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一時間，關於絕境長城流言四起，流言隨風如夜，潛入北境長城所有的地方。
蜿蜒而古老奈河安靜的流經北境之地，而流言也附之其上，流向了長城居住的萬民耳朵里。
——絕境長城即將傾倒。
——古老的咒語又困住了長城之中的萬民。
——死去幽靈又在復生，將在月圓之夜，吞噬一切。
——所有人都該逃離北境之地。
先鋒木白色樹皮在緩慢的灼燒，霹靂吧啦的作響。明月悄然爬升，冷霧散去。秋羅低着頭織着獸絨斗篷，溫暖的火光讓她越發溫柔可愛。遺玉痴痴的呆在姐姐的身邊，即沒想到過去的噩夢，也沒琢磨明天的樣子。
“父親，今天有士兵說起了長城，”秋羅放下了手中的針線，“他們再說長城的事。”
魯義慵懶得靠着椅背，望着跳動的篝火，思緒隨着陣陣輕繚的細煙向上。爐火刻化他瘦削堅毅的臉。聽到了聲他撐開要僵硬的眼皮，費力地理解這突然響起的聲音。
“啊！？”
“父親~”秋羅討厭父親這樣的表情，“我說今天我和弟弟在長城的街市上，聽到了關於長城的事情了！”
“嗯！長城？！”
“父親！”秋羅正色道。
“啊？哈哈！”魯義的滿臉勉強笑容，“好吧！女兒你剛才在說什麼？”魯義不好意思地伸出手，想要撫摸女兒頭頂可愛髮髻，秋羅側身躲開了。那隻沒能觸及愛的手，獃滯在空中，失落尷尬的迴響。
“哈哈，你是在說長城對嗎？”
“父親，你能不能聽聽我再說什麼，老是這個樣子，我不喜歡的。”
“當然，女兒說的對，女兒你想聽什麼？關於什麼的？”魯義輕柔的語調讓自己眼神柔軟，眼望着升騰的紅色火焰，如垂落人間跳動地一抹彩色雲翳，柔和舒緩。
“我說，今天集市裏的士兵說起了長城。”
“是的，最近好多人都在說起長城，”父親順着秋羅的語調說，沒有任何起伏。
“他們說，長城被野獸啃噬個不停，早晚有一天長城會傾倒！”秋羅轉述士兵們在街市上說的話。
“那你是怎麼看待長城？”魯義扭頭問。
“啊！我不太清楚，我覺得說的不太明白。可是那個瘸着腿的老學士說，他曾翻閱萬本古籍，古籍中記錄長城建立之初的景象。數十萬奴隸從遙遠的運來沉重青石，層層壘起這座數丈之高的長城。
他可是費了好大勁，才找到的關於長城存在的記錄。古籍上說上古時期，黃帝和蚩尤作戰。蚩尤被黃帝殺，身首異處。老學士接着考究出，蚩尤與黃帝就是在北境之地鏖戰數月。然蚩尤死後，黃帝命其手下在九州四方四處安葬屍身。蚩尤雖敗戰而亡，然心不死，念不滅，首級催生惡靈異族，截殺黃帝。黃帝又與惡靈異族鏖戰，最後將其斬殺殆盡，遂修築長城，以護其子民。”秋羅拉着弟弟遺玉的手，挪着靠近了魯義。
“老學士居然跟你說起了神話故事，傻孩子，長城之外根本沒有惡靈異族，沒人見過它們的樣子。”魯義微笑着撫摸秋羅腦袋。
瘸着腿的老學士是一位可親的老人，他總是教遺玉和秋羅識字，也給秋羅講述了太多的故事，用獸絨編織斗篷就是他和秋羅說的，秋羅問他如何編織斗篷。
他在絕境長城裏呆了不少年頭，沒有人清楚的說明他的來路，他是如何把腿搞斷的，他自己有了不下十種的說法。
能夠了解一條腿居然能被數十種方式弄斷，這也太可怕了。他第一次說的時候，是在秋羅八歲的時候，那時父親才搬在這裏。“我這條腿可是被兇猛的棕熊一口咬住，當時我簡直覺得自己一定會被熊吃掉。可惜，最後那頭熊被我一拳打死了。”
第二次老學士是坐在桌子上，手扶着一本古老的書，書上的字似乎是更古老的語言。秋羅可不認識。
他哈哈大笑，“可愛的兩個小傢伙，我這條腿，可是從馬上摔斷的，那時我心愛的姑娘，被一群人突然奪走，我於是翻身騎馬去追，跨過了大山，涉足了好幾條河。餓了就吃野果子，渴了就喝樹葉上的露水。
最後眼看着就要追上的時候，我的馬兒一定是累壞了，突然死在了路上，於是我從馬上掉下來，不停地滾，當我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腿已經斷了。”他說完之後，眼含無盡的哀傷。
遺玉說失去腿一定很痛吧！不然他為啥那麼痛苦。
秋羅說，才不是呢，因為他再也追不到他的愛人了。
他們都不太懂他的哀傷
“可是動物們在啃噬長城啊！”秋羅清澈眼神如古井深潭。
“長城外的動物們，只是餓的找不到食物而已。”魯義解釋道。
“可是它們會不會真的把長城拆了。”
魯義不知道如何回答，關於絕境的長城故事很多。那個走路步履蹣跚的老學士，也只是說了一個故事而已。還有人說長城是為了抵禦洪水而建，上古時期，北境長城還沒這麼冷的時候，一年四季溫暖如現在的南方，可是長年的洪水泛濫，當時的古人為了抵禦滔天洪水。也許北境長城溫暖的時候，會是一番熱鬧景象。
但無論如何長城守衛軍已經在此數百年了。不管那種情況下，絕境長城如果真的要傾覆，一定不是件好事。
魯義把秋羅和遺玉攬在懷裏，爐火中的先鋒木依然無畏燃燒自己，他低低地在秋羅的耳邊說，“我就是你們的長城啊！”
秋羅幾乎沒完全明白父親的話，睜大眼睛瞧着父親魯義的臉，跳動的火焰，讓父親的臉蒙上了一層粉紅薄紗，溫柔而又安全。她想到了父親步履穩健，走進幽暗森林時，劈砍先鋒樹時的樣子。巨大沉重的斧頭，在父親魯義手中起舞，猛烈劈開粗大的樹榦，樹榦的直直倒向地面時發出的巨響，此刻就在耳邊迴響。
還有父親彎腰俯身，左手抱着自己，右手抱着遺玉，優雅地穿過街道時的樣子，父親把自己和遺玉逗得哈哈大笑，卻依然呼吸平穩，沒有絲毫吃力的樣子。他用自己的堅硬髮際和鬍鬚，蹭着自己臉的時候。
秋羅的意識里朦朧的覺察到，北境長城根本不會傾倒。它會像父親一樣強壯。
秋羅低着頭，幾乎是害羞的說道，“父親，這件獸絨斗篷給弟弟做完之後，下一件就給你做。”
“哈哈，”魯義的笑聲，讓秋羅把臉更深的埋進了父親溫暖的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