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為君故一百四十四
“看得出來,大家長很喜歡我們家諾諾啊。”
“我其實也在想,我要是不是這個該死的大家長,也許我的女兒也跟陳小姐一樣大了吧。”櫻井七海的聲音幽幽的響起。“那個人,臨終之前,告訴我,大家都是普通人,這些年愛也愛的亂七八糟的,恨也恨得亂七八糟的,可那有什麼辦法呢?”
櫻井七海彷彿忽然回到了很多年前。那時的她,是日本演藝界最璀璨的一顆明珠,還叫冬日愛子。十八歲的冬日愛子,風靡席捲日本各大綜藝演出,是無數宅男理想的夢中情人。
每次演出,總有那麼一個五十多歲的老頭騎着摩托車來看,跟年輕人一樣,這個時髦的小老頭也會吹着口哨,在台下賣力的呼喊着“愛子”。
花一樣的年華,遇上了堪堪老矣的黑道宗家家長,這個年紀大的都可以做他爺爺的小老頭,這個整個日本都算得上有頭有臉的人物。美人愛英雄,儘管這英雄年紀稍微大了點......
再次相遇,是在蛇岐八家的神社,她已經是在黑道初顯崢嶸的執行局專員櫻井七海,他還是那個對着誰都可以指手畫腳的老傢伙,對櫻井七海總是頤指氣使的......
蛇岐八家的行事準則,任何人都可以被丟棄,除了舉旗的人。那一次,他把自己也丟棄了。櫻井七海只感覺整個人像窒息一般地,說不上話,就好像一個落水的人,想要拚命去抓住一些東西,發現除了無力的拍打水面,等待冰冷刺骨的寒流慢慢將自己淹沒,什麼也做不了。
“可我們所堅守的大義,告訴我,現在的蛇岐八家還需要一個大家長,我們可以為了大義而生,也可以為了大義而死。”這個女人的眼神中,透露出雄師般的堅毅。“現在的家族,已經太累了。”櫻井七海緊緊攥住了自己的手,莫名地有力。
本該是一個強壯得像龐貝一樣的男人口裏發出的,慷慨激昂的,譬如屋大維加冕登基一般,昭告全天下“嘿,夥計們,看過來,這片天地,改天換命了,這是屬於我們的,全新的時代將從此刻啟航。”從女人的嘴裏發出,倒也沒什麼,畢竟克里奧特帕拉七世,葉卡捷琳娜二世等等,哪一位不是在世界的歷史上留下了厚厚的一筆。
“龐貝君,我以私人的名義,拜託您一件事,將來,等我卸任了大家長,能讓我來加圖索家,看一下陳小姐嗎?”櫻井七海看着龐貝,再看着床上躺着的紅髮姑娘,堅毅的眼神,開始多了几絲柔和。就像女兒即將出嫁的老媽子,前一天還在給親家交代,我女兒就這麼交到你們身上,希望自己過還能正常過來探望一下自己的女兒,確實倒也是人之常情。
“加圖索家,永遠是蛇岐八家的朋友。您是凱撒的朋友,自然就是我龐貝的朋友,到時候凱撒和諾諾的婚禮,還希望大家能夠不吝出席一下。”龐貝發出了几絲爽朗的大笑。
“既然龐貝君有心,我自然不好拒絕,只是這個婚禮,真的能夠如願舉辦嗎?”櫻井七海長嘆一口氣,抬頭看向窗外,几絲陰霾將太陽籠罩其中。
“夢境的持續時間會有多久?”路麟城轉頭看向一旁還在調試試劑配量的杜登博士。
“可能會很久,也可能只有幾分鐘。畢竟,夢境裏的時間流速和現實有所不同,我們涉及的行業也不是針對人的夢境展開研究。只是有一點我必須告訴您,路秘書長,如果您兒子在夢境裏死了,那就是真的死了,希望您能做好心理準備。
”
杜登博士的話,像是個手術室的主刀醫生在說。病人家屬啊,我希望你們啊,雖然我們會盡全力地搶救,可是生死由命,富貴在天,如果病人沒救回來,你們可千萬要節哀啊。確實,誰也說不好,萬一路明非在夢境裏沒了,那麼接管路明非身體的恐怖至尊,會幹出些什麼。
“你們還真是心大啊,秘黨的人馬上就要把這裏包圍了,警報聲也一直響,居然還能這麼淡定。”路明非自顧自的看着自己,“如果你們怕夢境時間太短,那就最大劑量吧,就像他對我說的
‘somthingfornoting’增益全開一樣。”路明非的臉上,掛滿了悲傷與決絕。此刻的他,就好像遲暮的老將軍,踏上了生命歷程中最後一次征戰,也不知道最後究竟能不能回來......反正戰士的使命,終究是要回到那一片戰場去的。
每個人的一生,不就是一個離開家,又回到家的過程嗎?路明非雖然現在在親生爹媽身邊,可是這裏卻不是他的家。他的家只有那一個生活了六年的小房子,嬸嬸與叔叔,還有那個胖乎乎的堂弟,才是他最親最親的家人。-
“最大試劑量......那可就是致死量,我可不會眼睜睜看着自己兒子死去的......”這個一向要強的路秘書長,眼神里銳利的鋒芒,總是讓人不寒而慄,可是這會兒卻罕見的多了點......柔和,他畢竟也是個爸爸。
路明非埋着頭,不再說話,心中五味雜陳,早已掀起驚天駭浪。自己有多久沒聽到這個男人叫自己兒子了,從這個男人把自己寄養到叔叔家,就沒再回來看過自己。他尋思着你們忙,定期打個電話回來啊,好歹讓我知道你們還活着,就他媽要去卡塞爾學院的時候,給我寫過一封信,連個祝福都要委託別人說。我這個兒子,想來也很廉價吧。畢竟爸媽都是為了做戲才生的我,誰知道你這個老爹是真愛我還是假愛我啊?
既然你都不想管我了,就別找人把我弄進這個該死的卡塞爾學院啊,讓我在叔叔家待一輩子,上個二本,平平淡淡過完這一輩子不好嗎?而且秘黨的鋼鐵洪流和各種煉金炮彈馬上就要把這片荒原夷為平地了,居然還能這麼大義凜然,給我整這麼一出親情大戲,難怪能幹到秘書長啊。
“趕緊開始吧,我趕時間,這裏的事情忙完,我想回叔叔家了。”路明非不帶任何情緒,說到叔叔二字卻是狠狠咬住了嘴,那個名為叔叔的中年男人,在記憶中的份量,很明顯,超越了眼前這個似乎是他地親生爸爸的男人。
路明非搖着輪椅,緩緩滑向了一個病房,笨拙地打開病房門,進去,房門再關上。路麟城心頭一緊,好像進去的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