧食,細細地磨成麵粉,參上野菜、樹皮熬成一鍋粥,每人喝上一碗,就能度過飢荒。

那時小孩子們沒有現代社會這麼多的零食,我們平時最盼望的,就是家裏烹制了新獵取的鳥獸,或者在過年時候,吃頓麥面包著豬肉餡的餃子。

過年是我們小夥伴最盼望的盛大節日,

父母們拿出積攢的布票、糧票、肉票,置辦年貨,小孩子們才能穿新衣、吃餃子、過新年。

但在十歲那年的夏天,我們卻尋覓到了豐富的“零食”,果園裏的瓜果、桃李,山裏的野兔、鳥蛋,河溪里的蝦米、泥鰍,田間的紅薯、豆莢,都是我和皮猴、柱子三個小夥伴一起向大自然索取的。

我小名叫鐵蛋,出生起名字的時候,父親覺着叫“鐵蛋”硬氣,寓意着小孩子會成長得茁壯、潑辣,像一顆鐵蛋一樣結實,不怕生活的顛簸、磕碰。那時農村娃子叫什麼蛋的可多了,叫狗蛋、驢蛋、鴨蛋的都有。

我最要好的小夥伴就是皮猴和柱子,我們三個是同年級同班,又都住在村子西頭,每天形影不離。

皮猴真名叫什麼已經忘記了,因為他個頭瘦小,性格調皮機敏、膽大心細,大人們都說他“猴精猴精”的,我們就叫他“皮猴”。

最高的榆樹枝上他搖晃着身體捋榆錢,最湍急的河灣里他深扎猛子捉魚蝦,最深邃的灌木叢里他鑽來鑽去逮鵪鶉,最炎熱的夏日裏他舉着杆子粘知了……,他是名副其實的皮猴!

我們新尋覓的有些“美食”,小夥伴都不敢吃,都是皮猴敢於“第一個吃螃蟹”。比如剛燒熟的桑樹皮蛇(赤練蛇),把烤焦的花斑蛇皮撕開,就露出了裏面白嫩嫩的蒜瓣蛇肉,大家都不敢吃,只有皮猴最勇敢,“讓我來”!

皮猴撕下幾塊蛇肉放到嘴裏,一邊嚼一邊嚷着“香、真香啊”,我們幾個膽子稍大的,才動手吃了起來,膽子小的就只有流着口水看我們吃了。

柱子長得人高馬大,像根粗壯的大柱子,是我們小夥伴隊伍里的“苦工”。小夥伴們一起行動的時候,一切需要體力的重活由他來干,比如在密林里遇到一顆野生的桃樹,掛滿了紅彤彤毛桃,成熟的毛桃有很多細毛,不清洗是不能吃的,想要把毛桃帶走,沒有儲物的包裹怎麼辦?

柱子就把他長褲子脫下來,把兩條褲腿腳打上結,就成了“人”形的桃袋子,裏面塞滿毛桃,背到溪水邊,清洗乾淨再吃,“背”的力氣活就由柱子來干。

可是等到了溪水邊,柱子身體與桃袋子“親密接觸”,脖子上、背上都扎滿了細密的桃毛,柱子忍不住用手抓一抓,就起了一片片紅色的癢疙瘩,癢得柱子要掉眼淚。

他迫不及待地躍身飛起,一個猛子扎到深水的溪塘里,歡快暢遊幾個來回,才結束了桃毛帶來的痛苦。我們都脫光衣服跳入水裏,一邊洗着澡,一邊啃起了又酸又甜的毛桃。

暑假開始后,大人們每天早出晚歸,忙于田間莊稼除草施肥、成熟瓜果售賣,我們三個小夥伴都被安排到果園裏守園。

當春天栽種的甜瓜長到拳頭大的時候,當一排排葡萄架上結滿了一簇簇青瑪瑙般的葡萄串的時候,當早熟的甜桃上飛起了紅暈、麥黃杏樹上飄出了果香、落滿的鳥雀趕走了又飛回來的時候,我們就要白天、晚上吃住都在果園裏了。

一直到秋天,二熟的酸紫葡萄收穫完了,一畦畦菜地里只剩下半卷心的大白菜,霜打的茄子掛在枝頭,風乾成一個個音符似的小鈴鐺,果樹開始裸露出光禿禿的枝幹,褪下一地厚厚的金黃秋裝。

園裏、地里再也沒有收穫的東西,我們才關上果園籬笆門,用野棗蒺藜封上園門口,回到村子裏居住,那時候新的學期也剛好開始。

到了第二年的暑假,我們又會重複去年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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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木匠蜂的戰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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