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十八.清風銷俠義

一十八.清風銷俠義

陳長老冷冷答話:“將死老丐陳孤雁,前來送死。”

這赫連青海,少年時偶遇一位藏邊高僧,學得高僧所傳“龍象般若功”。可惜不久之後,這高僧練功時,心魔驟起,無法自制,終於狂舞七日七夜,自終絕脈而死。赫連青海依仗天生神力,武功進展極快,待那高僧死後,獨自摸索,居然被他將這門神功練到第七層。他憑藉著這門神功,在一品堂坐穩了一把交椅。

他見陳長老身材瘦削,雙臂奇長,手中拿着個麻袋。這賣相比起手拿鬼頭刀的高壯大漢吳長老實在是差距甚大。心中自是有些不以為然。他不會漢語,便也不去說話,猛地向前連踏三步,右掌在前,左掌在後,向陳長老擊去,陳長老正欲揮臂格擋,卻聽到王語嫣驚呼:“陳長老小心!”

陳長老心思深沉,雖然一瞬間不知道如何個“小心”法,但今日見王語嫣指點武功,但凡開口,無有不中。為求穩妥,撤招急避,只見那赫連青海雙足踏過之處,土石粉碎,掌風凜冽,颳得臉龐生疼。他這才知道,此人招式雖不出奇,但其中蘊含的勁力之大,平生少見。當下鬆開麻袋,向赫連青海卷了過去。

赫連青海連出幾掌,均不能建功,這陳長老油滑至極,一條麻袋猶如跗骨之蛆,急的他吱哇亂叫,雙掌連連轟出。大家只覺得勁氣四射中,陳長老身形瘦削,便好似狂風暴雨之中一葉扁舟,隨時都有覆沒的風險。

段譽見陳長老風雨飄搖,不免為他擔心,便向王語嫣問道:“王姑娘,你要不要再幫幫這陳長老?”王語嫣微笑着搖搖頭,輕輕說道:“段公子不必擔心,那西夏武士勁力狂猛,但武功招式卻甚是粗糙,那位陳長老本門的‘通臂拳’雖然不好上去硬碰硬,但他以‘大別山回打軟鞭十二式’和‘湖北阮家八十一路三節棍’兩門軟兵器為基,自創的這麻袋功夫,正是那西夏武士的剋星。你且稍等,那西夏武士此刻正一鼓作氣,等會兒就是‘再而衰’了。”

陳長老看似兇險,實則局勢盡在掌握,他聽到王語嫣所言,心頭一緊,想到:這小姑娘居然連我的麻袋功也能看破?

再纏鬥片刻,王語嫣對段譽道:“段公子,現在就要‘三而竭’了。”話音未落,赫連青海一拳擊出,被陳長老用麻袋纏住,赫連青海招式用老,急切間,難以收招,陳長老順勢一抖手腕,將麻袋張開,一下套住赫連青海手臂。赫連青海慘叫一聲,連滾帶爬逃回本陣,卻見他右手手臂上趴着一隻毒蜘蛛,緊緊咬在他手腕上,一股黑氣自傷口肉眼可見般順着經脈衝向肩膀。

赫連青海大聲慘呼,身旁一名武士手中刀光一閃,竟將他整條右臂砍下。赫連青海怒目而視,問道:“李延宗,你幹什麼?”李延宗答道:“救你性命,不用謝我。”赫連青海連番怒罵,被人扶了下去。他們二人用西夏土語對話,丐幫這邊無人聽懂。

只有李逍遙眼神炯炯,望着那李延宗。還有王語嫣低呼一聲,輕聲道:“包三哥,風四哥,剛剛用刀的那名武士你們看到了么?”包不同說道:“王姑娘,那人有何不妥之處?”王語嫣說道:“他武功高出眾人許多,包三哥,風四哥,切莫與他交手。”

包不同與風波惡,一個不高興,一個沒頭腦。若是旁人如此說,他倆必然一句“非也非也”然後合身撲上。但他們深知王語嫣之能,知道她心思單純,這般鄭重其事,必然是對方遠勝自己,自己若是胡亂送了性命,

王語嫣三女難道要靠段譽那書呆保護?想到此節,二人齊聲領命,連看都不敢往李延宗方向看上一眼。

陳長老戰勝而歸,對王語嫣拱手說道:“姑蘇慕容氏,果然名不虛傳,老丐佩服。”

王語嫣側過身去,低着頭道:“不敢,陳長老以柔克剛,小女子佩服。”

徐長老本以為今日難以善了,誰知道竟連勝兩陣,喜不自勝。他面露微笑,說道:“赫連將軍,你還有…”話未說完,只覺得雙眼劇痛,淚水連綿不斷,他大驚失色,連忙示警道:“大家閉住呼吸,賊人放毒!”說話間,又大大的吸了一口。

徐長老自知難以倖免,見赫連鐵樹距自己不過十步之遙,便想捨命一擊,先誅敵首,誰知剛剛提氣縱身,卻手足酸麻,坐倒在地。

場中眾人,先後中毒,全部癱坐於地。赫連鐵樹放聲大笑,揮手說道:“兒郎們,將這幫叫花子拿下!”自有西夏武士上前,捆綁眾人。

李逍遙內功奇特,師門密傳,內力至陽至剛,猶如九日臨空,不論何種陰毒之物,難逃冰雪消融之災,是以不懼毒物。

四大惡人見他不曾倒下,只當他正在運功排毒,不敢大意,連忙上前圍攻李逍遙。

段譽誤食了莽牯朱蛤,自身便是天下第一毒物,其它諸毒臨身,那是孫子遇上爺爺,只能乖乖聽話,不得妄動。是以自身毫無感覺。

他見有幾名名西夏武士徑直過來捉拿王語嫣,情急之下,六脈神劍齊出,將當先兩人擊殺當場。他一看竟出手殺了人,心中更是慌亂,這第三劍,卻使不出來了。連忙說聲:“得罪。”攔腰抱起王語嫣,展開“凌波微步”,狂奔而走。

葉二娘偷空發出毒針,書獃子不會聽聲辨位,也不知躲閃,只是悶頭跑路,三枚毒針,正中靶心,段譽痛的吱哇亂叫,連忙穩住心神,也不管其他,默念步法,腳踏方位,頓時身形飄忽,瞻之在左,忽之在右,其他如飛蝗石、柳葉刀、飛針、袖箭之流,便統統不能沾身,紛紛落地。葉二娘只盼着擾亂李逍遙分心,大喊:“他中了毒針,跑不遠了,快追!”早有幾人翻身上馬,疾馳而去。

段譽懷抱王語嫣,發足急奔,此刻他一心只想逃跑,全身內力如洪水開閘,奔騰不止,內力激發之下,“凌波微步”越發純熟。幾名追兵策馬急追,居然眼見得他懷抱一人,越跑越遠。

那幾名西夏武士,受赫連鐵樹親命,務必擒拿王語嫣。不敢放棄,不惜馬力,奮力追趕。但段譽書呆脾氣發作,物我兩忘,只是一遍遍的將那“凌波微步”的步法重複。居然漸漸將追兵拋開。

他們二人再跑了一頓飯功夫,聽不到追兵馬蹄聲響,心下漸寬,卻淅淅瀝瀝的下起雨來。兩人在荒野雨中前行,苦不堪言。段譽心疼美人,脫下外衣,為王語嫣罩上。誰知這雨越下越大,片刻后,傾盆而注,兩人避無可避,渾身濕透。

段譽內力強橫,懷中又抱着美人,天地之間,大雨如幕,只有二人互相依偎。他心中全是甜美,只盼着此刻此景,永駐人間。

王語嫣畢竟不會武功,也無內力護身,春日江南雨,濕冷異常,她打了一個哆嗦,輕聲問道:“段公子,可能找處避雨之地嗎?”段譽見她嘴唇發白,自是心疼,又催動輕功,四處奔行,尋找避雨之所。大雨滂沱之中,頃刻間,卻難以找到。

王語嫣說道:“段公子,你看那條小溪,咱們順着小溪走,定能遇到人家。”段譽一拍腦門,懊惱說道:“哎呀,我真是人頭豬腦,說要保護你,卻總是需得你來想辦法。你這麼聰明,將來嫁與慕容公子,必然會是他的賢內助。”

想起將來她嫁給慕容公子,夫妻和諧,子孫滿堂,而自己心如死灰,形單影隻,孤獨終老於大理,卻是眼圈一紅,眼淚都掉下了幾滴。索性滿臉雨水,王語嫣倒是毫無察覺。

他沿着溪水走了一陣,看見一一座大碾坊,小溪的溪水推動木輪,正在碾米,便道:“那邊可以避雨。”

段譽推開木門,高聲說道:“請問這裏有人嗎?”突然草垛後站起一男一女,兩人十八九歲年紀,衣衫不整,面色血紅,卻是一對戀人在此親熱。此刻被人撞見,極是尷尬。

王語嫣對那少女說道:“這位姐姐,可以借你一身衣服么?”她說話間取下發簪,遞了過去。那少女見發簪黃金打造,上面鑲嵌的寶石珍珠卻不識得。農人本就淳樸,她笑道:“你這發簪太貴重了,我可不敢要,幾件衣服也不甚值錢,你穿着便是。”王語嫣執意不肯,硬將發簪塞到少女手中,少女拗她不過,收了發簪,扶她上去換衣服。

段譽與那少年在樓下尷尬對望,他向少年露出微笑,問道:“未請教兄台尊姓大名?”農家少年,哪裏聽得懂他掉書包的黑話,只是傻笑。

過了一陣子,卻聽到外面馬蹄聲響起,又有人喊道:“附近就這裏能夠避雨,我們進去看看!”腳步響起,竟是追兵追至。

段譽大急,匆匆跑上二樓,王語嫣正在更衣,見他猛的上來,連忙用衣服遮住胸口,但她手軟力弱,衣服居然滑落下來。段譽連忙閉目轉身,驚道:“對不起,冒犯了姑娘,失禮,失禮。”王語嫣急道:“這可怎麼辦啊?”

二人正在樓上着急,樓下木門已被西夏武士一腳踹開,一名武士抓住那農家少年,問道:“你見過一男一女嗎?”少年開口說話,卻是江南土語,西夏武士如何聽得懂,對他拳打腳踢,少年破口大罵,這下西夏武士懂了,一刀將他砍死。

那農家少女本在樓上,聽到樓下慘叫聲,急忙跑了下去,西夏武士正要非禮,卻被那少女用力抓花了臉,他惱羞成怒之下,居然一掌將這少女打死。

段譽聽到樓下突然沒了聲音,伸頭去看,見這一對農家少年皆盡喪命。心中難過,流下淚來,說道:“我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

他想起李逍遙在杏子林中所說,對西夏武士說道:“他們不過手無寸鐵的百姓,你問話便是了,怎能恃強凌弱,胡亂殺人?”西夏武士只管沖了上來,要抓二人。

王語嫣見那武士身形步伐,對段譽道:“段公子,你快點他小腹‘下脘穴’。”段譽依言出指,但他此刻心亂如麻,內力不聽使喚,一指擊出,毫無作用。

他見那西夏武士攀爬樓梯,速度極快。想到兩個無辜少年,因自己而枉死,心下一橫,對王語嫣道:“王姑娘,抱歉。在下本領低微,再不能保護你了。將來你與慕容公子成親之後,還請你別忘記請我一杯酒水,我在地下也祝你們白頭偕老。”

話一說完,他將樓梯一把推倒,見那武士縱躍而下,並未受傷,又要將樓梯架起。他從二樓直直跳下,大喊道:“想傷害王姑娘,需得先殺了我!”

來到木屋的有四名武士,一人坐在一旁,冷眼旁觀,另外三人站在樓梯處,此刻見他一躍而下,樓梯處這三人,滿臉猙獰,持刀向他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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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龍劍光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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