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ct.六:差點被海龜湯
自從海德拉開始被“倒吊治療”,四個小孩就就住進了格洛里亞的房子裏。
對於老吉姆的為人,這一帶的居民都多少有所耳聞,在他失蹤的一天一夜裏,鄰居們非但沒有覺得讓這些小孩住進屋子裏有什麼不對,反而經常熱心地跑來送零食,大有一番等着看熱鬧的打算。
當果樹上的木乃伊再次被夜色籠罩的時候,卡茨莫斯終於離開了他心愛的小板凳,朝着漆黑的森林走去。
幾分鐘后,一道身影從部落邊界的灌木中鑽了回來,在他手中,一枚深紅的石片正隱隱反射出微弱的光。
他徑直來到吊著木乃伊的果樹旁,將格洛里亞的屍體放下,帶回已經空無一人的石屋裏。
在視野里出現三角圖標的一分鐘后,海德拉重新掌握住格洛里亞身體的控制權。他從木床上坐起身來,發現眼前的黑夜似乎被蒙上了一層白茫茫的薄霧。
角膜混濁。這是屍體隨時間推移而產生的一種必然變化。
他暫時沒功夫糾結這個,只是飛快地扯下那些緊緊勒着他頭部、脖頸和四肢的繃帶,然後衝著卡茨的方向問道:
“怎麼樣,有屍斑嗎?”
卡茨莫斯正在整理今晚要睡的地鋪,聞言抬起頭,在一片漆黑里瞥了一眼:
“嗯嗯,效果還不錯。祭司大人纏得可真緊呢。”
海德拉雖然很懷疑這人到底有沒有認真看,但在無法自行驗證的情況下,他也只能選擇相信了。
等到明天,格洛里亞和吉姆的恩怨差不多就到尾聲了。
然而在此之前,海德拉的心中還有太多疑問。恰好現在這裏沒有別人,他實在懶得裝了,索性直接躺回了床上,衝著一旁打地鋪的傢伙道:
“卡茨莫斯,我如果再問一句你是誰,你還會回答不?”
對方準備躺下的動作似乎是停頓了一下,很快,那聲音輕飄飄傳了過來:
“我只回答足夠具體的問題。”
海德拉就知道這人會來這一套,他轉了轉眼珠,想到了從祭司那邊遺留的某個問題:
“剎那神朝是什麼東西?”
從祭司對神朝的態度來看,相關的情報大概率是一種“祭司之間的常識”,所以海德拉這一句問的是毫不心虛,畢竟不涉及太過敏感的情報。
卡茨在地鋪上平躺着,漆黑的夜色里,不少蟲豸從他的身邊經過,卻沒有一隻真正爬到他的身上。
“簡單來講,剎那神朝也可以被視作一個‘部落’。只是稍微遠了一點、規模大了一點、文明進程快了一點,僅此而已。”
海德拉忍不住在心裏吐槽:所以你說的到底是“一點”還是“億點”?
“可是,既然神朝和薩圖斯的距離那麼遠,為什麼這裏還會有相關的傳說呢?交通不便的情況下,部落之間的交流一定存在諸多阻礙。”
海德拉一邊回憶着祭司對神朝的反應,一邊分析疑點:
“祭司大人對神朝的評價很高,不像是了解不深的樣子。他肯定還知道更多的內情,不然怎麼可能隨隨便便就相信你這個陌生人?”
卡茨像是覺得有點好笑:“你不覺得這個問題更應該請教祭司大人嗎?”
沒等海德拉尷尬,他接着又補了幾句:
“剎那神朝聲名遠播,在這個世界上,沒有相關記載的部落反而更顯得奇怪。”
“從薩圖斯周圍遺迹分佈的面積來看,這裏曾經的規模並不算小,只是如今沒落了。
”
他學着海德拉的語氣,不緊不慢地提出了一種假設:
“我的意思是,有沒有一種可能,這裏也曾經是神朝的某個屬國呢?”
海德拉捏着下巴暗暗思索,心裏對剎那神朝的概念又完善了一點。
所謂的神朝,如果類似於地球上的盛唐,或是具有類似的特質,聲名遠揚倒也不奇怪。
念及此,海德拉開始進一步確認:
“在你們神朝,有沒有類似於‘世界地圖‘的東西?”
卡茨莫斯點了點頭,“有,但我很難用語言來描述它的情況。”
對於這個回答,海德拉感覺有些莫名其妙:
“地圖有什麼難說的?那……這邊距離神朝到底隔了多遠,或者神朝的整體面積,你總該知道吧?”
卡茨莫斯大概理解了海德拉究竟想問什麼,於是轉而分析:
“如果以薩圖斯當前的面積為單位:根據我一路走來所看到的……嗯,相同建築風格的遺迹殘留,這裏曾經的規模很可能高於當前的上萬倍。”
海德拉在心裏默算了一下,如果加上玉米地、菜地和後山保留完好的石制殿宇遺迹,薩圖斯的面積大概能有二十畝地。按照卡茨的說法,那些遺迹有散佈在周邊一千萬平方米的範圍內。
過分了吧?這是新石器時代吧?這麼大的遺迹,就沒有一個人覺得離譜嗎?
海德拉剛剛還在糾結這離譜的現象到底是怎麼回事,下一秒卻被卡茨莫斯隨口丟來一句更加離譜的情報:
“剎那神朝的面積,在薩圖斯遺址的六十億倍以上。”
海德拉的腦殼上緩緩冒出一個問號。
60億倍?開什麼星際玩笑?億這個單位是給你這樣用的嗎?
粗略換算一下,同樣的面積單位,地球的面積大概是5億,金星4億,火星1億。放眼整個太陽系,也就木星勉強放得下這個剎那神朝。
離天下之大譜,你家一個部落都有木星表面積那麼大了,那這個星球有多大?咱家住紅在巨星上?
簡直荒謬!
海德拉第一反應是自己被耍了,並且深刻懷疑卡茨莫斯的第一技能其實是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屬於是吹牛不打草稿的類型。他一邊慶幸自己讀書多,一邊敷衍地連連點頭:
“噢!原來如此!這真是太厲害啦!”
卡茨顯然是聽出了小屁孩的陰陽怪氣,但他完全沒有生氣或者心虛的意思,反而笑着回了一句:
“我已經回答過你這麼多問題了,你是不是應該也回答一些我的問題呢,海德拉小朋友?”
一下被貶了一個輩分的海德拉一時語塞,突然有一種被坑了的感覺:
“你先發誓,要是你把我今天的回答告訴別人,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卡茨莫斯用哄小孩的語氣復讀了一句:
“我要是把你的秘密說出去,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海德拉左思右想,還是覺得不太對。但如果真的把這個看似好脾氣的吹牛大王逼急了,結果肯定不會太好。
想到這裏,海德拉只能打消讓人家簽字畫押的衝動,閉上眼睛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
“行了,你問吧!”
卡茨慢悠悠地開口:
“格洛里亞屍體狀態的間歇性固化、以及老吉姆昨天偷竊逃逸的行為,都和你之前借給我的那塊紅石有關吧?”
的確,在和祭司前去石屋準備“倒吊療法”的路上,海德拉就偷偷把這枚紅石塞給了卡茨莫斯,並小聲叮囑應該塞進哪塊磚縫,以及晚上儘可能誘導格林在石屋留宿的事情。
卡茨莫斯只要不是笨蛋,肯定能通過這些線索察覺到紅石的問題。不僅如此,他還通過格洛里亞的屍僵變化,聯想到了紅石對屍體的某種“定格”影響。
屬於是一種如果不回答,就會讓自己變得比吹牛大王更可疑的問題。
“是的,有關係,關係很大。”
海德拉老實肯定,但沒有提多餘的情報,這是他從卡茨那裏學來的一種“謹慎”。
你不具體問,我就不具體答,哎嘿,就是玩!
卡茨莫斯點了點頭,似乎沒太介意海德拉的敷衍,只是接着道:
“接下來的問題都只是一些確認,你只需要回答‘是’或者‘否’。”
海德拉淺淺鬆了口氣。
“行,你問。”
“你並不是格洛里亞,格洛里亞在我們第一次見面之前就已經死了。你應該是來自部落之外的‘其他人’。”
海德拉心想這人怎麼明知故問,於是果斷確認。
“是。”
卡茨接着道:
“你非但不是這個部落的人,也不是這片大陸或者大域的人。你來自非常遙遠的地方,這種遙遠或許已經突破了常規空間上的限制。”
海德拉有點不是那麼樂意回答這個問題,但考慮到如果在這件事上撒謊,自己肯定又會被打回可疑人員的狀態。他只能確認:
“是的,很遠。但我並不知道該怎麼回去,也不知道當初是怎麼到這裏來的。”
卡茨點點頭,隨即問出了一個連海德拉自己都沒有仔細考慮過的問題:
“那麼,你想回去嗎?”
“如果有類似的機會,你會選擇回家,而非留在這裏?”
海德拉沉默了整整一分鐘,但這不長不短的時間內,他並不是真的在考慮什麼,而是陷入了某種自我反省的狀態。
最終,他做出了否定的回答:
“我不想回去,但也不敢肯定這裏比那邊更好。”
卡茨點了點頭,似乎沒有繼續深究的打算了:
“今天就到這裏,你該睡覺了。”
海德拉很想說一句屍體不需要睡覺,然而下一秒,他立刻發現了卡茨呼吸頻率的變化。
……?
這人怎麼秒睡的?
某經常失眠的現代高中生咬牙切齒地嫉妒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