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分工的調查者

第21章 分工的調查者

法術與技藝並非萬能和無解,只要知曉其原理,哪怕是普通人也可以輕鬆應對,戴安娜正準備做得就是通過霧人這一法術造物來逆推其背後的部分原理。

在阿波羅的幫助下,整個客廳被戴安娜清理出一大片空地。根據墨丘利和阿波羅的經歷來看,這些霧人在受到致命傷后就會變成那種怪異的黑石,這並不是戴安娜想要的。因此維持霧人身體活性的時間,就等同於她用來研究霧人背後窺視者技藝的時間,還好這對於血肉方面頗有心得的戴安娜來說並不算困難。

地上已經繪好了兩個相似的法陣,俘虜躺在其中較大的那個法陣中間,另一個較小的法陣中,則放置着一團不斷跳動的紅色污物,那是戴安娜用從霧人腿上割下的血肉,通過讓人不安的手段培育出來的組織。

這些準備工作花費了她大概一個半小時的時間,不過這一切都是值得的。這個脫胎於“科西切之死”的儀式,可以讓那名俘虜在這團污物徹底喪失活性之前,一直痛苦地活着,哪怕被斬斷頭顱也不會死去。

阿波羅靜靜地看着戴安娜開始解剖起這名俘虜,看着她嫻熟地將俘虜的內臟有序地割下,擺放在一旁鋪好的油紙上,還有臉上樂此不疲的笑容,阿波羅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左手,相較於她的醫療手法,她的解剖手法明顯高明了不少,自己以後還是多注意些,少受傷為妙。

戴安娜並沒有注意到一邊旁觀者的小心思,現在的她全身心地投入到眼前的工作當中。在切開對方肌肉的時候,戴安娜就已經意識到這個倒霉蛋並不是什麼專用的培養體,只是一個隨手找到的載體而已。

他的肌肉組織看不到任何被魔力強化的痕迹,與之相對的,取出的那些內臟則有着非常明顯的溶解的痕迹,那應該是技藝強行影響肉體后變成犧牲的部分。這意味着在這個暫時被戴安娜稱為“霧化儀式”的原始技藝中,應該包含了對內臟部分的某種改造。

相較於魔力應用效率較低的臨時載體,戴安娜傾向於會有更高效的專用軀體,而這個軀體的一個特徵應該會是沒有內臟,那些東西應該被取出……或者是溶解掉成為強化身體其他部位的材料,她看着內臟上的痕迹思考着。

很快,戴安娜發現了第二處異常的地方。她從這個俘虜的腹部發現了虯結在一起的大團血管,這團血管被一層渾濁的半透明膜狀組織包裹,隱約能看到那些懸浮在同樣略顯渾濁的淡黃色液體中的無血血管,呈現出一種明顯不正常的青黑色。

‘這是胎膜?這團血管象徵的是嬰兒?’戴安娜有些不太理解,‘難道說,那些霧人只是中間產物,而這些血管胎才是原始儀式的目標?可是這部分的象徵殘缺得有點多,僅有一個胎兒並沒有辦法發育。’再次確認並沒有其他的關聯組織之後,戴安娜確定這部分必然會變成一個毫無價值的死胎。

她皺着眉頭,如果施術者的目的不是回收這部分死胎作為某種材料的話,那麼比較可靠的推測就只有“霧化儀式”本身也是一個改造而來的儀式。

這個儀式的原初版本應該是通過調養受體,讓其最終誕下那個“血管胎”,而在這個過程中,母體則會慢慢轉化為胎兒的營養,並最終消失。

而“霧化儀式”的重點則是放在了母體轉化上,在“霧化儀式”當中,看重的是母體轉化而成的“營養物質”,也就是那些黑石。戴安娜收回看向桌面上那兩塊黑石的視線,

雖然不確定為什麼“血管胎”這部分在霧化儀式中依舊保留了下來,但是這個儀式的思路目前看來還是十分明確的。

而霧人技藝則是“霧化儀式”的簡化版本,通過逆解這個轉化過程,來實現霧化和實體的切換。相較於從原始儀式變更到“霧化儀式”的驚艷想法,這種簡化儀式的技藝反而顯得普通了起來。

那麼剩下,需要驗證的就是大腦了。戴安娜看向俘虜現在唯一完整的位置,自己沒猜錯的話,在這顆頭顱裏邊的,應該是一個縮水嚴重的大腦,畢竟對於臨時憑依而言,只需要身體能夠接收指令就足夠了,將多餘的部分消耗掉還可以有效的降低憑依時花費的魔力。

花費了十來分鐘的時間,在阿波羅有些驚悚的眼神中,戴安娜掰開了這個被她鋸成兩半的頭顱。看到那顆已經萎縮到正常情況三分之一大小的腦子上遍佈的由魔力侵蝕而留下的痕迹之後,戴安娜滿意地點了點頭。

脫下醫用手套,戴安娜從兜里取出一個筆記本,記下了自己對霧化技藝和它可能的兩種原始版本的猜測之後,她還需要做得事情就只剩下了一件。

順手拿起桌子上的水果刀,戴安娜走到那團不斷跳動的紅色污物旁邊,將刀刃抵在了它的中心,眼睛則死死地盯着那具已經被拆解的非常細緻卻依舊沒有死去的身體。

隨着戴安娜將刀刃一點點刺入污物之中,她看到了自己所期待的場景,那具已經變成零件的屍體飛快地塌縮成一塊黑石,甚至連她旁邊的那團污物也沒有倖免。

若有所思的戴安娜隨手在一旁的墊子上擦了擦沒粘上任何物質的水果刀,把它重新丟回到桌面上。

‘凝聚核心對應軀殼心臟位置,這意味着狀態轉化的過程中,霧化現象會從遠離心臟的位置開始,而非全身同時。’記下這段之後,戴安娜開始收拾起之前使用過的工具。

“我要上樓找個安靜點的地方研究一下這玩意兒的細節,沒有什麼特別重要的事情不要來打擾我。”收拾妥當之後,晃了晃手中那塊新形成的黑石,戴安娜拖着她的皮箱上了二樓。

聽着走廊外地板的吱呀聲還有不時出現的皮箱撞擊聲,阿波羅看着因為繪製法陣而有些凌亂的房間,思考自己要不要收拾一下。本着“閑着也是閑着就當復健了”的想法,阿波羅很快行動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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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等拉斐爾詢問更多的細節,馬車停了下來,福利院到了。墨丘利率先跳下馬車,轉身走進了這座明顯缺少修繕的福利院中。

看着走向自己的護工,墨丘利用溫和的語氣說道:“您好,我聽我的同事提起過您和福利院對他的幫助,在了解到福利院裏的情況之後,我們決定回報這裏一些綿薄之力。”他指了指跟在拉斐爾身後的馬車夫正在搬下來的數箱硬麵包,同時將一個紙信封遞了過去,“當然,除了食物還有些許資金,希望能幫到您。”

“這位是我的同事,和我一樣來自紐約克大學。”拉斐爾聽着墨丘利滴水不漏的說法,替他補充道。

“您叫我哈姆就好,我勉強算是一位民俗學家。”墨丘利報上了自己的假名。

接過墨丘利遞過來的信封,忍着現在打開的想法,護工臉上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神情,說:“很抱歉,兩位紳士。我或許應該準備一些更體面的方式來歡迎兩位,但是院長今天早些時候就離開了。如兩位所見,這裏缺少的東西很多,院長也總是在為籌措資金而四處奔波。”

“您不必如此愧疚,您的善良已經足夠您撐起腰桿。我想,沒多少人願意領着微薄的薪水去照顧這些上了年紀的老人。”墨丘利不露聲色的稱讚了這位護工一句。

再次寒暄了幾句之後,墨丘利和拉斐爾告別了忙着收拾那幾箱麵包的護工,他們已經得到了自由活動的許可。在嘗試與那個和上次一樣,癱坐在樹下曬太陽的老人交流無果之後,兩人再次出現在了院長辦公室里,既然活人身上找不到什麼消息,那就只能從死物上下手了。

有着明確目標的兩人,很快翻閱完柜子裏的資料,但是讓兩人有些意外的是,他們並沒有找到任何一份關於甘迺迪的資料。拉斐爾有些頹敗地坐在院長辦公桌后的椅子上,無力地說:“這裏也找不到資料的話,那個甘迺迪到底是什麼身份,難道說是護工記錯名字了?”

墨丘利搖了搖頭,他將視線落在了其他幾個柜子裏,他們剛才搜查的是現在依舊居住在福利院裏的那部分資料,考慮到人工的失誤,甘迺迪的資料被分錯類也是可以接受的。

就在他準備看看其他幾個柜子的時候,辦公室的門被推開。“不好意思兩位,忘記招待你們了,不知道……”手裏托着裝有咖啡壺和兩個杯子的托盤,護工一邊說話一邊走進了房間,只是他看到坐在那張屬於院長的椅子上的拉斐爾的時候愣住了,“院長先生,您怎麼回來了?”

同樣愣住的還有正準備起身的拉斐爾,不過他很快反應過來,含糊地說了句:“路上想起來還有些事情沒有處理,就先回來了。你先出去吧,我和哈姆先生還有點事情要談。”

“哦,好的。”臉上帶着些許疑惑的護工,將手中的托盤放下,打算離開房間。

“對了,你還記得老甘迺迪的名字嗎?我找不到他的資料了。”拉斐爾叫住快要走出房間的護工。

“所以跟您說了要養成順手把資料放回去的習慣,甘迺迪先生的名字是喬伊。至於資料,您只能慢慢找了,我的活兒可不包括擺弄那些讓人眼花繚亂的文字。”護工先是習慣性的抱怨了一句,隨後回答了拉斐爾的問題。

看着聽到甘迺迪名字有些發愣的拉斐爾,墨丘利開口說道:“我會幫院長先生的,您先忙您的分內工作就好。”

感謝了一聲的護工關門離開了,留下了房間裏的兩人面面相覷。

墨丘利皺了皺眉頭,用手遮住右眼之後,睜開了重新變得怪異的左眼,在掃視了一圈房間之後,他若有所思的閉上了雙眼。

被墨丘利眼睛的變化嚇了一跳的拉斐爾,看到他重新睜開眼睛后,迫不及待地詢問到:“你有頭緒了?”

墨丘利點了點頭,他看向拉斐爾身下的椅子說:“你坐着的那把椅子被做過手腳,看樣子它能讓別人以為坐在上邊的人就是這裏的院長。除此之外,那個架子後邊也有一些問題。”隱瞞了關於椅子對坐在上邊的人同樣可能產生暗示的猜想,墨丘利指着一個靠牆的檔案櫃轉移了拉斐爾的注意力。

拉斐爾起身和墨丘利一起來到這個架子前,兩人合作把架子從牆邊搬離,露出了後邊繪製着古怪花紋的牆壁,那些讓人有些頭暈眼花的花紋隱約構成了一扇門的形狀,能夠很明顯的看到花紋正中的一處留白。

感受着身旁拉斐爾疑惑的目光,墨丘利摸着下巴,不確定地說:“這應該是一扇隱藏門,鑰匙應該是一種特殊的圖案。”他指着那處留白說道,“只要填補上這裏的空白就可以了。”

“會是那個喬伊·甘迺迪做得嗎?”拉斐爾說出了自己的懷疑,“這裏的佈置看上去像是用來維繫一個有人看顧的福利院的假象。”

墨丘利搖了搖頭,否掉了拉斐爾的想法:“可能性很低,剛才接觸的過程中,我有觸碰到那個甘迺迪,從反饋來看不太像是一名神秘學者,他更有可能只是一個被捨棄的傀儡。”

沒有更多頭緒的兩人重新移回了架子,將注意力重新放回了那份可能被錯放的檔案上,這一次他們很快有了收穫,只是這收穫有些讓他們意外。

看着手中這份標註着已逝世的檔案,拉斐爾感覺到喉嚨有些發乾。根據檔案說明,在一九零二年七月三日,享年六十六歲的喬伊·甘迺迪去世,資料上並沒有提及他的子嗣,而他的遺體則被一個叫做伯倫的人領走,至於安葬在哪裏,資料上並沒有記載。

再次確定沒有其他資料之後,拉斐爾看向墨丘利,有些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但是我也不清楚是怎麼回事,不過這裏的主人應該會有所了解。”墨丘利指着辦公桌后的那把椅子,“看樣子斯普林菲爾德這個地方,比我知道的要更加複雜一些。”

離開辦公室的兩人遠遠地望着在樹下曬太陽的獃滯老頭,有些無力。再次詢問護工,除了知道院長的名字是佩蘭迪亞之外,別無收穫。看着已經日暮的天色,感慨了一句翻閱資料確實費時費力之後,兩人決定先離開這裏,希望戴安娜那邊有好消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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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花了點兒錢搞定檔案館的守門人後,阿瑞斯和哈迪斯走進了這個只有五六十平的房間,七八個檔案櫃就是這裏全部的陳設了,聞着房間裏紙張的味道,兩個人分頭查找起了資料。

對於斯普林菲爾德這種歷史並不算長的小鎮來說,檔案室里的資料雖然並不算多,但除了對過去重要事件的記載之外,檔案室里還能找到一些告示、聲明的抄寫版,以及關於附近村莊的一些記載。加之缺少有效的分類和整理,這讓阿瑞斯哈迪斯兩人的工作效率大打折扣。

不過在耐下心性的兩人細緻的翻查之後,也發現了一些有用的東西。

阿瑞斯在尋找關於諾威家族記載的時候,注意到很多架子上都有着檔案缺失的情況,這也算正常,畢竟考慮到出借的可能以及這裏差勁的管理者,如果所有檔案齊全反而令人懷疑。真正讓阿瑞斯感覺到不對的地方,是在翻閱一些周邊村莊記載的時候,能夠看到書頁被撕掉的痕迹,雖然沒什麼專業知識,但是看着有些泛黃的紙茬,阿瑞斯還是能判斷出這不是近期被人撕掉的。

被撕掉的部分也同樣讓人在意,通過前後頁的內容推測,這些被撕去的書頁上記錄的應該是和某個村落的衝突或者交易往來。將數本類似的記錄擺放在一起,阿瑞斯很快靈光一閃,他從旁邊翻出斯普林菲爾德的地圖,對比着那幾本記錄上的說明,很快在地圖上鎮南的位置圈出了一大片土地。而他很快意識到,這片土地現在的主人就是凱蘭特高爾夫莊園。

“阿……阿瑞斯,你過來看。”還沒來得及繼續往下想,哈迪斯的呼喚聲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拿着那張地圖走了過去,看到哈迪斯的手裏捧着一份類似於縣誌的檔案,湊過頭,看到了哈迪斯手指所落的文字。

在令人尊敬的斯普林先生病逝后的這三十年裏,特林先生接過了斯普林先生的擔子,在這片黑暗的荒原中,為迷茫的人們點亮信仰的燈塔,驅逐着那些棲身於陰影中滿懷惡意的魔鬼。

……

也許斯普林先生當年並非是過度勞累,而是那些讓人作嘔的魔鬼使用的邪祟伎倆才讓他病倒,不然為什麼同樣與邪惡為敵的特林先生也被病魔糾纏,即使那些從大城市裏來的牧師老爺們也束手無策。

……

特林先生和他的老師一樣令人尊敬,只是希望仁慈的主能夠在多給他一些時間。我還記得七十年前斯普林先生剛剛紮起他的帳篷時候的樣子,現在這座特林先生親手奠基的教堂終於要完工了,但可惜的是,他卻永遠看不到這一天了。不過按照那些牧師先生貼出來的公告,特林先生還是完成了斯普林先生的意願,徹底驅逐了盤踞在這片土地上的魔鬼,願升上天國的他能夠在主的懷抱中安息,他太過勞累了。

而這段記載之後,還附有一段公告的原文:

偉大而崇高的特林·凱蘭特修士,用自身的光輝將這片土地上的暗影驅逐,邪惡的魅影教派已被剷除,願特林·凱蘭特修士的靈魂得以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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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安娜手記之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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