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莉與羅伊娜

薩莉與羅伊娜

房間裏只剩下薩莉和諾伊,一下子冷清起來。

薩莉小心翼翼的走進諾伊身邊,慢慢的蹲下向他伸出手,小聲招呼:“您,您好,羅伊少爺。要,要我抱您四處看看嗎?”

諾伊的心情很糟糕。

那個叫伊爾蘭的小白臉讓他感到冒犯。他咋咋呼呼的闖入,又絲毫不徵求他的意見塞給他一個丫頭作貼身僕人。

那個叫葛朵莉亞的女人,聽見自己的主人召喚就立刻離開……

這一切的一切都讓諾伊認識到了一件事,這裏根本就沒有一個人把他當回事。

“愚蠢的女人,可惡的男人……怎麼飄起來?”諾伊這才回神發現,在這思考的時間,薩莉已經將他抱起走到了走廊。

“怎麼了,少爺?是這個姿勢不舒服嗎?”薩莉感應到了懷中男孩的掙扎,連忙詢問道。

諾伊本想讓她放自己下來,但少女後面的話卻讓他改了主意。

“我們也順便去見下羅伊娜小姐。她一早兒就支了人過來——今天早上的早餐,她都沒有出席……她是個好人,羅伊少爺。昨天晚上的事,她一定已經悔過了,您該原諒她。”

“好了,她不但是個愚蠢的女人,她還是個傲慢的敗類。”諾伊討厭別人對他指指點點,特別這個人的身份還在自己之下,這讓他感到了極度的不尊重。誠然他也是個底層出生的人,他知道民眾的勞苦,但是,他也知道階層的鴻溝,眼前的少女僅僅只是一件物品,卻敢對身為主人位的自己指手畫腳。

這種對階層的突破讓諾伊比起憤怒來說更多的不安,若如他之前說推測:人與人之間並無不同。那麼如果所有人都認識到這一真理,無視階層,那現如今的統治生活又該維持的了多久?他該怎麼謀求出地位,來讓家人過上更好的生活?他想要的是高人一等,絕不是與人一起。

“要維護制度,必須要維護制度。”懷着這樣的憂慮,諾伊安靜的呆在薩莉的懷裏,直到他被放下。

羅伊娜的房間雖比不上諾伊使用的那件客房大,但卻處處體現了主人的風味和小心思。和那件華麗但又冷冰冰的客房相比,這裏才更像家裏主人的卧室。

羅伊娜的房間沒有陽台,但是採光充足,窗戶上養着盆忍冬,兩邊還各掛着兩盆弔蘭。展示柜上放着一套海圖思大使送來的玩偶和一套東方的瓷偶,書桌上是柳麥的胡桃夾子和鸛鳥型的木雕。有一個走入式的衣帽間,門沒有關,往裏面一晃眼,已經掛滿了衣物。整間房間都鋪上了昂貴的獸絨地毯,鵝絨床上掛着的羅竺的紗麗,牆上還掛着幾副大師署名的畫作,三個姿態各異的小天使俏皮靈動的住在裏面,壁爐上的浮雕石膏也是以孩童為主題的定製款,小小的安琪兒就拿着一束花送給地上的兒童。最下面還雕刻着:“致我親愛的羅伊娜小公主”。整間房間顯得清新可愛,生氣盎然。

和這樣的精心比起來,諾伊現在使用的那間房間,頂多只能算上是一間普通的客房罷了。

雖然諾伊也知道自己初來此地,不可比擬人家的根基深厚,但一下子有的這樣的落差,難免讓他還是有些怨恨哪怕站在旁觀視角來說已經對他極好了的姑姑姑父。

羅伊娜看見諾伊,貌似高興得緊,在薩莉把諾伊放下后就一把子撲了過去。若不是昨天晚上那遭經歷,還真是一個姐弟和睦相處的好場面。

“太好了,太好了。羅伊你來看我了。我以為你氣了我的氣,

就永遠也不來了。剛還在念該怎麼來向你道歉,今兒你就來了……”羅伊娜抱着諾伊絮叨個了一大通話。雖不知這中真假幾何,但卻份外動聽。

“過來過來,我們來照顧小愛麗絲吧。我保證它是一位優秀的女生。”羅伊娜將諾伊拉到了一個玩具堆里。

一堆娃娃中間擺着小桌子和小椅子,似乎正在舉辦茶會。它們的背後是一個兔子腦袋形狀的小房子,桌子邊有着金色捲髮藍色裙子的小女孩舉着茶杯站起來,一隻鼴鼠趴在她旁邊的位置,一隻兔子把手放在鼴鼠背上,一個帶着滑稽帽子的人正舉着一個茶壺。

“這是小愛麗絲。”羅伊娜指金色捲髮的小女孩介紹說。“她正在茶話會上生氣。”

“她為什麼要生氣?”

“因為她換到了鼴鼠的座位上,但是鼴鼠把他座位上的牛奶打翻了。”

在後來,很久以後,在羅伊娜都有孩子的時候,諾伊在茶桌上開玩笑一樣把這段故事告訴給了正在他家做客的攝影師劉易斯而後者藉此創作出了那經典的不朽巨作此處不談。

“他們為什麼要換座位?”

“因為他們之前的茶具髒了。他們這張桌子很大,他們換一個鐘頭就開始吃下一輪茶。”

“不是每個鐘頭都能吃茶的。”

“這個不是問題啦……他們正在講故事。”

“哦?”諾伊抱起胳膊表示懷疑。

羅伊娜看起來有點急了,她走到玩具堆邊坐了下來,然後把鼴鼠拿起來說:“輪到鼴鼠講了,但是他很愛睡覺,我們就叫他睡鼠。”

諾伊走到對面,也坐了下來。雖然他很生氣,但是他不介意和姐姐一起玩一會,以前他和伊諾在一塊的時候可沒有這麼精巧的玩具。

羅伊娜很快講起了睡鼠講的故事:“睡鼠說,從前,有一對兄弟,他們的名字叫做愛德華和理查德。他們出生在一座塔里。他們每天都吃糖漿。”

“糖漿從哪裏來?”羅伊娜用另一隻手舉起小愛麗絲問。

“塔頂。”睡鼠不情不願的回答,他用瓜子撓了撓眼睛。“那裏會下糖漿雨。”

愛麗絲閉着眼睛試着想了想下糖漿雨的世界。雨下下來,路上的行人到處都是黏糊糊的,孩子們個個都因貪吃糖果而壞了牙齒。

這讓她打了哆嗦,所以她接着問:“這樣他們會生病的,會牙痛。”

“年輕的小姐,不要一直打斷別人的話嗎?”兔子看起來有點生氣。

愛麗絲有些不服氣,因為他和帽匠一直在拉扯鼴鼠試着把他倒過來。

“可是你們更打擾鼴鼠說故事。”愛麗絲很想這麼說,但她不敢。鼴鼠的故事也繼續了下去。

“他們的母親病了,病的很重。”

“一直吃糖漿當然會病。”愛麗絲想,“自己的姐姐在春天的時候也生病了,父親不允許她進房間看,每天晚上都能聽到姐姐的咳嗽。”

接着羅伊娜就沒有在說話,她靜靜地坐着。諾伊問她為什麼不說話,羅伊娜說:“因為鼴鼠這個時候睡著了。”

諾伊知道這個時候就該追着問接下來的故事,於是他佯裝生氣,喊道:“他不能睡着!接下來的故事呢?”

“他們就到森林裏去了。為了找草藥治療他們的媽媽”羅伊娜慢慢的說,就像真的剛剛睡醒,她把另外一棟積木屋子推了出來,這是一個很漂亮的糖果屋,裏面有一個正在熬煮的大鍋,“他們走啊走,走的都累壞了,餓壞了也沒有找到要用的草藥,這時候,他們發現遠處有一棟房子。愛德華和理查德高興的走近一看,這房子全部是用糖果、餅乾做成的!兄弟倆實在是餓壞了,忍不住飛奔過去,拆下房子忘情的吃了起來。”

這時,從背後傳來和藹的聲音說:“是誰在啃我的房子呀?”

他們往後一看,一位優雅的貴夫人從屋裏走出來。哥哥連忙道歉:“對不起,我們是在森林裏迷路的孩子,實在是太餓了。”

貴夫人很溫和的說:“噢!可憐的孩子,進來吃吧!屋子裏還有許多好吃的東西。”

“於是她把兄弟倆個帶進屋,餐桌上擺滿了各種各樣好吃的。在吃飽后,貴夫人就讓他們倆人睡在漂亮又舒適的床上。兄弟倆好開心哦,從此他們就幸福快樂的生活在了一起。”

“這太奇怪了!”諾伊對這個結局很不滿意,“那他們的媽媽呢?”

“唔,他們忘了。女巫的糖果里有魔法。”羅伊娜想了想以後解釋。

“他們怎麼能忘了自己的媽媽!”諾伊生氣了,他驀地站起來了,帶翻了羅伊娜的玩具堡。“怎麼可以有人忘掉自己的媽媽?”

玩具嘩啦嘩啦散落了一地,愛麗絲摔到地上發出清脆的碎裂聲,瓷片彈到地上又打到諾伊的臉上,疼痛才讓他反應過來自己好像做的有點過分。

“不,對不起,抱歉,那個……”諾伊手足無措的看着還坐着已經被嚇傻了的羅伊娜。她的眼中蓄着淚水,正驚恐不安的看着他,在諾伊的眼中,這就像是絕望的號角等待吹響的那一刻潰堤。

“不,是我該道歉,對不起,我講的你不喜歡的故事。”就在斷頭台上中最後一絲繩索快要落下的時刻,羅伊娜突然咬着嘴唇,閃着淚花,顫顫悠悠地帶來了赦免令。

她說:“咱們還是去看看巴納巴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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