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3 章 聖芒戈
冠冕依然藏在床頭櫃裏。我不打算對任何人談起這件事。日記本曾經讓我突破了無杖魔法的瓶頸,我非常確定這件東西也藏着某些強大的秘密。麥格和校長多半會覺得它太危險,但我現在迫切需要力量,更何況從它入手,可能會找到關於伏地魔的線索。
聖誕假期第一天,我一覺睡到九點,稍微恢復了點精神,輕手輕腳地走進休息室。前一晚鑽研禁書到深夜,赫敏看起來有點起疑,我想盡量避開她。出乎意料,休息室里空無一人。我簡單收拾了點行李,去了趟男生寢室,發現哈利和羅恩也不見蹤影。
“……哈利好像做了噩夢,關於一條蛇什麼的……”剛起床不久的納威打着哈欠告訴我,“我們都半宿沒睡……”
樓梯上傳來咚咚的腳步聲。
“伊萊恩,你在這裏!”赫敏喘着氣,“我剛從鄧布利多那裏回來……”
她說哈利昨天半夜傷疤痛,立刻去找了校長,烏姆里奇氣得半死。
“……整件事情都非常古怪……但好在韋斯萊先生沒什麼事,哈利他們去了西里斯家,從那裏去醫院比較方便……”她腳下生風,邊跟我講之前的事,邊鑽進夜騏拉的馬車,前往霍格莫德車站。
我們一路都在猜測哈利的夢究竟是怎麼回事,走下特快列車時,卡羅利娜已經倚着巨大的越野車,等在外面的站台上。
我同赫敏告別,祝她滑雪玩得開心。
“……是啊,鄧布利多已經告訴我了,我們明天就去看亞瑟。他現在情況還不大穩定。”卡羅利娜轉動鑰匙,引擎聲浪轟鳴中,越野車碾過積雪,向前疾馳,“露易絲說你進步很快,想跟我說說情況嗎?”
她位於伊格頓的高級公寓裝潢精美,華麗得令人望而生畏。那棵聖誕樹甚至不比霍格沃茨禮堂里的要小多少,枝頭掛滿閃爍的仙子和魔法裝飾。而即使擺着這麼一大棵樹,房子居然依舊寬敞。
“……我不知道奧爾沃特家這麼有錢。”我站在光亮的淺色木地板上,瞪着複式公寓中心龐大的多層水晶吊燈,“還是只有你這麼有錢?”
“南美的生意挺賺錢的。”她微笑,“我們最近打算把部分業務轉移到歐洲來。反正你以後也要接手這些事的,不如先來看看報表……”
我放下行李,唉聲嘆氣地跟她走進書房,開始讀財報。
聖誕節早晨,我們收好餐具后,利娜將一大一小兩個禮盒推到我面前。
我打開小盒子,盒底躺着一張泛黃的相片,已經微微卷了邊,但顯然一直被細心保存,老式花紋邊緣毫無破損。
“你出生后,薇爾瑪給我寄了這個。”她珍重地捏起那張照片。圖像是靜止的,圓頭圓腦的小嬰兒睜着灰藍色的眼睛,凝視鏡頭。
我翻過相紙,背面的字跡十分陌生,細看卻有幾分熟悉。大而潦草的字母寫道:“我的愛。”
“……她的字跟我一樣爛。”我微笑,指尖輕輕拂過那兩個單詞,又翻到正面,“這是我?”
“現在還能看出一點痕迹。”她也笑,“好了,還有一件禮物……不過在你打開它之前,伊萊恩,我希望你記住,沒有任何魔法能復現真實的人。魔法只能記錄她們留下的一點痕迹。”
我張了張嘴,聲音沙啞:“……難道這是……?”
“我把老宅里那幅畫拿去修復了。”她把扁平的大盒子又往我面前推推,“花了點時間,不過還好趕上了……”
畫像中的女人在沉睡,綉着星辰的深紫袍子隨呼吸起伏。
“……你好,媽媽。”我連忙抹掉眼淚,害怕淚水滴到肖像上。
“她大多數時候都在睡覺……這麼多年,我都在設想,假如我有機會把這幅畫交給你……”
利娜輕輕撫過我的頭頂。
“……我不確定你準備好沒有,也不確定她準備好沒有。但我想,你應該會願意見見她……”
“我有沒有達到她的期待?”我不斷擦眼睛,淚水洶湧滾落,“她看到我會不會失望?”
“當然不會!”她抬手揩去我的眼淚,“她會為你驕傲的。如果她對你有什麼期望,那我應該知道那會是什麼。她一定相信你註定會做成了不起的事,希望你不必為瑣事心軟,希望你能提着長劍沖往最高的山峰,站在最明亮的燈光下,得到所有人的敬重與掌聲。”
我用力抱緊利娜,眼淚浸濕了她的肩頭。
、
“……昨天唐克斯叮囑我別說錯口令,不然可能觸發警報。”利娜仰頭打量破敗的商場磚樓,“英國的巫師醫院選址真奇特。在南美,巫師醫院通常藏在雨林里……”
“……還是南美的更奇特吧?”我說。
利娜敲了敲玻璃,對櫥窗中的假人輕聲說了句什麼,拉着我穿過玻璃。
眼前忽然暗下,又立刻亮起,我再睜眼,就已經置身於敞亮的候診室中,行色匆忙的綠袍巫師們在大廳里穿梭。
“醫生?”我望向那些人。
“治療師。”利娜簡短回答,“這些人專攻魔法傷害。來吧,我們得上去……”
她領着我徑直上了二樓。
“哪個病房?”我望向走廊中的兩排房門。
這個問題不需要解答了,因為韋斯萊夫人的吼聲很快開始在走廊上迴響。我和利娜對視一眼,靠近右邊第二扇門,往門上的玻璃中窺探。
韋斯萊夫人正揮舞着雙臂,對躺在床上的人大叫,聽起來對縫合療法非常不滿。
“呃,我們一會兒再進去吧?”我看看利娜。
“你先去隨便逛逛。”利娜低聲說,“我中午要跟合作夥伴談點事,你一會兒先去西里斯那裏,好嗎?事情結束我就去接你。”
我迫不及待地離開了,在走廊上閑晃了一會兒,又爬上樓梯,眼前晃過熟悉的身影。
“納威?”我喊住他,發覺他身邊那個提猩紅色手袋的身影也非常眼熟,“隆巴頓夫人?”
“伊萊恩·奧爾沃特?”威嚴的老太太望向我,“你好,你好。你是來探望誰的嗎?”
“我和姨媽來看韋斯萊先生。”
“是啊,我聽到了一點消息。希望亞瑟一切都好。”奧古斯塔·隆巴頓點點頭,“我和納威來看他父母……你現在有空嗎?愛麗絲一定會很高興的。”
我和納威面面相覷,他的臉正越來越紅,看起來非常尷尬。
“……當然了。”我硬着頭皮說,“我有時間。”
於是我們一起上樓,拐進一條寂靜的走廊,在某間昏暗的病房裏見到了愛麗絲·隆巴頓和弗蘭克·隆巴頓。
“……他喝了無夢酣睡劑,剛睡下不久……”看護士低聲說,“昨天晚上好像又做噩夢了……”
那個前傲羅躺在病床上,雙眼緊閉,消瘦的面孔同被單一樣慘白。
“媽媽,聖誕快樂。”納威對走進房間的中年女人說。
“有新朋友來看你了,愛麗絲。”看護士轉向我,“那是伊萊恩。”
“你好,愛麗絲。”我對她揮手。
她臉龐瘦削,頭髮凌亂花白,怯怯地看了我們一眼,拖着步子走到桌前坐下,開始窸窸窣窣地擺弄糖紙。
“她最近狀態還不錯。”看護士露出微笑,過去給她幫忙,“愛麗絲今天想要什麼顏色的糖紙呢?藍色怎麼樣?”
我靜靜望着女人瘦得驚人的背影。風鑽進她的袖口,將病號服吹得鼓起來。風離開的某一瞬間,我幾乎要以為那件衣服會飄落在地,因為那裏面似乎空無一物,空洞如她的雙眼。
我扭過頭,納威表情木然,但很快又浮起溫和的笑意。
“媽媽,我來給你折艘小船吧。”他也坐到桌前,顯然對這種情況習以為常。
我們離開的時候,愛麗絲·隆巴頓走過來,把一張糖紙放在我手心。
“謝謝你。”我輕聲說,小心把那張糖紙疊好,放進口袋。
“……記得二年級的事嗎……他這種狀況實在怨不得別人……”
靠近走廊拐角時,熟悉的聲音傳來。
我和納威一起頓住腳步,從對方眼中看見了驚惶。
“……真不明白怎麼還有崇拜者在給他寫信……浪費羊皮紙……”
“伊萊恩?”
赫敏喊住我,羅恩和哈利吃驚地望過來,旁邊的金妮也投來目光。
“你一定是格蘭傑吧。”老婦人朝她伸出一隻枯瘦的手,握了握,又轉向其他人,“哈利·波特?”
奧古斯塔·隆巴頓同大家打過招呼,告訴她們納威來看父母——兩個被食死徒折磨瘋了的前傲羅。
“……一直到最後都非常英勇……”她昂頭道,又轉向這邊,責備地看了納威一眼,“我不敢相信他居然從來沒告訴過你們!這不是什麼讓人羞恥的事……”
天哪。
我轉頭看向納威,發現他的臉已經漲成了紫紅色,悄悄握住他的手。
“還好嗎?”我輕輕問。
“……她總是這樣。”他啞聲說,眼中似乎正聚起淚光,“……總是這樣……”
我嘆了口氣,拇指安慰地摩挲他的手背。
“……好吧,我們該走了。”奧古斯塔·隆巴頓說,“很高興見到你們。請替我向亞瑟問好。納威?來跟同學們道別。”
他默默走到她身邊,朝我們點了點頭,轉過身去。
我們在沉重的寂靜中站了好一會兒。
“我一直都不知道。”赫敏小聲開口,眼眶泛紅。
“我也是。”金妮抹了一下眼睛。
“我也不知道。”羅恩盯着地面,嗓音嘶啞。
“……上學期鄧布利多告訴過我。”哈利低聲道,“我向他保證不說出去。貝拉特里克斯·萊斯特蘭奇和小巴蒂·克勞奇就是因為這件事進了阿茲卡班……”
我們沉默着下樓,回到韋斯萊先生的病房。
韋斯萊夫人已經停止了咆哮,在用魔法削蘋果,見我們進來,連忙站起身。
“謝謝你過來,親愛的。”她擁抱了我,“利娜剛剛出去。她實在是太好了,那麼忙還抽空來看亞瑟……”
韋斯萊先生看起來也鬆了口氣。
“聖誕快樂,伊萊恩!”他滿懷希望地說,“你們來得正好,有誰知道縫合療法的原理——”
韋斯萊夫人深吸一口氣,似乎要開始新一輪咆哮,我們趕緊找借口離開。
我們在格里莫廣場12號吃了午餐,西里斯正好回來辦事,帶了好幾大袋糖果分給我們。傍晚時斯內普來了一趟,通知哈利假期后開始跟他學習大腦封閉術。
魔葯課教授離開時,哈利臉色臭得跟西里斯不相上下。
“鄧布利多到底是怎麼想的?讓斯內普教我?”他揉亂頭髮,“他明明知道斯內普恨我!”
“鼻涕精平等地恨每個人。”西里斯陰沉地說,“當然,不可否認,他對我們這些格蘭芬多的仇恨更深一點。”
他剛才差點和斯內普打起來,叫斯內普“滾出我的房子”,而斯萊特林院長露出嘲諷的笑容,回敬說他“從頭到尾浸透了布萊克家族的惡臭”,如果唐克斯的防護咒再慢一點點,整個門廳現在可能已經成了一片廢墟,而洛哈特大概會迎來兩位新病友。
“要決鬥也該到外面去。”唐克斯警告西里斯,“我們可沒時間再搬到什麼新總部!我已經在這棟房子裏用掉了十年的清潔咒份額!”
尖叫聲劃破空氣。
“——骯髒的雜種!玷污我祖上的家宅——不知廉恥的泥巴種——”
“啊,有客人來了。”黑髮男巫語調輕快,從椅子上跳起來,沖向門廳。
“梅林啊。”唐克斯神色疲憊,“他為什麼總不聽勸呢?”
“能聽進去就不是西里斯·布萊克了。”赫敏嘆了口氣,“但願他別闖禍。”
“伊萊恩。”利娜倚在牆邊,手中轉動着一串亮晶晶的車鑰匙,“來吧,我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