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老師和郵差
曾玉柏這時流露出一副欣賞加偏愛的表情繼續解釋道：“我和你談這些的意思是什麼呢？去年中原大戰，蔣總司令獲得完勝后，中華民國從形式上就算是基本統一了。”
“一個統一的國家自然是需要統一的國家機器，警政部門做為相當重要的國家政權機構，除了要有它的社會功能外還必須要有政治功能。”
“立夫先生有個很大很好的想法，要在全國警政系統內大力發展，提拔一批政治可靠，專業過硬，有學識的人來掌管全國警政。我心裏就想到了你，向立夫先生那介紹了你的情況。”
雄起風這下差不多聽明白了。既興奮又感動，一掃心中沒能拿到出國留學資格的鬱悶。站起身，向曾玉柏深深鞠了一躬道：“多謝老師的關愛和提攜！”
曾玉柏邊示意雄起風坐下邊正色道：“向立夫先生推薦你，只是給你爭取了機會，重要的還是你自身的辦事能力，今後的工作表現。”
說完從書桌抽屜里拿出幾張單開的報紙遞給他，然後又緩緩道：“現在呢，我手頭就有個案子，對你來說將是份很好的考驗！”
雄起風連忙道：“老師您儘管吩咐！”
“去年4月27號，幾個中共南京地下黨在國民大戲院散發傳單被我們當場抓獲，連帶着挖出了中共NJ市委好幾個人；5月20號南京地下黨又鼓動學生們在國民大戲院散發傳單，還陰謀組織罷工罷課，被當場抓獲；7月16號中共分子印了大量傳單策劃在夫子廟集會散發，意圖實施暴動，被我們提前發現，包括其NJ市委負責人在內，眾多成員被抓獲。”
曾玉柏說道這裏指了下雄起風手裏的報紙，示意他先看一下。
雄起風邊看邊問道：“老師，這是共產黨的地下報刊吧？”
曾玉柏點了下頭道：“去年十一月開始，南京街頭出現了大量的共產黨地下報刊，就是你手上這份剛創刊，報頭為《星光》的單開頁小報。一些工廠，學校，還有街上的郵筒，電線杆，公共電話亭，電影院和一些商戶門口都貼得有，甚至還貼到了市政府的大門口。”
“那我們採取了什麼應對措施沒有？”雄起風問。
“當然採取了行動！我們聯合警察廳，動用大批警力在全市範圍內進行收繳。可是今天剛收上來，第二天又貼得到處都是，如此連續搞了三天。”
“我們呢，也抓了不少人，但裏面沒有一個是共產黨。於是，我們又聯合了首都衛戍司令部和警衛一師，準備讓全市軍警憲特都行動起來，日夜輪崗流動巡視稽查。可就在這時候，共產黨卻突然消停了。”
“應該是走漏風聲了！”雄起風回應道。
“那是肯定的！上萬人的行動，哪有不透風的。關鍵問題不在這裏，而是中共的行事風格完全變了。以前都是大張旗鼓的，現在是偷偷摸摸的。你再看看這個……”
曾玉柏從抽屜里拿出個牛皮紙袋，又從袋裏掏出一沓相片遞給他。
雄起風放下報紙，把相片一張張攤開到書桌上，仔細的看了一遍。
相片主要是拍的兩個人的活動軌跡。一個是看上去三十多歲的老師，一個是二十齣頭的郵差。
曾玉柏指着老師模樣的相片道：“這個人是你兩個師妹念書的學校，市立德敏女子中學的老師，學校檔案上叫白軼群，三十一歲，四川萬縣白家坡人，父母已故。”
“國立成都高等師範學校國文部民國十三級專科生，
民國十八年三月來校任教。現在教授高二和高三歷史，課教得很好，很受學生們喜歡。同時，他還為幾家報紙雜誌撰稿。住在學校的教工宿舍，單身。”
雄起風仔細地看了下相片問道：“老師，這拍攝距離怕是不近吧？”
“學校馬路對面，一家經營文具小鋪子的二層閣樓上拍的。不能近，容易暴露。”曾玉柏凝視着雄起風篤定的說道：“這個白軼群極有可能就是中共分子！至於這個郵差嘛，我覺得也是有問題的！”
“您為什麼懷疑他們？”雄起風問。
曾玉柏答道：“《星光》報大量出現又突然消失，但沒有完全消失。”
“時隔半個月後，我們在一些工廠，學校，街道的牆上再次發現了《星光》報的新期刊，並且後面每隔十天半月左右又會發現新的一期。”
“不過呢，每期發現量比較少，也沒有固定區域，收上來也才百十來張；另外，還有一個特點——不再是鉛印，而是蠟紙刻版后油印。”
雄起風跟着分析道：“這說明南京城裏的共產黨地下印刷廠已經被我們完全肅清，而各車站，碼頭盤查又很嚴，不可能將大量違禁品帶進來。所以，共產黨只能選擇費時費力的油印，並且油印的地方可能不怎麼方便，一次也不能印很多。”
“嗯，我也是這樣判斷的。”
曾玉柏肯定了雄起風的分析，繼續說道：“去年12月31號中午，我和你師母去學校接靜怡和靜文回家，偶然發現了一個情況。”
“什麼情況？”
“靜怡班上有個學生和靜怡一組，坐最後一排。當我從她身邊經過時發現她在神神秘秘的看着一張報紙，還故意用講義遮擋着。這個學生看了一會後就出了教室，我從走廊上看見她把報紙悄悄交給了她們的老師白軼群。”
雄起風不假思索的問道：“是看的《星光》報？”
曾玉柏略顯神秘的答道：“是，也不是。那是張單開頁報頭為《東方時報》的報紙，上面有個新聞的標題是《JX省蘇維埃政府於10月7日成立》，發刊日期為12月29號。隨後在元旦那天，印有同樣新聞的《星光》報就又出現了。”
“您的意思是這個《東方時報》其實是改了報頭的《星光》報，而那個老師白軼群那裏就是油印版《星光》的出處。”
“我是這麼認為的。”曾玉柏點頭答道。
隨後又指着幾張德敏女中校門口的照片道：“德敏女中管理相當嚴格，校長柯慧敏既嚴厲又愛護師生，人脈廣，背景深。”
“學校規定：學生必須寄宿，非周末和節假日不得無故外出；學生家長，教職員工出入一律要在傳達室登記；非公事，閑雜人等一律不得進入校內。”
“我查過了登記簿，29號和30號兩天的記錄里沒有外訪，白軼群也沒有外出。”
雄起風將目光鎖定在有郵差的相片上，點着頭道：“我明白了。老師的意思是，《東方時報》是這個郵差傳遞給白軼群的，然後他再根據那上面的內容翻刻，油印成《星光》報后再傳遞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