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三兒,快回來吃飯了!”一個溫柔的女子站在田坎上叫到。“來了!娘!”一個屁大的孩子從黃花地里探出頭來。
夏老三,夏家最小的孩子,從小就長的慢,如今已經九歲了,還沒有村裡一些五歲的孩童高壯,這可把夏老爹急壞了,找了好多的大夫,尋了好多的偏方都沒用。但是,夏老三的娘,柳姨卻一點都不着急,每次都跟夏老爹說,孩子該長的時候總該會長的,你急也沒啥用。
“你這臭小子,又弄的一身髒兮兮的!”柳姨揪着夏老三的耳朵,笑罵道。“你弓着個身子幹嘛呢?神神秘秘的。”夏老三嘿嘿一笑,也不解釋,只是腳步輕快地朝着家裏走去,“嘿嘿秘密。”“你這臭小子!”
夏家住在村頭的一個院子裏,院子裏的大槐樹長的十分巨大,夏老三小時候就喜歡爬上大槐樹的樹巔,一坐就是一個下午。他爹問他坐那麼久幹嘛,他說遠方的山上有巨龍盤卧,遠方的水裏有潛蛟舞爪。夏老爹每次聽到他兒子說這些瘋瘋癲癲的話就想找條子,但柳姨就喜歡她么兒吹這些不切實際的牛。夏家的老大和老二一個在外面當兵去了,一個在外面經商,平日最疼他們這個弟弟。倆人都算村裡見過世面的人,回來的時候就給夏老爹說老三呀,其實根骨奇絕,爹你應該把老三送去練武。夏老爹每次聽到兩個大兒說這種話,就轉身去找條子。
夏老爹也希望么兒是根骨奇絕的天才,可他捨不得把這小子送出去呀,兩個大兒都在外邊忙生計去了,就留了這個小兒子在家裏,嘴上說著不疼,可心底里還不是把這小子當成寶供着。
“爹!我回來了!”一到家,夏老三就扯開嗓子喊道。柳姨揪着他的衣領說:“快把你懷裏的東西放着,去吃飯了!”夏老爹從裏屋走出來,聽了柳姨的話,看着夏老三問道:“狗東西,懷裏有個啥玩意呀?”
夏老三不回答,跑到雞圈裏,一抖衣服,幾十隻大螞蚱瞬間四散而逃,可哪裏逃得過那一群公雞母雞,不到一會就被吃完了。夏老三嘿嘿笑着,又跑到裏屋,抓起筷子就往嘴裏送飯。夏老爹震驚地睜着眼,這麼多螞蚱!
柳姨有些擔憂,拉着夏老爹的手:“這又是大旱,又是螞蚱的,今年的年份怎麼過呀……”
夏老爹擺擺手,嘆口氣道:“待會我去鄉里去問問大夥,咱家應該不愁,老大和老二還是爭氣的,你多去屯點柴米吧。”夏老爹摸出腰間的大煙斗,“走,先吃飯去。”
那一年,夏家村大旱,蝗災肆虐,莊稼顆粒無收。
夏老三有天夜裏發了場大病,醒了直說胡話“西邊大河裏的潛龍抬頭了,南邊大山裏的龍翻身了。”夏老爹找了十里八村的大夫都治不好,眼看着夏老三要沒了,村裡來了個道士,畫了張符往夏老三腦門上一貼,誒夏老三就清醒了。
事後道士跟夏老爹說,如果還要兒子陪在身邊,夏老三活不過十二歲,只有把夏老三送去華涼山練武才能逃過十二歲的磨難。
夏老爹雖然捨不得,也只能讓二兒子把夏老三送去華涼山。
年不過十歲的夏老三就這樣去了華涼山。
“外練一身皮,內練一口氣。”夏老三在一個大石頭上面扎着馬步。兩年過去了,夏老三就長高了一點,勉強有七歲孩子的身高了。
“喲,夏老三還在扎馬步呀。”一堆十二三歲的孩子跑了過來,為首的孩子大概有成年人那般高大上,此時正叉着手,戲謔地望着夏老三。
他一個眼神,旁邊立馬有兩個小跟班跑了出去一人一腳把夏老三踹倒。
“你不要太過分了!”夏老三咬牙切齒道。
為首的孩子嘿嘿一笑,“就你這小身板能怎麼樣呀,怎麼?要找你的兩條大龍來救你嗎?哈哈哈哈。”一眾孩子跟着笑了起來。熊厲上前一步,揪着夏老三的衣領,把他從地上提到半空中。
夏老三隻感覺心中突然升起一股烈焰“去死吧。”一腳側踢向熊厲踹去,順勢從熊厲的手中掙脫開來。又是一腳正踢,熊厲慌忙中用手格擋,龐大的身軀竟然被夏老三這一腳踢飛起來。夏老三一拳直衝,直照熊厲面門,這一拳下去,不死也是半殘,熊厲被夏老三突然的兇狠嚇懵了,呆坐在原地,根本沒想到要去格擋。“停!”夏老三心中突兀地響起一聲,混沌的神智突然受到一種冰涼的感覺,自然而然地收住了拳頭。
熊厲看着夏老三突然沒動了,連忙厲聲道:“給我乾死他!”一群孩子頓時蜂擁而上,對着夏老三就是一頓拳打腳踢。
夏老三抱頭蜷縮在一塊,身上傳來的痛感讓他內心再度燃起一種弄名的火焰。“撕裂……”他咬着牙,“撕裂……!”
就在夏老三即將爆發的時候,一聲冰冷的聲音傳來了。
“你們。在幹什麼呢?”一個身穿道袍的男子從山下緩步而來。
“山…山主……”熊厲顫顫巴巴地說道,一群孩子直接嚇得雙腿發抖,有的直接癱坐在地上。夏老三隻覺得心中傳來一種涼爽的感覺,身體的痛楚彷彿也都消失了。
被孩子們稱作山主的男子,只是盯了熊厲一眼,冷冷地說道:“下不為例,走吧。”一眾孩子彷彿如釋重負地四散而逃。
“夏老三,你知道為什麼當年你差點就要早夭了嗎?”山主把夏老三扶起來,淡淡地問道。
夏老三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他覺得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也不會因為他年齡小就改變,那年村裡餓死的旱死的不少,最後還是靠他爹救濟,才沒有擴大死亡的規模。
“不知道。”夏老三懵懵懂懂地回答,心裏只覺得山主的話讓人聽着十分舒服。
“南方的鐘山地下藏着什麼,西邊的太河裏窩着什麼,你可知道?”山主不禁伸手摸了摸夏老三的頭,眼神複雜。
“山主!你也能看見?!”夏老三驚喜地道。“噓,”山主比了一個噤聲的動作。“蛟潛深淵,抬頭天旱;卧龍鐘山,翻身則飢。”山主下意識地冷笑,“好一個天道!”
夏老三摸了摸頭,沒有搞懂山主是什麼意思。只是突然覺得身上一涼。
“夏老三,你要記住,你心裏的火不是你現在可以承受得了的,它對於這片天地中的生靈是一個大補之物,但是對於現在的你,百弊而無一利。”山主漸漸遠去。聲音回蕩在這片天地里。
外練一身皮,可水火不侵。
內練一口氣,可包吞天地。
夏老三心裏彷彿多了什麼東西,心境忽然空明,呆站在原地,便是一天一夜。
日出東方,嬌艷的朝陽給世間拋下一抹金色的光輝。一個少年赤身立於松樹之巔,朝陽給他全身鍍上一層金輝,好像一尊佛陀。
“老三。”山主飄渺而至。
“師父!”夏老三縱身一躍,跳下樹巔。“師父,我感覺我的銀骨境終於要大成了!”話語中滿是驚喜。
“不錯。”山主讚歎道,果然是得天獨厚呀。“你可知銀骨之上是何境界?”夏老三搖搖頭:“弟子不知。”
“世人習武練氣劃分九品,一品之上還便稱聖人,煉體之術種類繁多,其不同的劃分更是多如牛毛,我當年閱覽眾派功法秘籍將其從一品到聖人細分四個等級:銅皮、銀骨、金剛、長生四境,銀骨又被我認為是准聖人境,踏出一步便可成就武聖。”
“老三,你知道你當年為什麼要早夭嗎?”山主話鋒一轉,舊事重提,山上風捲雲舒都為之而凝滯。夏老三撓撓頭,“是因為師父你跟我說的,我心中的火嗎?”山主看着他點點頭,輕聲道:“世間千奇,眾生百怪,有人是天生的劍仙,有人是天上的聖人,有人不是謫仙轉生,卻可叫天人不敢下塵。”山主頓了頓,“而你天生便具有九陽真火,當年大旱因你而起,蝗災因你命格而生。那一蛟,一龍都是因你而來。”
“師父!”遠處走來一個年輕道人。夏老三揉了揉眼,他好像見過,只是沒什麼印象。
“師弟好呀!”來人率先向夏老三問好,夏老三一臉茫然地望向自己師父。山主看到這年輕道人,心情更好,笑着對夏老三說道:“你師兄就是當年救你的小道士。估計你沒什麼印象。”夏老三連忙作揖:“師兄好,謝師兄救命之恩。”
年輕道人拜拜手,示意不用如此多禮,轉頭對山主說道:“一個打得過,殺不死,兩個一起只能跑。”說完,有些垂頭喪氣。
山主一笑度之,繼續和夏老三說道:“一蛟一龍,蛟潛深淵是為了壓你的火,龍卧大山是為了消你的焰。你九歲那一劫,只不過是九年來積下來的病根一時間爆發了而已,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逃到華涼山來。”
“那我不是一直都下不來山了?”夏老三此時才明白自己的命格有多麼特殊,需要一蛟一龍來壓制。
一旁的年輕道人連忙拍着胸脯說道:“師弟放心,等師兄劍意大成,別說是一蛟一龍,便是滿天仙人皆下凡塵,師兄也能一劍斬之。”說完一臉得意。
山主冷笑道:“劍意大成,那是猴年馬月的事了?”
年輕道士瞬間沒了氣焰,變成了焉趴趴的茄子。其實年輕道士沒有說錯,他劍意大成的確可以劍斬仙人,因為他劍意大成那是劍仙之路。世間劍仙不同於天上仙人,仙人求道長生,垂釣天下氣運,而世間劍仙只求一劍,斬萬法,斬氣運!年輕道士便是那天生的劍仙,心懷一劍,自有劍意。
夏老三拍拍師兄的肩膀,彷彿在說,沒事,師兄,還有我。頓時讓年輕道士萬念俱灰,嚷嚷了兩句練劍去了,一躍而起,駕劍而去!
夏老三瞪大了眼睛,這是什麼!這才是天人之姿!他連忙問道:“師父,師兄這麼厲害,還不能與那兩條大蛇抗衡嗎?那我何時才能下山見我爹娘呀……”聲音到後面,充滿着哀傷。
山主笑了笑,轉身而去,留下夏老三獨自望着山門。
“下山的路,就在那裏。你下與不下,全然在你。”
那一年,夏老三下山,那是他離家的第五年。
華涼山顛,年輕道士盤膝而坐,手邊擺着一個酒葫蘆。山主站在他旁邊。
一輪明月直掛長天。林寒澗肅,猿不夜啼。
年輕道士彷彿下定了決心,轉頭對山主道:“不行,師父,弟子還是不放心小師弟。”
山主瞥了他一眼,問道:“你去了又如何?”
“至少保住小師弟一命呀。”年輕道士撓撓頭,他是真的沒辦法,算了三卦,一卦九死無生,一卦龍戰於野,一卦仙人落劍,皆是大凶。
山主輕輕掐指,看着下山的路程,沉默了好久,“這一去是他命中注定的劫數,不是你讓他來華涼山就能逃過的。是成為斬龍人,還是最終懷着氣運葬身龍腹全在他。”他轉身,手作赦令,一柄長劍破空而來,劍嘯長空。
“不在你,不在我,不在劍上。”山主淡淡說道。
“真沒有一點辦法了嗎?”年輕道士不甘心。
“三卦,一卦九死無生,一卦龍戰於野,一卦仙人落劍。你不是說自己要當劍仙嗎?此時不落劍,何時落劍?”山主一劍直指年輕道士,劍氣如虹,道士束起的長發瞬間一泄而下。
李太清三入劍仙,一為師弟。
道士身軀拔地而去,如同彗星縱月。
“劍落也!”
夏老三躺在一座破廟的角落裏,閉目養神。他已經下山十天了,再有兩天應該就能到夏家村了。“寧宿荒墳,不住荒廟”夏老三心裏嘀咕道,那有這麼奇怪的道理?這破廟確實破了一點,但是肯定比在外面風吹雨淋來的好呀。
不一會,廟外開始颳起大風,瞬間雷雨大作。
“這七月了,怎麼天氣還是這麼陰晴不定啊。”夏老三起身看着廟外的大雨。迷迷濛蒙的雨霧中,好像佇立着好些人影,漸漸地走近了,夏老三越看越不對勁。“怎麼個個披甲執銳的?”夏老三撓撓頭。
“轟轟轟!”一陣陣馬蹄聲響起,還有無數地嘶吼。那些人影越來越清晰,是一支軍隊,準確來說是一支冥軍!
夏老三瞬間汗流滿背,抓起行囊,翻出窗欞就開始狂奔。他想起來今天是什麼日子了,“該死的!七月半,鬼門開、鬼亂躥!”
冥軍策馬狂奔,將夏老三層層疊疊地包圍其中,所有鬼物眼中都有着濃烈的興奮和狂熱,在他們的感知中,夏老三就是一團熊熊的陽氣,是他們的大補之物!
包圍圈中一騎高頭大馬走出,是一個將軍模樣的鬼物,腰配一把大刀,刀光寒如雪,在雨夜中更是滲人。他拔刀指向夏老三,頓時千騎便開始衝鋒。
夏老三怒吼一聲,向著騎兵衝去。只有搶先一步,撕開口子,趁着其餘騎兵倒頭之際,他才能逃進山林里,那時他才能躲過騎兵的衝鋒。他側身跳起,一拳直轟敵方面門,直接將其轟飛出去。
一個錯身,後續的刀光交錯。一刀直斬夏老三的咽喉,一刀直指夏老三的心口!
夏老三咬着牙變速前沖,側身閃過了心口的那一刀,可另一刀也直接沿着胸膛劃過。一道深可見骨的傷痕攀爬上夏老三的身軀。
夏老三摔落在地,反手撐住身軀彈起,胸膛的劇痛讓他雙目猩紅。“跑!”他的頭腦依舊清醒,迅速向著不遠處的山林逃去。
一騎當道,攔住了夏老三的去路。鬼物緩緩拔刀,霜寒刺人,夏老三身後的騎軍正迅速的拉開弧度準備進行第二輪衝鋒。
夏老三晃晃頭,“九死無生,應該已經算兩死了吧……”下山前,李太清在山門口和他有過一番長談,從山主開始,最後是勸阻他不要着急下山。
當時,年輕道士佇立在山門口,喝着酒輕聲道:“師弟呀,我給你算了三卦。”
“一卦九死無生,一卦龍戰於野,一卦仙人落劍,都是大凶的卦象。聽師兄的,晚一點再下山吧。”
“謝謝師兄,師父也給我說了。師父也說了,這是我命中應有的劫數,我逃不掉的。”他還有一句沒說,他不想牽扯到李太清,如此兇險的劫數,縱使李太清步入劍仙,也不是能夠全身而退的,更何談還要保住他這個小師弟。
這些都是他從師父的話中,推測出來的。
夏老三深吸一口氣,運氣沉身。身軀漸漸升起一抹銀色光輝,在這無邊雨夜,粲然若神,這一幕標誌着世間武夫的銀骨境大成!
一騎衝鋒!一人獨行!
鬼物在即將相碰時,迅猛跳起,身下的戰馬加速前沖,馬蹄踏地,如天雷咋響!戰馬直立身軀,雙蹄直接踩向夏老三,夏老三彎身撞向馬腹,戰馬哀鳴一聲倒飛出去,夏老三也被掀翻向後倒去。
一刀破開雨幕,如雷霆落下!
夏老三雙手擋住刀柄,可那寒霜般的鋒刃依舊劈進了夏老三的肩頭,夏老三側頭夾住刀刃,不讓刀刃繼續往下。
“砰!”雙方互換一腳,夏老三再次倒飛出去。
意識漸漸模糊,雨如瀑布傾泄而下。“殺……”夏老三喉嚨微動,一個野火般的念頭在心底煥生,“殺!”他抬起頭,目光如殘陽如喋血!金色的光芒漸漸爬上他的軀體,銀骨入金剛!
“看我怒目!”夏老三怒吼。
兩刀交叉劈砍在他的後背上,他反手抓住沾滿鮮血的兩柄長刀,奮力一扯,兩騎摔落馬背。他開始前沖,捏着雙刀,這一刻,他就是人間殺神!
且看金剛怒目!
他抱着鬼物將領,雙刀一刀貫穿鬼物的胸膛,一刀釘入鬼物的頭顱,徹底了解了鬼物,可那把如寒霜般的刀刃也貫入他的胸膛。
他往後倒去,視野模糊前,是仙人御劍而至。他努力睜眼,只看見一瞬間雨幕停緩,下一瞬間,無數劍氣落下。
“小師弟,看師兄落劍。”
華涼山巔,山主睜開雙眼,雙手拂過膝上長劍,劍名璃宗,輕聲道:“可下山。”
山主自從二十年前上山後,第一次下山。
不知世上還有幾人知道“文武雙聖,地上劍仙”的那一人。
山主,譚武宇。
李太清看着包成個粽子的夏老三,既心疼,又好笑。“不錯呀,這金剛境的體格,就是抗揍。”
距離那次雨夜,已經過去了五天了,夏老三也是昏迷了三天三夜,這才緩緩醒過來。要不是李太清為夏老三探過脈了,他真的要帶着夏老三回華涼山找師父了。
夏老三躺在客棧的床上只覺得渾身不舒服,可是師兄不讓他下床活動。他跟李太清說,師父說過,受傷了要多活動,才好得快。李太清呵呵一笑,說師父不在,應該聽師兄的。
“師兄,你真的入劍仙了?”夏老三還是忍不住好奇的問道。雖然知道師兄離那劍仙只差一步,可當李太清已經真正地跨入那一步,還是讓夏老三感到不可思議。
李太清點點頭,吃了塊糕點,含糊說道:“不過,算不得真正劍仙。只是劍意到了,真正的劍仙劍術還沒有,殺力低了點。”李太清雖然說得輕描淡寫,可真正的劍仙那個殺力會低?
夏老三有些猶豫,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問出口。
李太清已經先出口道:“其實,當時返山前,我也去過夏家村。那兩條畜生確實棘手,一隻的話,我是打得過,可沒有殺的機會,兩隻在一起,我也只是勉強保證了全身而退。如今步入劍仙,也只能說,一對一能付出點代價劍斬,但是兩隻一起上,我也得落入下風。”李太清頓了頓,“不過,有師弟在嘛,如今你也是金剛境了,只要到時候你拖住一隻,我就快速將另一頭畜生斬殺,到時候,咱們師兄弟再聯手做掉另一頭,手到擒來。”還順手比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夏老三還是有些擔憂。李太清已經起身了,拍拍身上道袍說道:“放心吧,你師兄是何等人物,不過是兩頭畜生而已,你先把傷養好,到時候,咱們師兄兩人還不是所向披靡”。轉身出了門去。
夏老爹躺在院子門口的躺椅上,閉目養神,手邊擺着一壺酒。如今正是秋收的日子,村裏的鄉親都去忙着收莊稼了,平常和他吹牛打屁的那幾個漢子也是在地里忙活去了。夏老爹早就把田地都半租半送給鄉親了,一到秋收就特別清閑。
柳姨從院子裏搬了張躺椅出來,柳姨明顯老態了許多,鬢角都雪白了。她坐在躺椅上輕輕嘆氣:“哎,不知道老三兒啥時候回來……”
夏老爹瓮聲瓮氣地說:“上次,道長來不就說了嘛,最遲五六年,最短兩三年,肯定下山的。”
柳姨眼眶微紅,“你怎麼一點都不着急!老三這都去了五年了!當時三兒那麼小,哪裏照顧的了自己嘛!你這個當爹也是心狠!”
夏老爹忽地瞪大眼睛,“你跟我鬧什麼!當年老三那個情況,不上山就沒活路嘛!你跟我急有啥用嘛!”拿起手邊的酒股股的喝了兩大口。
柳姨重重地錘了夏老爹一拳,“凶什麼凶?!我這不是想老三了嘛!”說完,眼淚就止不住的掉,柳姨別過頭去擦淚。
夏老爹急忙安慰道:“別急嘛,今年老大老二回來,我再讓他們去問問,看看咱們明年能不能上山去看看老三,不急哈,你哭啥嘛,老三在山上又不是餓着凍着了,咱們年年給山上捐錢送東西的,老三的日子說不定好着呢。不急嘛。”拍了拍柳姨的背。
“爹!娘!”夏老三隔着老遠就開始喊道。身影如飛,穿梭在田壟間,不一會就要到院門口了。
夏老爹蹭的一下就跳起來了,看着那個飛奔而來的身影,不禁擦擦眼睛,連忙把柳姨拉起來,往田壟下快步走去。“三兒他娘,你看那是不是三兒呀?我剛才好像聽見他叫咱們呢!”
“你個老糊塗,那不是咱三兒,那是誰呀?”柳姨又錘了夏老爹一拳,“三兒!慢點跑!別跑摔了!”
“好嘞!”
“臭小子!長高了啊!”
“嘿嘿,長了一點。”
“來,快去屋裏坐着,娘給你去殺只雞。”柳姨拉着夏老三往屋裏走,轉身準備去殺雞時,看見了李太清站在門口,“哎!他老爹!你看,道長也來了!”夏老爹連忙跑出來,招呼道:“道長,您也來了呀,快進來坐,快進來坐,有勞您把老三送回來了。”
李太清作揖道:“夏叔,柳姨,言重了,如今老三是我的小師弟,送他回來是應該的。”
夏老爹瞪着眼睛看着夏老三,“好,好,好呀!快進來坐,都是一家人,別客氣別客氣!”
夜裏,李太清躺在夏老三的對床,扯着酒嗝,麻麻糊糊地道:“咱老爹這酒量真是沒得講,老三呀,多學學,爭取咱們回去把咱師父給灌醉了。”
夏老三看着渾身酒氣的李太清,心想可拉倒吧,就這點酒量,還咱倆灌醉師父,那不是讓我和師父單挑嗎?夏老三輕鬆出門,輕車熟路的爬上大槐樹,站在槐樹之巔。
山中盤卧的巨龍睜開金紅色的眼眸,緩緩抓握腹下生出的第五隻金爪,水中長蛟伸展身軀,張開畸生的雙翼。
地龍翻身,鐘山崩裂;蛟展雙翼,太河截流。
夏老三渾身金光,肌肉伸展間如群山迴響,經絡流動間如飛流咋響,金剛怒目裂山河,身軀瞬間彈射而去,如天雷轟鳴,“且看我金剛怒目!”
李太清驅散渾身酒氣,一步踏出院子,萬千劍氣陳列在天,隨着他一共去向遠野。彷彿是應證了那番卦象,他輕聲呢喃。
“龍戰於野,其血玄黃。”
一蛟一龍起飛,盤旋長空當中。兩雙冰冷的蛇瞳凝視着夏老三和李太清,它們微微伸展着身軀,陰雲齊聚,雷鳴大作,雲從龍。
“水蛟交給你,上回丟的場子,這次我得找回來。”李太清起劍而去,看來上次確實在這一蛟一龍手裏吃了大虧。
夏老三戰意昂然,抬頭望向蛟龍展翼,只覺得胸口燃起熊熊烈火,彷彿遇見命中注定的宿敵一般,無盡的憤怒從心底湧上,一瞬間全身金輝大作,擺開身架,作金剛狀!
另一邊,李太清無數劍意如雨落下,地龍一身鱗甲如鋼鐵般堅硬,迸發出層層火星,飛散的火星掛在夜幕中,給漆黑的雲層鋪上星辰。
地龍扭動身軀,利爪撕向李太清,泛着冷光的利爪用同一柄柄重劍,再碰向李太清三丈的距離時便再也無法前進半分,僵持中如有玉龍長嘯。
李太清一身劍意如神!
夏老三和那水蛟的爭鬥就顯得尤為血腥,水蛟從天空俯衝而下,夏老三以一身拳意對抗。雙方全身浴血。夏老三一拳進一拳,層層而去,如同與天問拳!
當年,華涼山巔,年滿十歲的夏老三第一次學拳。山主只是站在一旁,一身氣勢流淌之間,便讓夏老三滿頭大汗。
“老三,可知我輩武夫為何學拳?”
“為證……長生?”夏老三咬着牙艱難地說。
“再說。”一身氣勢再度拔高。
夏老三一個踉蹌,差點摔倒。“為證……凡人之軀…可以比肩…神明!”
“神明是什麼?!”山主怒喝,一身氣勢再次拔高,如同神坐天際,隻言片語斷人生死。
夏老三半跪在地,嘴角流下鮮血,“神明是我!”他怒吼,身軀再次站起,氣勢如同山川裂霧,大江吞雲!
水蛟再次從天幕而下,利爪早已被夏老三以雙拳震碎,雙翼撕裂,它張開血口,層層利齒如同無數刀尖指向夏老三。
夏老三用雙手抵住水蛟的上下顎,抬頭,一雙眸子如同烈焰燃燒,迎面撞上水蛟冰寒的瞳孔,下一刻一人一蛟都倒飛出去。
李太清此時也祭下滿天劍雨,一身劍意瘋狂增長,手作赦令,一聲飽含威嚴的赦語:“斬!”瘋狂增長的劍意頓時如同無根之水迅速消散,李太清口吐鮮血。
劍落也!
劍仙李太清劍意崩碎,跌境劍仙!
對面的地龍逃之不及,只能蜷縮身軀,用層層鱗甲將自己保護起來,硬抗這劍仙傾力的一劍,利刃落下,風雲狂卷,崩碎的鱗甲在空中又被劍意磨碎成灰塵。
一劍斬出,天地清寂,烏雲退散,星辰高掛。
地龍再次出現在視野中,身軀從腹部一直到尾部都包含着一條鮮紅的傷口,鮮血如注流下,駭人的傷口卻在以不自然的速度快速痊癒。
李太清沉默,“不在你,不在我,不在劍上。”山主的話悄然回蕩在耳邊,如同一切早已命中注定,縱使是劍仙拔劍亦不可平。
“我斬不了……”
李太清忽然大笑,鮮血順着嘴角流下,“不在我,可也在我劍上!”他落下腳下長劍,向下墜去,長劍飛向夏老三。
“師弟,接劍。”
“斬龍!”
夏老三聞言,強提精神握劍而起,劍光從他手中撕裂夜幕而去,他只是執劍人!
劍身和龍首一起崩碎,巨大的巨龍僵直在夜空,鮮血如瀑傾瀉,夏老三沐浴龍血。
水蛟同時展翼,利爪抓住巨龍龐大的身軀,張開淋漓的大嘴瘋狂吞食着地龍。
此時,一道身形從天邊飛來,正是姍姍來遲的山主!
“人浴血,蛟吞龍。”山主從空中接住李太清,神色漠然地道。“天門再開,九天落劍。”
“跌境的滋味不好受吧,別急着睡覺,先把我這劍仙劍招看了再說。”山主拍拍李太清肩膀,然後,拔劍而起,手中璃宗劍歡快而鳴。
天上一人一蛟還在爭奪地龍隕落的氣運,夏老三身形漸漸拔高,渾身金色的光輝轉向玉色,水蛟逐漸長出龍角,腹下生出紫金五爪,雙翼再次伸展。
風雲再起,彷彿再為新生巨龍慶賀。
此時,山主已經御劍而至,他抬頭望向更高的天際,看也不看水龍一眼,一劍劈斬而去,水龍便瞬間化作血霧消散。
山主朗聲道:“天門可開,譚武宇在此等候仙人落劍!”
天門大開,光亮處,三位持劍者站立天際,一人身披道袍手執桃木劍,一人書生模樣負劍在後,一人佛陀披裟手握法劍。
仙人落劍!
山主目光中有快意,有恨意,還有無窮無盡的殺意!
他一劍而上,快如風雷奔去三千里,逆着三道縱橫的劍光而上,一劍亮如白晝,且叫仙人驚心。
三位仙人被劍光悉數斬落,化作三顆星辰墜落大地。
山主立於雲端,天門緩緩關閉。山主咽下一口腥甜。
“我輩武夫學拳學劍為何?”
夏老三看着三星緩緩而墜,沉入延綿大地,看着天門閃耀,最後消弭於夜空。
“要叫滿天仙人來我人間同游!”
山主帶着李太清和夏老三在夏家村住了一段時間,陪着夏老三一家過了年,在元宵節后,便一同回了山。
臨近山門時,李太清撓撓頭和山主說:“師父,我這次跌境,可能以後一輩子都入不了劍仙了,我想再去江湖走走。”
山主點點頭,把璃宗劍遞給李太清,輕聲說:“一個劍客,沒有劍還怎麼走江湖?”
李太清拿着劍,多次欲言又止。
最後山主擺擺手道:“去江湖好好走走,我這裏不還有你師弟嘛。”他轉身帶着夏老三上山,“要是有事的話,我會讓老三來找你。”
夏老三眼眶微紅,別過頭來使勁衝著李太清揮手,“師兄,好好看看江湖,我還沒去過呢!”
李太清握着璃宗劍,看着山主上山的背影,一時間不知道這是上山還是下山。
胸有不平意,且去江湖走走。
十六年後。
李太清再入江湖,如同巨龍走水,挑戰了無數江湖中的劍道名宿,無一敗績。江湖中關於他的傳言數不勝數,有說他劍光如蛟龍般靈活,有說他一劍可以斬出三千里,有說他劍意如同滿天群星璀璨,可除了他挑戰的名宿外,沒有人真正見過他出劍,而見過他出劍的名宿都閉口不談,只說遠遠不如。
也正是這一年,江湖中流傳出了一份十大高手排行。
第一,華涼山山主,譚武宇。
第二,卻塵道人,道號山青。
第三,書生白夢。
第四,和尚無法。
第五,華涼山山主關門弟子,夏老三。
第六,華涼山山主二弟子,李太清。
第七,龍國劉玉龍。
第八,龍國胡凌。
第九,葉青松。
第十,星魔張均瑤。
飛入峰下,有書生身騎白鹿,一身白袍,仙氣飄飄,好似出塵。
書生身旁,是一個身騎白馬,身穿道袍,劍眉星目的俊朗男子,腰佩長劍,正是,李太清!
“那份榜單,是你們弄出來的?”李太清取下腰間酒壺,喝了一口問道。
“不是我弄出來的,”書生搖搖頭。書生正是如今名揚武林的天下第三人,白夢!
白夢輕聲道:“有人不甘心罷了。”
“有什麼不甘心的?”李太清冷哼一聲。
白夢嘆息,“當神仙當久了,就忘了自己也曾是凡俗了。”他目光迷離,“說起來,真得感謝譚山主。再回俗塵,才發現人生間有那麼多平淡的美好。當有知己,可飲杯酒。當有故人,可看山河。”
“神仙沒我逍遙。”
李太清若有所思,一身劍意輕鳴,胸有不平意,劍意當自鳴。
兩人凝望着山外日色下落,沉入山川。
“當年的事,我也參與了,自要給你小師弟一個交代,再往前的事,我知道得也不多,只能說,山青應該是發起者之一。”
李太清聞言,突然憤恨,咬牙道:“我師兄的事,總有一天,我要討回公道!”
“那件事……太清,太複雜了,縱使你再成劍仙,也不是你想怎樣就怎樣的。”白夢看着日色落下,兩人都沉默了。
李太清又喝了一口,“你會怎麼辦?”。
白夢說道,“現在么,他們想報了仇再走,我沒有仇要報。天門一開,我便歸去,其餘的事,我不管。”最後一句,他說的很決絕。
“人間為何不可留?”李太清不解。
“人間無長生。”
“只為長生?”
“這一回,只為長生。”
李太清點點頭,策馬下山而去,聲音遠遠傳來。
“你且過天門,其餘人都與我人間同游。”如同長劍當空,冷冽肅殺。
白夢看着李太清遠去的背影,心知這一別就是天涯陌路,忍不住還是說道:“你大師兄的事,是天上派系之爭,不是一人兩人的事,且多小心!”
李太清揮揮手,表示知道了。
也就是這一年。
天下第八人胡凌在龍城入魔,與天下第七人劉玉龍大戰一場,重傷失蹤,或傳已經身死。
天下第九人葉青松救師妹被鷹獄宗圍殺,墜崖不知所蹤!
天下第二人山青號令天下第四人無法,天下第十人張均瑤宣戰華涼山!
至此,榜上有名的天下強者除了書生白夢,皆以身陷囫圇。
華涼山如今已經很久沒有弟子了,當年的那些小孩一個個成人後,山主便讓他們全部下山去了。如今華涼山譜繫上可查的只有四個人。
山主譚武宇,李太清,夏老三自然在四人之中,只是四人之外,有一個夏老三不大了解的人,譚墨毅,山主的獨子,李太清和夏老三的大師兄。
夏老三看着山色如洗,山外雲色翻湧。
“大師兄。”夏老三想起李太清當年在山門下給他說的故事。
有一個孩子,一出生便從天而降了一把長劍,劍名璃宗。這孩子從小各方面就遠超常人,無論是算術還是劍術,亦或騎射,堪稱風姿絕倫。男孩很快就長大成了男人,他和父親說,他要遊歷山川,他父親也覺得男兒應該遠遊天下,大力支持他去,男人的小師弟纏着他要和他一起,男人犟不過,再加上自己父親也默許了此事,便攜劍帶着還是個孩子的小師弟下了山。
他們先出晉北,去了塞外,又南下西蜀,再即將出蜀返回時,蜀地邊界上,天門轟然中開!世俗之人,再次看見仙人位列風雲之中,雲之君紛紛攜劍而來下!
霎時間,殺機如巨龍而咆哮!
男人讓小師弟騎馬回山門搬救兵,一人執劍對立滿天仙人。
李太清說,至今他還記得當時大師兄眼裏的決然。
“既來我人間。”夏老三閉上眼睛,一身氣勢隨風高張,全身如玉般剔透,一身氣度內斂,溫潤如玉,終是求得長生境!
“那便得守我人間規矩。”山主從背後緩緩走來,拍了拍夏老三肩膀。“隨我待客。”
山下有三人徒步上山。
山上有兩人佇立而待。
山外有一人佩劍而來。
山青踏階而上,轉頭對張均瑤道:“熙瑾,這華涼山是古時仙人登天之地,如今世人不再求仙證道了,便荒廢下來,沒有名聲了。”
“白夢說我們是為報仇而來華涼山其實也只說對了一半。”
張均瑤,字熙瑾,一身青衣,鼻如遠山挺拔,也是一個美男子,手裏把玩着一片葉子,不在意地道:“世人如何求仙,開天的路都被你們這些天上仙人一一封死,世俗凡人不過是你們餵養的牲畜。”他把手中的葉片丟出,一顆半人寬的樹應聲而倒,切口平滑如鏡。“山青,你和我虛偽作態幹什麼,我出力幫你報仇,你幫我開天門。如此而已,僅此而已。”
山青聞言搖搖頭,這個張均瑤,美玉般的名字卻跟塊鐵一樣直來直去。
無法聞言笑道:“熙瑾,有大智慧。”
“出家人罵人果然有趣。”張均瑤心裏清楚得很,這小光頭說自己大智如愚呢,反正就說自己傻蛋一個唄。
無法轉頭對山青說道:“待會你我二人聯手吧,畢竟是無敵人間三十年的譚武宇。”山青搖搖頭,朗聲道:“我出現時,他已不算無敵。”
無法欲言又止,心知山青說一不二的性格,只得作罷。
山青從背後摘下道劍,“走吧,山上主人還在等我們呢。”
山上,山主坐在涼亭內喝着茶。夏老三在涼亭在緩步走樁,身形隨拳架伸展,拳意渾身翻湧,如長龍翻騰,是巨龍氣運凝聚而成的護身罡氣。
夏老三拳架剛剛收起,山青三人也登上了最後一步台階。
“容我三人攜氣運登天。”山青抱拳笑道。
“此處不可登天。”山主搖搖頭。
拳罡,劍意,赦令,王道之氣,佛法威嚴,瞬間碰撞在一塊,山巔白雲被層層撕去,五人血戰!
山青持劍向山主而去,張均瑤和無法被夏老三攔在亭外。
張均瑤一身血氣翻湧,修的是外門功法,講究的是身如玄鐵,同尋常武夫不同的是沒有人身小天地,不練一口真氣運行而一氣呵成,就求一個刀劍不摧,求的是肉身成聖。
夏老三目光微凝,棘手,是真的棘手。自從當年斬龍一役,身浴龍血,吞食氣運,使得一身九陽真火運轉自如,便可日夜錘鍊肉身,才能十年從金剛境轉入仙人無垢。可如今對上這欲圖肉身成聖的張均瑤還是在體魄上差之一線。
更何況,在旁邊還有一個佛家金剛。佛家金剛着實是有別於武夫的金剛境,夏老三隻覺得無法一口真氣渾厚龐大,剛猛無比,實在是當世獨一,看來是天上的特殊功法了。
被兩人夾擊,夏老三也是有點自顧不暇。
另一邊,山青手持利刃,劍意翻湧間竟是萬象而出,有震嘯山林的虎狀,有展翅疾擊空的鷹狀,象象相生相剋間渾圓如意。
山主只是淡然,心知這位天上來客是在炫技而已。揮手間,山間雲霧翻湧而來,好似一把大劍應聲斬下,山青倒退而去。
人間最無敵,翻手覆手間天地驚變!
此時,夏老三也怒喝一聲,硬抗張均瑤一拳,反手一肘直頂無法胸口,兩人悶哼一聲,同時後退,口流鮮血。張均瑤再進,夏老三一拳換一拳,兩人再退,再吐血。這波換傷,夏老三不賺,可沒有虧太多。
山青拔劍奔向山主,張均瑤和無法再度纏住夏老三。
此時三人的爭鬥就要血腥許多,不再是先前那般試探了,幾乎每一招每一式都直擊要害,也幾乎每一刻都在換傷。
這是天下武夫從未見過的爭鬥,也只限於這天下武夫中的頂尖三人的打法。大地崩裂,群山迴響!
山青和山主的爭鬥便顯得要賞心悅目許多,山青無數術法隨劍而去,山主或凝霧而攻,又或降雲而擊。這華涼山一花一木彷彿都可以化作山主手中劍,掌中雷!
因為譚武宇不僅僅是一位劍仙,更是一位王道成聖的聖人!
這華涼山便是他的小天地,便是他訂規量矩之地!
山青忽然收劍,下一瞬間,劍意衝天而起,攪碎滿天雲霧,直斬華涼山挺直的峰頂。
一劍落下,剛才露出雲霧的日色又瞬間黯淡,轟鳴之中,峰頂碎裂,一劍開山,更斬開了山主在華涼山經營了數十載的小天地。
山主和山青再沒有先前的淡然神情,此時兩人面色蒼白,山青嘴角鮮血如注,山主五竅流血。一人持劍再戰,一人揮手握住從天外飛來的璃宗劍再戰。
“師弟我來助你!”一聲大喝,李太清破空而來,手持竹杖作劍斬向無法,三人混戰,被李太清一人生生分開,化作兩處戰場。
張均瑤瞬間壓力急增。終於是要撐不住了,大喊一聲:“山青!我幫你拖住山主,快開天門!”硬吃夏老三一腿,渾身血氣再度爆發,背擋山主一劍遠斬,一道猙獰血痕在漢子身上裂開。
山青心知此事不可不急,劍脫手而去,如蛟龍騰空,如雷激蕩!
“開天!”
天門再開!仙靈之氣倒灌人間!
山青和無法兩人頓時精神一增,身上傷勢竟是迅速好轉!山青轉頭對山主說道:“山主,十多年跌境斬我們三位仙人,如今再跌出文聖,不知如今就憑這外強中乾的劍仙一境又有何招式!”
十六年前,譚武宇劍斬三位仙人,武道一途從長生跌出金剛。
如今確實只剩一個體魄殘損,神意有缺的劍仙一境。
山主只是笑,人生自從三十年前上山,便再也沒有如此激昂過,他笑而大喝:“今有一劍,接劍者死!”山主滿頭華髮猛然蒼白,體魄再度殘缺,如同風中殘燭般飄蕩,神意卻無比激昂。
一劍出,眾聲寂滅。
李太清怔怔地看着力竭而盤坐在地的山主,山主一頭白髮如雪,面色枯槁如同朽木,體內的生機正在迅速消散,一身劍意如殘雪消融。
山主神色淡然地動了動嘴皮,卻終究沒有發出聲音。
接劍,李太清看懂了。好好活下去,夏老三也看懂了。
“師父!”
“師父!”
兩聲凄厲的呼聲中更是暴怒,更多的卻是傷悲。
李太清扶住山主枯木般的身軀,緩緩從山主膝上取下長劍,緊咬着牙,嘶聲道:“小師弟……隨我開天!”劍氣翻飛而上,直衝牛斗。
白衣持劍踏虛空而上,一步一境,三步便至天門!
李太清再入劍仙!
世間落下一劍,天門崩碎,無數星辰墜向人間。
華涼山崩塌破敗。
無數人心頭悸動,好似聽見一聲輕喝。
“劍落也”!
此間再無神仙高坐雲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