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流水賬
“不錯!我原本是懷疑不到這個郵差身上的,因為從外地帶一張單開頁報紙進南京太容易了,不可能查得出來。”
“中共分子只要能在29號帶進城,用信紙稍微將報紙包住,在下午四點前以信件的方式投進市內任何一隻郵筒,白軼群都能在第二天收到,郵檢的時候不仔細查,也很難看出來,沒必要面對面交接。”
雄起風點頭同意這個分析。
“在查學校出入登記簿的時候,我問了下傳達室老頭,老頭告訴我,白軼群在30號上午的課間操時間來問過有沒有編輯部給他匯來稿費,這時郵差恰好到了,把一封信直接給了他。我感覺,這事是不是太巧了點?”
雄起風指着桌上單列開的兩張相片道:“從這上面來看,郵差和白軼群又接觸了兩次。”
曾玉柏道:“嗯,是的。這兩張照片,一次是送信件,另外一次是編輯部匯款,白軼群和郵差同樣是前後腳到傳達室,都是在課間操時間。”
“老師,郵差對機關單位的信件投送一般都有固定的時間,這個應該算是正常的情況。”
“本來是很正常,但是結合白軼群來看就不正常了,我總感覺他是在專門等着郵差來。”
“那這個郵差的基本情況調查清楚了嗎?”
“郵差叫趙友烈,21歲,南京本地人,家住戶部街小火瓦巷38號,國立南京第四中學初中畢業,民國十七年九月起在戶部街郵局供職,負責羊皮巷,金馬巷,程閣老巷,火瓦巷和小火瓦巷的郵件遞送和郵筒收取。有一母趙蘭氏,四十歲,無業在家;其父趙明理於民國十六年四月十日廣場案中被流彈擊中身亡。父母均無參加任何組織記錄。”
……
去年是暖冬,今年春節過後到現在也還沒見着雨。
曾玉柏感覺有點熱,把中山裝給敞開了。
雄起風也覺得有點悶,想開下窗,卻看見爬山虎已佔領了一半的玻璃,忍不住問道:“老師,家裏夏天蚊子多嗎?”
“多得很!”曾玉柏漫不經心地答了句,忽又臉色一正,手指敲着書桌道:“先說案子!”
雄起風立馬回歸正題問道:“老師,您這有他二人的監視記錄嗎?”
曾玉柏從公文包里拿出個文件夾遞給了他。
雄起風翻看了一下,很懂事的對曾玉柏道:“您看這樣好不好?我呢,先看監視記錄。您呢,下樓休息會,陪陪師母和師弟,師妹們。我看完了再向您彙報我的看法,行嗎?”
“嗯,也好,那你先看着。”
……
監視記錄分兩部分。一頁紙記着白軼群,一沓紙記的是趙友烈。
元月2日未見外出。
元月3日12時07分空手出校,於對面餛飩攤吃餛飩一碗,付小洋一角,與攤主有交談,12時32分回;
晚5時44分空手出校,於對面劉老六牛肉麵館吃面一碗,付小洋二角,找銅圓100,與夥計,店主有交談,晚6時15分進入校門。
回校后未再見其外出。經查:以上交談內容正常。
元月4日上午10時10分至傳達室詢問有無匯款到,12分郵差至,即跑步回宿舍拿印鑒,15分跑步返回,蓋章領匯款單后即回教室。與郵差對話未見異常。
中午12時41分空手出校往戶部街方向步行,12時50分至戶部街郵局,匯兌窗口取款五元;
1時12分出郵局步行回校,
1時20分進入校門。
回校后未再見其外出。經查:在郵局匯兌窗口談話正常。
元月5日未見外出。
元月6日未見外出。
元月7日未見外出。
元月8日未見外出。
元月9日未見外出。
元月10日未見外出。
元月11日上午10時10分,至傳達室詢問有無匯款,郵差至,收信件一封后返回教室,未見與郵差交談。未見其外出。
元月12日12時6分空手出校,於對面餛飩攤吃餛飩一碗,付大洋一塊,攤主找小洋十角銅圓一百五十;
12時24分往戶部街方向步行,12時32分至戶部街郵局門口,站立十分鐘后叫人力車往夫子廟,車牌號京市二十年春甲等1365,12時57分下車,付小洋二角;
於夫子廟附近閑逛,1點20入貢院街六朝居坐二樓左末靠窗桌,點碧螺春一碗,小點一碟,至5點20付銅圓五十齣,與夥計有交談;
閑逛,5時48分叫人力車往三山街,車牌號京市二十年春甲等0887,5時58分至三山街下車,付銅圓二百;
6時02分於三山街千里香酒坊沽酒二兩,付銅圓一百,6時05分於萬盛板鴨店購板鴨半隻,付小洋三角,坐店內吃喝;
6時34分叫人力車回校,車牌號京市二十年春乙等1003,6時48分至校門口下車,付小洋二角,車夫找銅圓一百。
回校后未再見其外出。經查:與以上所接觸人員交談正常。
……
約摸過了半小時,曾玉柏端着兩杯茶走了進來。
雄起風見曾玉柏進來,忙起身說道:“老師,我初略看了下,監控應該是佈置得很到位的,這監視記錄做得也很是詳盡!”
曾玉柏聽了這話很是受用,和顏悅色道:“你師母他想親自送來,我沒讓。怎麼樣?有什麼看法,說說。”
雄起風放下文件夾道:“好的,那學生談下自己的粗淺見解,還請老師您指正!”
曾玉柏放下茶杯,坐回椅子上對雄起風做了個讓他儘管說的手勢。
雄起風先是褒讚道:“首先可以肯定的是,負責監控的兄弟們很專業,監視記錄做得相當細緻!被監視人何時出去?帶有何物?到了何地?接觸何人?怎麼去的?怎麼回的?連吃碗餛飩付了多少錢,找還多少?甚至連乘坐的人力車牌照號都記錄得清清楚楚,這讓學生我不得不佩服!我想,這肯定是老師您親自做的部署,監控隊伍還不小。”
曾玉柏點了點頭,示意繼續。
雄起風稍微停頓了下,試着問道:“老師,您這是想放長線釣大魚嗎?”
“說說理由!”
曾玉柏其實是肯定了雄起風的提問,卻同時拋出了考題,讓他作答。
他想看看,這個科班出身的學生到底能有幾把刷子。
畢竟,他想重用的人不能是靠迎合上司,靠猜,來辦案子的。
“老師您看,這每張相片雖然拍攝清晰,但都能看出拍攝距離不近;監視記錄雖然很細緻,但是對話都沒有記錄,都是後面補充調查的,那自然是隔遠了無法聽清對話。”
“我想,老師這麼做是為了謹慎起見,在不驚動他們的前提下,希望通過這兩個點帶出一整條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