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末日
當手機上的屏保的數字變成15:00的字樣時,莫老師打了一聲招呼:“小姐,真開心你能赴約呀!”他順勢坐到了我的對面。
今天他穿着一套休閑裝,咖啡色內搭襯衫,外面是一件毛呢黑色夾克,一條深色牛仔褲,和大學老師端莊威嚴的感覺完全不同,看起來立馬年輕了十幾歲。
“是的,先生,我很想聽聽您講的關於蘇楊的事情。”沒有任何情緒的表達,才是最理智的態度。畢竟蘇楊也只是一個我在咖啡館聽到的一個人名,沒有其他用途。
“嗯,對,蘇楊,這個事情,說起來很複雜,而我很好奇蘇楊是你的什麼人,你這麼關注他?”
“先生,我並不認識蘇楊,我只是昨天下午在這裏聽到有人在找他—好像挺麻煩的!”見繞不過去這個開場白於是就全盤托出了,反正也沒有什麼比這更好的辦法了,我虔誠的望着莫老師。
“噢,你說的是戴西找蘇楊對吧,他和我說過戴西,哎呀,這個孩子真是痴情,嘖嘖。”
我不知道他說的痴情是蘇楊還是戴西,但我肯定的是不會是蘇楊,因為接下來的對話完全符合了事情發展的軌跡。
“您說痴情?”我假裝驚訝的表情極大的刺激了莫老師表達的慾望。
“對呀,是戴西痴情。呃,蘇楊是一個月前找到我的,他說他在母親房間裏找到了2004年畢業學生照和通訊錄,噢,對了,蘇楊母親是一名大學老師,你知道吧!他母親是我們的法學老師……”
我搖晃着手裏的拿鐵,裏面的氣泡從一個個珍珠大的透明球一點一點變小,直至消失融化在了水平面上,正如末日來臨時的前奏。我腦海里堆積了無數個問號,想一一證實,2004年究竟發生了什麼,蘇楊會關注這一年他母親帶的學生?
“噢,然後蘇楊找您說了什麼?”講故事的人非常關注聽眾的接受程度,於是我提供了滿分的觀感呈現莫老師的面前。
“他約我到的這家咖啡館,蘇楊問了我很多事情,大部分都是與他母親有關的,當時我也很納悶他想知道的那些事情有什麼重要?因為他母親已經退休幾年了哇!蘇楊如果想知道的話可以直接問他母親呀,他們一家三口住一起很方便的是不是啊?”
這當然是一個問句,我使勁的點了點頭,以配合他那疑問的眼神。
“蘇楊問了什麼啊?他是要做什麼呢?”
“小姐,你很聰明,一問就問到了關鍵上,我和蘇楊見了三次,不全是第一次聊的那些,直到見到了你我才明白蘇楊找我的原因”莫老師扶了一下鼻樑上的金屬眼眶,抿了一口拿鐵,沒想到他居然和我點了一樣的咖啡,剛才我還沒注意到。
“啊,我?和我有什麼關係?我和蘇楊都不認識”他的回答更加吊足了我的胃口,獵奇的心理一旦產生就再也不會停止,就像我們來到星巴克見面而此刻的我們再也不會出現在其他地方做其他事情一樣,事物的發展來的越來越猛烈,莫老師並不想半小時內講完所有事情,因為他已經撕掉了黑森林蛋糕表面的一層薄膜,用鐵質叉子從中間切開,一分為二,雙手小心翼翼的託了最前面上面有藍莓的那一塊放到我白色瓷盤裏。玩味的朝我微笑着,示意我享用美食。
“先生,您還沒講完哪,後來蘇楊找您問了些什麼?他要幹什麼呢?”我忍不住打探道,因為我很難理解蘇楊的表現和我有什麼關聯。
“小姐,
不要着急嘛,先品嘗一下蛋糕,我們要活在當下嘛,這麼美味可口的食物在你面前不吃會對不起上帝的恩賜的,你看看人們來這裏可都是為了愉快的飲食的,聊天只是一種傳遞感情的媒介。”莫老師看了一眼周圍繼而焦點最後落在我身上,準確的說是他的眼睛對視着我的眼睛,彷彿他曾經見過這般溫柔而充滿探索欲的眼睛。
我拗不過他,只能淺嘗一口,不得不說巧克力味的甜食真的有莫大的神奇功效,剛才的焦急與不安頃刻間煙消雲散,而咀嚼着軟糯絲滑的粉狀食物實在是一件美妙的事情,為什麼以前我不曾發現呢。
享用美食之後,聊天又重新開啟。
“噢,蘇楊,其實和你有點像—你們都—”莫老師的聲音再一次點燃了我剛才飽腹休眠的大腦,和我有點像,怎麼可能我甚至都不認識蘇楊,如果各位讀者此刻在星巴克恰巧又懂唇語的話就能聽懂我不曾發出聲音的話了。
“先生,您越說我越不懂啦。”不讓談話中止最好的辦法就是及時給出回應,顯然我深諳此道。
“是呀,蘇楊找我就是想了解他母親的事情,他母親2004年教書的事情,很多很多啦……”
“然後呢?”我拿起水杯倒了五分之一的水送進我的嘴裏,並且手指飛快的在畫畫本上寫下“2004年”、“母親”、“教書”這幾個字樣。似乎謎底離我越來越近。
“小姐,不要着急的嘛,我會慢慢和你說的,你們真是一模一樣……”莫老師的拿鐵神不知鬼不覺的少了大概八分之一,他停頓了一下,朝我使了一個眼色,那表情彷彿要睡着似的,我懷疑他是故意逗我的。
但莫老師很講信用,他把他所知道的都一五一十告訴我了。
這是一個很怪異的事情,蘇楊原來是弄清楚他母親在學校的工作,比如他會和學生怎樣上課,課上又是如何眉飛色舞的利用自己的專長消耗掉學生的一個又一個課時,把一群新生帶到知識的海洋一點一滴去吸吮課本上那一堆堆密密麻麻的文字,下課鈴響起的時候他母親又是如何的結束這一堂課。
莫老師拿起了我的畫畫本喃喃細語:“呃,你想搞清楚這些應該不會很容易呀,這個蘇楊,啊,故事太多了,蘇楊—”他十分喜歡觀察我的神態,似乎那些神態有某種別具一格的意義,但我清楚知道沒有,因為我帶有使命感的任務—幫助戴西找到蘇楊。嗯,僅此而已,我在心裏默念這句話。
“如果世界末日來臨,你最想見到誰呢?”
這是之前蘇楊最後問莫老師的一個問題,後來就沒有再找過莫老師了。那蘇楊會最想見到誰呢?我很想研究,噢,用了“研究”這兩個字,蘇楊什麼時候成了我的考察對象了,電話不合時宜的響了起來,莫老師簡短的結束了對話就放下了手機。
“乖乖,我要回家啦,今天我媽生日要回去給她過生日—喏,這是我的電話。”
不知道莫老師什麼從我畫畫本上撕下一角,上面赫然十一個數字,我接了下來,思緒飄到了很遠很遠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