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 浪催的

第一百七十四章 浪催的

王子君從未想過自己會離開的如此輕鬆。

沒有人把自己抓回去,沒有人囚禁自己,他就像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旅人一樣坐上了滿是人的小巴車,夾在擁擠的人群中就離開了這個城市。

離開這座縣城的時候,他還是感覺這個縣城是如此的小,大約只有巴掌大小,直到汽車開到了寬敞的平原上,他才回憶起在這個縣城裏的這段時光。

三小雖然很小,縣城雖然也不大,但是他又忽然覺得,好像這一切沒有那麼不堪。

他一開始來的時候,還是很嫌棄這裏,很看不上這裏的。

他這一次的行程算不上圓滿,不過離開的時候倒還是有一些捨不得。

晚上,陳文亨回到家的時候,只看到了自己的兒子陳銳,沒有看到那個像是熊一樣的年輕人。

他問道,“熊大哪去了?”

陳銳那邊正在看東西,他抬起頭說道,“他已經回去了。”

“回哪了?”

“京城。”陳銳回答道。

陳文亨一驚,他說道,“就這樣把他放回去了么?要是他寫一些對咱們不利的報道,那我們該怎麼辦吶……”

陳文亨說著的時候,腦海里想起來就是自己剛從銀行借了錢,場地這幾天也才敲定,就等着徹底春暖花開就開始破土動工。

也就三五個月,一座嶄新的工廠就蓋好了。

可這都是一切順利的情況,要是那個熊大回到了京城之後,寫了一篇斥責縣城這邊的報道,甭說廠子能不能建成了,就是已經貸款出來的錢,也一定被收回去。

而且……以陳文亨最近和這些人的接觸來看,那些人提前收款的話,也不會少算一分錢利息。

有的人可能會說,這都不合法。

可是,放貸的時候就算合法了?

總之,他們是弱勢群體,最終解釋權在他們手中。

陳銳見到自己老爹一臉擔憂的模樣,他也想到了自己老爹大概是想到什麼了,他安慰道,“爸,你不用太擔心,事情沒有你想的那麼糟。他基本上不會寫什麼報道,哪怕就是寫了寫縣城裏負面報道的情況也約等於為零。”

陳文亨自然是相信自己兒子的,他稍微鬆了一口氣然後好奇道,“這是為什麼呢?”

陳銳說道,“教育局的那個老領導,爸你見過他,你還記得他吧。”

陳文亨腦海里浮現出一個影像,他點了點頭。

陳銳說道,“他那邊握住了一點熊大的小把柄。”

“什麼把柄?”陳文亨追問。

陳銳也沒有什麼隱瞞的必要,他說道,“熊大不是往《故事會》投稿來着嘛,他署名的文章刊載了在《故事會》上。這哪怕是在京城的報社來說,也算是個才子。可是……”

陳銳的臉上勾起一個笑容,“可是,‘熊大’這個筆名發表的文章的內容實在是禁不住看。若是大家都知道,但是沒有人舉報,那能算是一個風流才子,可若是被舉報了,那就是有傷風化,傷風敗俗了……”

陳文亨也知道那篇文章的事情,他問道,“這樣一點小事就能讓熊大老老實實閉嘴?”

陳銳搖了搖頭。

他說道,“這點好處,不是讓熊大閉嘴,而是讓他在的報社閉嘴。爸你要只要,在京城的報紙有很多很多,沒有一百也有八十。所以……在咱們看來很厲害的京城大報,實際上在京城也就是個芝麻綠豆。”

“哪怕是一家報社的社長,在咱們看來也是一個大官了,他也是追求進步的。追求進步有兩點,第一點是有功勞,這個就比較難辦,第二點自然就是苦勞了,可是什麼算是苦勞呢?很簡單,就是不出事,不出負面新聞。”

陳銳喝了一口水說道,“爸,你不會以為王子君在咱們這被逮住這麼久,報社一點都不知道吧。”

“啊?他們知道了?”陳文亨問道。

陳銳點了點頭,他說道,“當然是知道了。他們報社裏每年要派出那麼多記者,這樣的事情他們早就見怪不怪了。可是,既然被抓住的事情很多,可是爸你之前有聽說過有京城的記者被抓住么?”

陳文亨搖了搖頭。

陳銳說道,“這就對了。”

陳銳繼續道,“雖然地方上的人把記者抓了,可是大多數真的不敢對記者做些什麼。甚至,只要翻出來記者證,不論這個記者是哪裏的,都要小心伺候。甚至在南方還出現過一個擁有記者證的正牌記者,帶着數十個沒有記者證的‘假記者’,到處以挖黑料的名義斂財呢。”

“那些被‘敲詐’的人中有很多都知道他們見到的記者根本不是記者,可是他們有什麼反抗么?”

“沒有,一點都沒有。”

陳銳繼續反問道,“這是因為這些記者有什麼人格魅力么?”

“當然不是!”陳銳自問自答,“對於這些人來說,只不過是花錢消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罷了。”

陳銳和自己的父親剖析這裏面的原理,他繼續道,“可是,若是給完錢了,這些記者還是報道負面新聞該怎麼辦呢?”

“不會有這麼不守規矩的人吧。”陳文亨在一旁說道。

陳銳說道,“有!而且還很多!被偏愛着的人總有恃無恐。甚至他們越是肆無忌憚,別人才對他們越忌憚,給的越多。可是,這個世界上真正的軟柿子並不多……所以……”

陳銳說道,“到了後面就發展出了一套相互制約平衡的手段。你要求我給錢,可以。但是你也得給我一點你忌憚的把柄。”

“就像是好漢要上梁山的話,需要先殺別人個全家,交個投名狀一樣?”陳文亨聯想着說道。

“爸,沒想到你還看過《水滸》呢!”陳銳真的有點驚訝。

他知道自己老爹雖然一直在印刷廠工作,但是他上輩子卻不知道自己父親讀過多少書。

他甚至都有點以為自己的父親像是賣炭翁或者是養蠶人一樣,雖然大半輩子都和鉛字打交道,但是可能看過的書並不多。

再加上,印刷廠雖然風吹不到,雨曬不到,看似是一個“好工作”。

可是,印刷廠的大多數活還算是重體力活,再加上紙張的切割需要用到非常鋒利的刀具,因此也算是一個高位行業。

在這樣的環境裏,只要稍微分神一些,說不定手指頭就會沒一節。

陳銳還記得自己在小時候見過許多父親的同事,一看就是老手,因為缺了好幾節指頭。

後來陳銳看到曰本的極道影視劇的時候就想,自己父親那些老同事們,有不少在廠子倒閉之後去了曰本打工。

不過,他們少了幾節手指頭的模樣,怕不是在曰本也不太好找工作。

綜上所述,陳銳一直覺得自己的父親可能沒有看過太多的書。

因此,聽到自己的父親拿梁山好漢舉栗子,陳銳還是有些驚喜的。

陳文亨挺了挺胸,傲然道,“那當然!”

他知道自己的兒子現在是個“神童”是個“天才”,作為一個父親,雖然他平時不說什麼,但是大多數時候還是稍微有一點點不舒服,此刻找到了一個可以炫耀的點,他當然大模大樣的炫耀。

他說道,“我小時候看的《水滸傳》上,還大模大樣的寫着,‘《水滸傳》好就好在投降’呢!你知道這句話的意思么?”

陳銳當然知道這句話,他不假思索的就說道,“就是說要在鬥爭中才有和平,投降了就只能被殺全家唄。”

“這你都知道!我可沒見過你看過這些書啊!”陳文亨驚訝道。

陳文亨小時候被教育的敘事,與他現在經歷的敘事,就宛如是兩個世界一樣。

那個年代講究“鬥爭”,不管是什麼樣的情況下,都要用鬥爭爭取自己的權利。

而不能一門心思認為誰會對自己好,誰的決定是有利於自己的。

可是,這套說辭從某年後就再也沒有人說。

全都變成了摸着石頭過河。

陳文亨小時候還天真的問,“若是有一個小孩摸着石頭淹死了,那他後邊的小孩還要摸着石頭過河么?”

他就因為這句話,被老師狠狠的訓斥了一頓。

只不過,這些記憶陳文亨自己都已經忘了。

陳銳聽到自己父親的話,陷入了沉默。

確實,他“重生”之後,還沒有看過那些文章和資料,他都是在重生前看的。

不過,這些資料也怪得很。

陳銳雖然會在讀這些資料的時候,讀的心生澎湃,恨不得有着加入的衝動,可是等他理智回歸,他卻發現自己早就已經淚流滿面了。

或許,許多事情過去了之後,就再也回不來了吧。

陳文亨倒是也沒有糾結自己的兒子在那裏看的,神童嘛!要是能用常理來看,還算是神童嗎?當然不算!

陳文亨這時候倒是一拍大腿,他說道,“兒子,你剛才說的這些,不就是在鬥爭中求和平嘛。”

“那些高高在上的神仙,也並非是真的高高在上嘛。既然他們還踏在土地上,那就一定有什麼事情是他們在意的,是他們不可承受的。我現在理解了,我放心了。”

陳文亨說完之後,整個人都有些精神了。

陳銳看着自己父親精神滿滿的模樣,他也覺得有趣,自己父親之前在印刷廠的時候,只能用軟弱在形容。

甚至在廠子裏有什麼不開心的事情,很多時候也只會變成對自己這個當兒子的訓斥。

那時候能夠明顯感覺到,自己這個父親是沒有什麼自信的。

而現在則能夠感覺到,他是明顯有了自信的。

或許,一個人的經歷對於一個人性格的影響,比自己想像的還要大吧。

陳銳覺得自己父親此刻的模樣,已經算是很好的狀態了,如果自己父親一直這樣的話,那對於自己來說,那自己重生也就沒有白重生了。

陳銳轉而問了問父親最近搞廠子的進度,陳文亨也一五一十的複述。

雖然陳文亨說話的時候很自信,但是陳銳還是覺得自己父親的膽子有點小。

如果說,陳銳之前和陳文亨說得內容,是十成的話,那陳文亨實際做的大概就是三成。

不過,陳銳也沒有要求自己的父親要按照自己所說的去做,做到十成十。

因為對於這個時代的人來說,哪怕陳文亨只做了三分,在他們看來也已經是非常驚世駭俗的事情了。

雖然說,只做三分的話,賺錢應該會少賺一些,但是這個時代的錢是賺不完的。

用賺不完的錢來給自己添加煩惱,那是精神出問題了。

陳銳聽着自己父親的話,發現他做的沒有太大的偏差,哪怕做了也沒有太大的損害,他也就沒有再說什麼了。

而陳銳和自己父親交流的時候,王子君也坐上了回京城的火車。

回去的火車是綠色的直達列車,全卧鋪運行,晚上七八點鐘上車,早上七八點鐘就到京城了。

王子君在卧鋪上躺着晃晃悠悠的就睡著了,列車停下的時候,他突然就醒了。

他還以為自己又被抓住了呢,驚出了一身冷汗。

他爬起來才看到,原來已經天亮到站了。

他就是一個普通的小記者,自然也不會有什麼人來迎接。

王子君先是乘坐公共交通回到了自己居住的地方,那裏是單位的宿舍。

沒錯,報社這種單位雖然工資不算高,但是卻能解決戶口和住宿問題。

雖然王子君現在也不覺得這些有什麼價值,可是在縣城裏的時候,陳銳和他隨口提了一句,能儘快在京城買房就在京城買房,他倒是記在了心裏。

只是,他盤算着自己的工資,只能夠在四環外那種鄉下買房才能付的起首付,還得起貸款,他就覺得有些不得勁。

於是,他就想着若是自己真的能夠在《故事會》上真正的過稿,說不定就可以在三環里買房了。

雖然說三環靠近四環的地方也稍微有點偏僻了,但是也不像是一個大農村了。

這個時候,王子君忽然想到一個問題,他要是問問陳銳在哪裏買房最合適就好了。

不過,他想到這裏的時候,自嘲的一笑,“自己問一個連縣城都沒有出過的小屁孩,在京城哪裏買房比較好,這不是浪催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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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一鳴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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