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幫姐個小忙
有人說天州是個包容的城市，前提是你要有錢。
轉眼之間，劉民在這個異常繁榮的大都市過了八個月，慢慢褪去一個大山苦娃的羞澀與木訥，慢慢融入這個城市。
這過程，令胖子感到意外的是，劉民既沒有一個山娃該有的彷徨和迷茫，也沒有沾染這座城市特有的浮躁與焦慮。干一份守大門的清閑工作之餘，每天有忙不完的事，跑東跑西，學電腦學開車，聽說還領了駕駛證。
胖子最近見過劉民一次，發現那個傢伙沒有跟他一樣在花花世界中愈發有重量，反而清瘦了，這讓他又羨慕又充滿疑惑，仔細一想，胖子當下恍然，拿那份不夠他一個月煙錢的薪水，要交房租水電，要吃飯過日子，甚至連飯後叼的那支牙籤都要花錢，口袋裏的鈔票當然經不起折騰，以劉民執着的性子絕對會在口糧上擠壓，不瘦才見鬼。
與劉民同工班的老楊說那小子就是吃飽撐着，正經存點錢不好嗎？非要去模仿剛走出校院對社會充滿幻想的奮鬥青年，等磕了滿頭包的時候再老實，回過頭來已經浪費了好幾年甚至十幾年的時間。再說了，大學生好歹還有個文憑撐撐場面，你個山裡娃有啥？
哦！劉民那小子菜燒的不錯。
這天傍晚，老楊看了下時間，打開保安室的門走出去，經過六米的過道來到劉民的保安室外，倚在窗台上敲了敲玻璃窗。
劉民抬頭，笑問：“老楊，有事？”
老楊瞥了眼工作枱面，道：“在學英文呢？那雞腸挺費腦的。”
劉民咧嘴一笑：“隨便看看，打發時間。”
電視台大廈一道兩門，一入一出，老楊五十來歲，因“上面有人”，謀了份看守出門的好差事，平常坐在保安室里按按開關放行就完了，一個人一班，輕鬆的很。
劉民負責入門，大多數來客要檢查登記才能進入，所以兩個人一班，輪流在外面站崗，相對出門要辛苦許多。
老楊道：“晚上我去菜市場拿付大腸，咱倆整兩口。”
正在站崗的李升三十來歲，一米七八的身高，人長得挺壯碩，是干保安的好料子，可惜頂着一張天生的黑臉孔，跟包公有的一拼，他一聽便道：“好啊，晚上一齊整兩口。”
“滾蛋，我家的燈太亮，怕嚇着我閨女。”
李升的臉更黑了：“老楊你這樣說我就不樂意了，你那寶貝閨女哪次見我不是甜甜地叫聲黑哥？”
劉民笑了。
老楊正要反唇相譏，出門處一台暴躁的汽車猛按喇叭，老楊丟下了句：等我哈！便匆匆轉身走了，根本沒問劉民的意思。
劉民會心一笑，心想應該是楊穎回來了。他按亮那部200塊掏回來的華威二手機，看了眼，合上桌面“李陽教你零基礎學英語”，然後仔細放進屬於自己的那格抽屜里。
不一會，交班離開。
劉民坐上老楊的小電驢去萊市場逛了一圈，回到老楊那套42平米的蝸居，很是熟絡的鑽進廚房。
劉民剛到天州那會，胖子為他謀了現在這個“合適”的崗位，然後就消失了，劉民一時半會找不到地方住，便在這裏住了十來天，原本老楊是不答應的，恰巧有大人物“不經意”地關心一下基層，恰巧老楊的閨女出遠差，這才勉強同意。
也是那會，老楊發現自家出差歸來后的閨女對他引以為傲的廚藝不再迷戀了。
這時，楊穎從外邊回來。
這女人二十七八歲，
穿一件胸前印有熊貓圖案的T恤短衫，下身搭配一條緊身牛仔褲，看似簡單隨意，卻將妖嬈的曲線展現的剛剛好。
五官收拾得精緻漂亮，圓潤的鵝蛋臉很萬幸沒有繼承老楊粗曠的特點，粉嫩的兩腮鑲着含羞的酒窩子，笑起來甜美醉人。
楊穎站在門囗，下意識瞥了眼鞋架，一臉倦意的臉上突然亮了起來，三兩下換下高跟鞋，穿上她那雙騷氣的拖鞋朝老揚敷衍的喊了聲爸，然後愉悅往廚房走去。
老楊頭也不抬，聚精會神觀看DVD，屏幕上播放一群穿着花花綠綠、拍打扇子扭動雍腫舞姿的中年大媽。
楊穎徑直跑到劉民身旁。
“臭弟弟，你在幹嘛？”
嗲里嗲氣的音尾拉得特別長。
“馬上好了。”
劉民對楊穎的明知故問習以為常，在熱氣騰騰的鍋里翻炒幾下，擰小燃氣，散發些許異味的菜肴火候剛好。
出鍋裝盤。
楊穎挨上去，滿臉嫌棄盯着盤子裏，兩根蔥白的手指夾了塊滋滋冒油的豬大腸，飛快地丟進櫻桃小嘴裏，邊嚼邊道：“真不明白，你們男人喜歡吃這麼噁心的東西……嗯，嘖嘖！”
劉民扭頭，聞到她身上撩人的香水味，下意識拉開一點距離，認真道：“你洗手了嗎？”
楊穎怔了下，突然湊到劉民的耳旁吐絲如蘭，撒謊道：“洗了。”
劉民的耳根通紅，端着盤子躥出廚房。
楊穎咯咯的笑，花枝亂顫。
餐桌上，楊穎用筷子拔動盤子，挑出不愛吃的洋蔥、蒜苗這些帶着辛辣的輔料夾到劉民碗裏，嬌聲道：“你最近都瘦了。”
劉民來者不拒，統統塞進嘴裏，他準備幹完這頓一直頂到明天下午。
老楊道：“閨女，你跑了幾天，差事還順利吧？爸聽說你們新聞部要季度考評了，這件事兒可不能兒戲，要謹慎再謹慎啊！……你說你都幹了足足三年實習記者，再不抓緊點，何時才能轉正啊？”
楊穎不滿道：“爸，您就不能讓我吃頓安樂飯嗎？專戳肺管子讓人難受……哼！還是我的小民民貼心，小民民，吃塊肉肉，來，給。”
應付老爸，哪有挑逗劉民讓人快樂。
老楊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罵道：“貼心頂個屁用……工作上有啥不順心的跟爸講講，爸幫你出出主意。”
“您甭操這份心，季考本美女自有辦法過關。”
“啥辦法？”老楊來了精神。
楊穎翻起白眼：“吃您的飯，然後下樓欣賞宋姨優美的舞姿去。”
“哎，你這孩子，咋就扯到人家宋姨身上去了？不過啊，小宋跳起舞來確實沒話說，專業，……”
揚穎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劉民默默扒着飯，聽這對父女的日常拌嘴，思緒飄回遠在千里之外的小山溝里，那裏有種刻骨銘心的思念，如今只能深深的埋在心底。
這時，楊穎含情脈脈的看着劉民，嬌道：“民子，明天輪到你周休了，幫姐個小忙好不好？”
“好。”劉民點點頭。
老楊問道：“啥事？爸也輪休。”
楊穎嘟嘴道：“您別管，年輕人的世界，您不懂。”
老楊瞪着劉民：“敢在穎兒身上打歪主意，狗腿給你敲斷。”
老楊不認為楊穎能瞧得上劉民這個山娃娃，不過適時掐斷萌芽是很有必要的。
劉民無辜的搔搔後腦勺。
楊穎又咯咯咯地嬌笑，兩個酒窩子溢出蜜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