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一 星空奏響
由於鰥、禹父子兩代人治理洪水,所以夏朝時期的華夏音樂主旋律波瀾壯闊,孔武有力,這與當年的社會狀況有關係。洪水滔天,民或為魚鱉,治理洪水成為當務之急。上古時期的人類大多居住於江河兩岸,耕作的主要是江河淤泥所形成的沖積平原與灘田,洪水泛濫是自然現象。由於人類已經形成了定居,並出現了市井、城邑,人們希望有個穩定的居住地。治理洪水不是一家一國之事,而是涉及到天下萬國,需要亦文亦武的治理洪水總指揮,臣工們舉薦崇伯鰥負責治理洪水。有的臣工提出鰥剛愎自用,性情暴躁,聽不得不同意見。可是沒有其他的臣工比鰥更加合適。治理洪水期間必須面對各種各樣的複雜情況,不是敢於殺伐決斷的人也是不行,最後還是選擇了鰥。
治理洪水期間的共工權力就非常之大了,配備有常備武裝力量,指揮着數十萬治水大軍,不需要向堯帝請示彙報,盡可以獨斷專行。治理洪水是一項系統工程,在工程全部完工之前看不出治水的效果。鰥連親生兒子禹的意見也聽不進去,以堵截的方式治理洪水,修建了無數大大小小的攔河壩、水庫、防洪堤,想把江河控制住。初期效果很好,可是時間一長,從上游沖瀉下來的泥沙淤積於水下,無法沖瀉入海以及形成沖積平原,水位越來越高,無法疏浚。九年之後洪水沖毀了攔河壩、水庫、防洪堤,造成了更加嚴重的損害。受災地區超過歷史的總受災量,淹死災民無數。堯帝將鰥處以極刑,以向天下百姓作個交代。
在此期間雄偉宏大、波瀾壯闊、粗厲憤慨、哀傷怨恨、慷慨激昂的音樂成為主旋律,反映了當時的華夏社會。禹與父親鰥的治水方針大不相同,將江河視為人身上的血脈,必須疏導順暢,按自然之道來進行疏導,尊重自然規律。堯任命禹治理洪水,將軍政大權都交到禹的手裏。禹在外治水十三年,三過家門而不入。在父子治理洪水的二三十年裏,華夏音樂產生了重大的變化,就是軍樂的前身。
“夫人有血氣心知之性,而無哀樂喜怒之常,應感起物而動,然後心術形焉。是故志微焦衰之音作,而民思憂。嘽緩慢易繁文簡節之音作,而民康樂;所以肅敬也。粗厲猛起奮末廣賁之音作,而民剛毅;廉直經正、庄誠之音作,而民肅敬;寬裕肉好、順成和動之音作,而民慈愛;流辟邪散狄成滌濫之音作,而民淫亂。”
黃帝打造了國家機器,堯、舜完善了國家機器,夏禹加強了國家機器。在治理洪水期間,夏禹改變了國家不徵收稅賦的舊規矩,而是制訂了徵收稅賦的標準,並形成了[禹貢],地方出產什麼向中央政府進貢什麼。治理洪水是一項浩大的工程,需集聚天下萬國之力,天下萬國也都受惠於治理洪水。人們接受了[禹貢],國家有了常備武裝,這就是夏朝國家機器的威懾力所在。禹言出法隨,一言九鼎。“八年春會諸侯於會稽,殺防風氏。”防風氏來的遲了些,有輕君慢上之罪,殺防風氏是警告天下所有的諸侯。
禹喜歡炫耀武力,改變了以樂治國的模式,在朝堂之上設立了干羽,演奏軍樂、威武雄壯。舞的干戚都是銳利的武器,跳舞的全是彪形大漢,聞名的武士。最有威懾力的就是萬舞,萬名勇士揮舞干羽於兩階,純粹是兩軍對陣,軍事演練。其中有個原因,就是“四凶”的後人,稱作有苗,想要謀取帝位,入主中原,禹不得不加強軍隊的建設。禹很是重視宣傳工作,諸侯們早就聽說:禹有聖德,
身長九尺九寸,比身高六尺一寸的舜高出半截。不僅如此,禹三十未娶,有裝扮成九尾白狐化為美女,兩人在塗山相遇,一見傾心,結為連理,生出來的兒子也不是凡人。塗山百姓歌曰:
“綏綏白狐,九尾龐龐。成於家室,我都永昌。”
禹是有道之君,國樂改成[大夏],尚黑,祭祀都改成黑牛犢。禹繼承堯舜之德,在帝位二十七年,活了一百歲,是高壽了。宮外懸有鍾、鼓、磬、鐸、革[召],開門理政,以待四方之士。頒佈詔令曰:“教寡人以道者擊鼓,喻以義者擊鐘,告以事者振鐸,就是搖鈴。語以憂者擊磬,有獄訟者擊革[召]。”
禹虛心聽從來自於各方面的建議,這是在治理洪水期間所形成的習慣。由於群策群力,克服了無數想像不到的困難,用烈火燒烤岩壁,然後激以冷水,使石縫開裂,辦到了沒有炸藥時代的開山工程。人是按習慣生活的智慧體,即了帝位之後的禹很勤政;一頓飯得放下十次,一沐三握髮,不敢誤了天下大事。妃子儀狄見他太辛苦了,就做了許多的美酒讓禹喝了進去,美美的睡了一大覺很是暢快。喝酒不僅是睡覺,還令人興奮,一喝就上了癮,這可不是件好事。禹醒悟的快:“後世必有以酒亡國者。”不但自己今後不喝酒,連儀狄都疏遠了,怕一見到她就來酒癮。南巡過江之時,有黃龍在江中將船負起,船上的臣工們嚇得無不驚惶。只有禹神色不變,禹自認是黑龍下世受命於天,黃龍敢把他怎麼樣?禹仰天嘆道:“吾受命於天,竭力以勞萬民。生寄也,死歸也,余何憂於龍哉?”
從此之後,[韶樂]就成為王室正統音樂,正人君子都以聽到韶樂為最大的榮幸,能夠產生與心中共鳴。演奏[韶樂]的場面其實並不大,樂器與演奏員也不算多,效果可是非常顯著。古代的樂器製作選材非常嚴格,連砍伐的月日時辰都有着嚴格的要求,必須與天地和音,製作樂器必須分毫不差,盲樂師的耳聰超過任何儀器。古人作曲與後人不同,旋律來自於宇宙自然,可引發共振與共鳴。編鐘並不是圓的,而是如卵形的橢圓形,與宇宙地球等星辰的形狀一個樣。
上古時期的君臣之間進行交流也往往對音樂進行探討,例如[堯典]:“夔,命汝典樂,教胄子,直而溫,寬而栗,剛而無虐,簡而無傲。詩言志,歌永言,律和聲。八音克諧,無相奪倫,神人以和。”
“夔曰:於,予擊石拊石,百獸率舞。”
在[皋陶謨]中有君臣之間對於樂理的交流:
“夔曰:嘎擊鳴球,搏拊、琴、瑟,以詠。”
“[簫韶]九成,鳳凰來儀。”
“帝庸作歌曰:勅天之命,惟時惟己。”乃歌曰:“股肱喜哉,元首起哉,百工熙熙。”
“皋陶乃賡載歌曰:元首明哉,股肱良哉,庶事康哉。”又歌曰:“元首叢脞哉,股肱惰哉,萬事墮哉。”
堯、舜、禹時期,隨着農耕技術的提高,農民要求耕種更多的土地,並出現了部分牛耕,有了木犁,犁頭是尖石。夏禹時期灌溉系統已經建成,井田實行公社制,每丁五十畝,約合後代的十五畝。九夫一井,負責五十畝公田的耕作,稱為貢。主要用於兵甲,官吏數量很有限,帝王之後大多享有封國,享有食祿,就是封國中公田上的收入。
“昔者舜作五弦之琴,以歌南風;夔始作樂,以賞諸侯。故天子之為樂也,以賞諸侯之有德者也。德盛而教尊,五穀時孰,然後賞之以樂。故其治民勞者,其舞行級遠;其治民佚者,其舞行級短。故觀其舞而知其德,大章,章之也;咸池,備也;韶,繼也;夏,大也;殷周之樂盡也。”
周禮曰“殷曰[大濩],周曰[大武]。”商、周是繼承了夏王朝之前的所有音樂主旋律,是與黃帝一脈相承。夏禹即帝位時是黃帝494年,不算遙遠。夏王朝存在458年,商王朝存在644年。天道五百年一變,有盛有衰,如同一年四季的變化不足為奇。
隨着經濟收入的增多,上層社會希望擁有更大的政治權力,各國君主都有這方面的要求。國與國之間互為婚姻,結合成利益共同體,希望政治權力也能夠世襲,並擁有本國的常備武裝。上層社會對於享樂提出了更多的要求,盪魂動魄的靡靡之音開始盛行,人口的流動也很頻繁,加速了社會的轉化。
舜“耕於歷山,人皆讓畔。漁於雷澤,人皆讓居。陶於河濱,器不苦裂。所聚成聚,二年成邑,三年成都。”
由此可見,早期華夏社會屬於和平發展,沒有爭奪與欺壓,沒有剝削與奴役,人與人之間友好往來,黃帝功不可沒。蚩尤、四凶、有苗等都屬於害群之馬,必須及時除掉,才能夠遏制住人類自利性的惡性膨脹,關鍵在於上層領域。蚩尤的音樂是暴亂,四凶的音樂是淫蕩,有苗的音樂是荒野,均是小人之樂,而非君子之樂。“聲樂自外,書疏自內。”樂的教化功能非常重要,能改變一個人的品性。:“樂自他,書自己。”外部的教化與內心的自我修養同樣重要,大樂與人心合節。四凶的後代子孫始終好亂樂禍,信奉巫鬼,強者奴役弱者。搶掠成為習慣,將搶來的弱者視為奴隸也認為理所當然,相互之間也是仇殺不已,數千年來沒有太大的變化。
人類是天地之子,龍的傳人,是宇宙太極成熟所孕育的後代。早期人類可以通天,九天之神與人體之神正相呼應,人的天靈蓋中就是九天的靈霄寶殿,每一個腦細胞都對應天上的星宿。[韶樂]是天作之樂,樂隨其人,沒有聖賢,天樂難以降臨人世。人類的私慾越重,心靈越是閉塞。人類的物慾在膨脹,精神在退化,充滿了私慾的人們很難領會到[韶樂]的真諦。上古之民純樸率真,沒有詭詐,音樂能夠與心靈融合在一起。[韶樂]流傳了近二千年,到了春秋時代,禮樂崩壞,[九韶]只剩下一小部分。單獨的樂師難於演奏,音樂總指揮由於戰亂,沒有發揮作用的機會,禮樂祭祀活動也漸漸顧不上了。
《蒹葭》一篇緩緩吟出,將聲氣舒長,那種迷離的意象,漸漸地鋪展開來,水氣渺茫,意境深遠,弦指之間,又瀰漫著那“可望而不可即”的情感。撫琴弦歌,沒有偽飾,沒有造作,於文情沖澹中,足以寫其心性。回想深秋之時,感應秋色,我胸中總有吟詠《蒹葭》的衝動,於是攜琴至北大未名湖畔,援琴而歌。如今疫情困擾,已遠隔校外,蒹葭之思,再次迴響。祈願天清地明,驅散疫雲,早日能夠重返校園,回歸正常的生活與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