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章 井下
礦井下滿是煙塵,為首的老閆第一個衝出礦井,隨後便是新來的小工。
在出現第一次炸響的時候,小工就已經蒙了,本能的抓住了老閆正準備揮鎬的衣袖,而老閆又靠着多年熟悉的路線與本能丟下工具,抬腿便往外跑去,另一隻手還抓住一個鐵飯盒捂住了頭頂。
出來的人誰也不敢再進礦洞,生怕塌方,跑到老遠的安全區內看着其他人從洞裏陸續往外摸索出來。
不少人已經被嗆得快要窒息,聰明一點的還知道用汗巾捂住口鼻。
嚴重些的頭破血流,砸傷摔傷,一瘸一拐往外拚命走着,都是心有餘悸。
眼鏡男和光頭不斷清點着人數。
礦井的最深處。
當半昏迷和黑暗疊加在一起時,就好像到了鬼門關,什麼都看不見,什麼都感覺不到,卻又着急想看見。
姜漢珍身處礦洞最深處,此時側面朝下趴在碎煤堆里喘着粗氣,灰塵漂浮在空中久久不散。
黑暗中他不斷的睜開眼睛,什麼都看不到,應該是斷電了,伸手摸索着旁邊的頭燈,看看是否還在。
摸到燈帶的一瞬間,安心不少,打開了開關。燈泡似乎被摔着了,只發出橘黃色的微光,但是在這純黑的礦洞之下,也是一絲明亮。
姜漢珍依舊眩暈,看着那微弱的燈光,周圍非常的安靜,安靜的不像話。
摸着手邊的一塊石頭,來回撥弄了幾下,並未聽到聲音,不知是耳鳴還是幻覺,他感覺什麼都聽不到。
此時正頭疼的厲害,剛準備用手支撐起身,使勁的一瞬間腦袋似乎要炸開一般,直接又暈了過去。
黑暗中
碎石里
姜漢珍做了個漫長的夢。
他夢到自己在陽光下揮舞鎬頭,這次挖的不是煤礦,是在一片金黃色的麥田裏,四季耕耘,收成不斷。
又夢到麥茬已經到腰間那麼高,麥田整齊有序,田坎中間有一棵歪斜垂暮的大樹。
微風襲來,大女兒站在了樹后,她躲着風裏飄落的碎葉,略長的劉海在風中凌亂,扎的睜不開眼,卻又看着爸爸開心的笑着。
小兒子晃晃悠悠的想爬到樹枝上,充滿了好奇,不斷探索着能上去的最高點。
麥田的盡頭是老婆正向自己走來,挎着籃子,裏面是飯菜,是幸福。
又是一陣風襲來,風很大,女兒的笑聲更大了,老婆的腳步也慢了下來,姜漢珍抬起手擋着刺眼的陽光,看到了小兒子被風吹了下來,頭朝下正對着樹底下的一塊大坐石。
“我兒小心!”
他向小兒子衝去。
“我兒!”
眼看就要撞到頭的一瞬間。
“啊!”
黑暗中的姜漢珍猛然睜開了眼睛,用力抓住了地上的碎煤,渾身一緊。
心中想着,幸好是做夢,我兒沒事。
隨後便是一陣劇痛襲來,頭疼,背更痛,想站起來卻動不了,只有手能動彈。
周圍依舊安靜的可怕。
他的心裏也越來越怕,開始一邊伸手往前抓,一邊用力支起手肘慢慢向洞口磨蹭。
“兒子”
移動了一下。
“女兒”
又往前移動了一些。
“老婆”
每一點距離,都讓姜漢珍腦海中更加充滿家人,充滿對未來的渴望,充滿回家的慾望。
他很害怕,這時他已經感覺到自己聽不見東西了,他被炸聾了,下肢也沒有感覺了,除了胸口以上,一點知覺都沒有,作為一家之主,堅強多年的他流出了眼淚,混合著煤灰,看起來更髒了。
現在他只想出去,爬出這個礦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