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蟹腳鎖(下)

第2章 蟹腳鎖(下)

蟹腳鎖(下)

在忙活着處理完病員后,一時間我覺得身心俱疲,想想這來到村子裏之後發生的都叫個什事?先是相處多年的同事中出了可能內鬼,然後又病倒了一大片人,我是第一次當上名義上的領導,屬實是有點吃不消了。

我在帳篷里休息了一小會兒,有同事來叫我說桂叔讓我過去。桂叔當天晚上也是在場的,我今天剛聽完邢世慈的推理,卻還沒聽過桂叔的,於是我揉了幾下臉提提精神,然後便走出帳篷向桂叔的帳篷走去。

在病號走後,偌大的營地里剩下了許多空帳篷,瘋子像是發現了新玩物一樣,總是在空帳篷里鑽來鑽去,偶爾鑽進有人的帳篷里被打罵出來也只是嘿嘿傻笑,比小孩還小孩。

不過眼下倒是沒看見他,可能是在他那個破茅草屋裏吧?

我找到桂叔的帳篷,裏面正掌着燈,我掀開門帘走了進去。嚯,裏面還真夠擠的,盤腿坐着三個人,桂叔古井無波,邢世慈運籌帷幄,只有杜柏紅着個臉,不安的扭來扭去。

等我坐下來,桂叔開了口:“剛才邢世慈把自己的推理和我們說了一遍,我沒有異議,你們有什麼想要說的嗎?”

杜柏小聲說:“對不起,我沒法解釋我昨晚的動向,但是我能保證,我絕對不是那個黑影。”邢世慈插嘴道:“沒人說你是,杜柏,但是既然你堅持不說的話,你身上的嫌疑便永遠無法洗清,你想好了。”杜柏並不接話,只是頭低的更低了。

我白天剛聽過一遍,看來他們留了一手,沒把杜柏的老底抖落出來,可能是想到關鍵時刻一劍封喉吧?於是我點點頭表示同意。

桂叔見沒人再說話,便說道:“我年紀大了,腦子也不好使了,和你們這些年輕人相比,我也就是經驗豐富點,人脈廣一點而已,接下來,我要說一下我去縣城調查的情況。”

桂叔從包里拿出一沓卷宗的複印件,遞給我們道:“在我看來,現在發生的一切都是表象,如果我們一直在表象打轉的話,就永遠也無法觸碰到這個村子的核心。所以,我認為一切都要從十幾年前的那場遷村說起。這是我動用關係拿出來的卷宗,你們可以先看一看。”

卷宗上記錄的正是十幾年前那場火災,後面還附上了幾具焦黑的屍體的圖片,慘不忍睹,圖片下面還標記上了死者的名字。邢世慈應該和桂叔說過族譜上信的事了,所以我並沒有把族譜帶出來,還扔在帳篷里。

死者的名字...余檀溪,余夏舉,余夏安...雖然我沒帶族譜,但是我記得他們都是輩分比較高的,應該是因為不願意遷村而被殺害了吧?我繼續往下看去,突然,我五雷轟頂一般停止了動作。

在一群余姓的死者圖片中,突兀的出現了一個姓林的,這我倒是預料到了,只不過,下面標註的名字,赫然是“林燦義”!如果他那個時候就死了,那封信是鬼寫的不成?我的後背驀然產生一股涼意,冷汗慢慢地流了出來。

桂叔慢悠悠地說道:“除此以外,邢世慈所說的,余家溝村的村外勢力真的存在,是一個家族產業的物流公司,主要負責運輸余家溝村出產的糧食,這個公司有沒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我們便不得而知了。除此以外,這個物流公司還有一個化工行業的子公司。”

而此刻我卻在神遊天外,低下頭專心的思索“林燦義”的事,我實在想不通,十年前,究竟發生了什麼?我不信這三個人這麼明顯的漏洞都想不到。

桂叔繼續說:“在回來的路上,我又去了十年前的舊村一趟,在裏面發現了很多之前沒有注意到的細節,比如說——祠堂的燒毀程度要比其他建築低很多...”

這時,天空一聲炸雷想起,把我們都嚇了一跳。我掀開門帘一看,天邊的烏雲正緩緩地向我們這邊推進,孫小虎說的還真沒錯,要下暴雨。

就我們這小破帳篷,外面下中雨屋裏就得下小雨,更別說是下暴雨了,能不能撐住不散架都是個問題。桂叔快速把他在舊村子和縣城裏發現的事情和我們說了一遍,然後他拿出手機給孫小虎打電話,這種暴雨就不是意志力能剋制的了,如果不住在村子裏的話就只能回縣城了。

可能是因為暴雨的緣故,電話始終沒有信號,桂叔的表情也越來越凝重。最後他一咬牙,對邢世慈說道:“小邢,你們之前在村子裏看見的那個祠堂怎麼走你還記得嗎?”在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后,桂叔又扭過頭對我說道:“把所有人叫起來吧,帶上設備去祠堂。”這時沉默了一個晚上的杜柏突然抬頭說道:“不能去村子...”然後他又像是意識到什麼一樣,低下了頭。

桂叔眼中亮起一道狡黠的光芒,他問道:“為什麼不能去村子?”杜柏支吾了半天,卻回答不上來。桂叔也不和他計較,連忙安排我們去村子,一會雨把設備淋濕就不好玩了。

這時候帳篷太多反倒是個累贅,我看着天逐漸陰沉下來也是急的不行,只好把多餘的物資留在原地,反正我們也用不上,就當是便宜瘋子了。然後我們很狼狽的在樹林裏一路狂奔,在這場暴雨過後,昨晚與那個黑影相關的痕迹算是一點不剩了。

我也懶得去找村長了,管他同不同意呢,今天我們必須住在這裏,剩下的就等雨停後去賠罪吧。祠堂里沒有通電,昏暗一片,幸好為了拍攝夜景我們帶上了幾個大型的照明燈,此時我們在牆角各放上一個,就充當是電燈了。

祠堂門臉蠻氣派,裏面倒是差遠了,純純的水泥地,連塊像樣的磚都沒有。我們還惦記着祠堂後面的小屋子呢,裏面好歹比水泥地舒服。距離委託的時間還有兩天,能舒服點就舒服點,總不吃虧。

這時外面已經下起暴雨了,電閃雷鳴的,我和幾個同事頂着雨跑了一小段,到了小屋子跟前。雖然從窗戶能看到裏面的情況,但門上掛着一把蠻大的鎖,上面倒是沒落多少灰。有個會點開鎖技巧的同事把鎖拿起來看了看,他原先是開鎖公司跳槽的,據他自己說,九成主流的掛式鎖他都能開,防盜門給他備上工具也能開,要是沒找到這份工作八成他就當扒手去了。

有同事慫恿他說道:“老許,露兩手?”“老許”一咧嘴,擺擺手,卻是從包里抽出來一根鐵絲鼓搗了起來。正在我構思怎麼和村長解釋撬鎖的時候,“老許”把鐵絲拔了出來。我也來了精神,問道:“開了嗎?”他苦笑道:“開個屁!這鎖邪性的很,裏面彎彎繞繞的,我聽都沒聽說過這樣的鎖。”

老許都沒辦法,我自然更沒辦法了,我總不能大半夜把村長揪起來讓他給我來開鎖吧?我們一行人只好垂頭喪氣的往祠堂走,沒辦法,那今天晚上就睡水泥地吧。

拐過祠堂和小屋子中間隔着的樹林時,我抬頭猛地看見一個鬼鬼祟祟的影子正扒着祠堂的窗戶往裏面張望,這個位置很聰明,在祠堂里的人看來這個位置是死角,而外面正下着暴雨,裏面的人也大概率不會出來。

我頭腦一熱,大吼一聲:“幹什麼的?”這個黑影嚇了一大跳,頭也不回地跑掉了,還險些被門檻絆了一跤。本來想着追出去看看的,但暴雨卻無情地否定了我們的這個想法,恐怕任誰也不願意在這個電閃雷鳴的雨夜,去追逐一個來路不明的黑影。只是個窮極無聊的村民吧,我在心裏默默地安慰自己道。

回到祠堂,我們一行人七嘴八舌地把剛才的事講述了一遍,聽到只能睡祠堂時,大家都流露出了無奈的神色;在聽到窗外黑影時,有的同事不免流露出了厭惡的神色。

我們又扯了一會兒皮,但只有幾個小小的照明燈照明,這個祠堂里的神像在地下投射出一片扭曲的影子,陰森森的,很快我們也就沒了興緻,各自睡覺去了。

半夜暴雨停了一小陣,陸陸續續有同事出去上廁所,我迷迷糊糊地看了一眼便又睡了過去。

雨還是沒有停,我們也只好獃在祠堂里吃點剩下的乾糧,默默地等待着雨停。

就在我躺在地上發獃時,一位出去上廁所的同事慌慌張張地跑入了祠堂,前言不搭后語道:“快出去看看吧...樹林裏有人死了!”

我的腦子嗡的一聲,跳起來一把拽過那個人,吼道:“誰死了?在哪裏?”這位同事正是程虎,他被嚇得嘴唇不斷地發抖,一時半會竟回答不出來。

我一把抓起外套蒙在頭上,幾乎是拖着讓他帶路。程虎都快要哭出來了,他帶着哭腔說道:“怎麼偏偏是我呢?昨天晚上是我,今天也是我,我這是走的什麼霉運啊?”

我沒有心情安慰他,行走在雨幕中,我的心比陰灰色的天空更沉重。

我彷彿回到了十七歲的那個雨夜,少年頂着雨奮力的騎着一輛三輪車向城裏趕去,卻把自己唯一的一件雨衣披在了車後放的東西上。也正是那一年,一個對我來說極其重要的的人死去了,我曾在她的墳前發誓過,不會再讓任何人為我而死。

因為,我不想再看到有人哭了。

雨後的土地都被混成了一團爛泥,我舉步維艱,轉過樹林的轉角,小屋呈現在了我的眼前。程虎沒有停下的意思,繼續向小屋後走去。

這後面就是祠堂的後部分了,有一個圍牆作為與外界的隔斷,圍牆上開有一扇小門,不知多久沒打開過了,鎖都銹了。又往前走了幾步,程虎說什麼都不走了,他指向小屋后的一片樹林說道:“就在那裏,你去看看吧。”

我也顧不上他,深吸一口氣向樹林裏走去。這裏的樹林很茂密,如果在黑夜中看去可能僅僅是一塊黑色的影子而已。這時一道閃電劃過,一瞬間照亮了樹林中的景象。

只見一個人背靠着樹低着頭坐着,但是卻絕對不會讓人聯想到安詳的睡眠——他的身體下漫開一片血跡,一柄菜刀掉落在一旁,在閃電的照耀下,他的面容格外猙獰。

我被驚得向後退了半步,一時半會說不出話來。

在這裏被殺掉的人,居然是我認為最可靠,最不可能出問題的桂叔!

我瞬間腦子裏一片空白,不知道做些什麼好了。過上了幾分鐘我才像是剛從睡夢中驚醒過來一般,依據常識扭過頭對程虎說道:“你在這裏看守下現場,我去報警!”

程虎都快癱倒地上了,他哭喪着臉說道:“這裏上哪裏找警局去?電話信號還中斷了,這可怎麼辦啊?讓我和屍體呆在一起我可做不到啊,我們是不是都要死在這裏了...”我被他吵的心煩意亂,於是一揮手道:“那你回去找人過來,我來看守現場。”程虎像是遇上大赦一般,一溜煙就跑了回去。

我打開手機的閃光燈走進了樹林,很小心地繞過了地上的血跡,防止破壞現場。我沒有首先看屍體,而是趴下來用閃光燈照着地面。我很喜歡的一個推理小說作者呼延雲曾寫道“當你進入現場,你就要把空間當做是一個六面體。”除了四周外,地面與天空同樣重要。

雨水漸漸澆透了我的外套,它緊緊地黏在了我的身上,還在不斷地滴水,讓我說不出的難受。我深吸一口氣,把雜念排除腦海,梳理起了現場的信息。

地上清晰地印着兩行鞋印,一行有來有回,而另一行則是有來無回——毫無疑問正是桂叔的鞋印。地上的血跡沒有偽造的痕迹,來源於他腹部和頸部被菜刀劈開的傷口。很奇怪的是,桂叔卻沒有擺出任何搏鬥或者防禦的姿態,桂叔可是公認的老當益壯,總不至於什麼反應都沒有就被秒殺了吧?

看到屍體我有點心裏發憷,也沒敢湊近細看,等人都到了再仔細檢查吧。我扭頭看向地下掉落的物品,總共有兩樣東西,一柄雨傘,還有一柄染血的菜刀,不對,如果硬說的話,還有半樣,在桂叔的身邊掉落着許多已經燃燒了大半的煙頭,被大雨澆滅多時了。

我抬頭看了一下樹的高度,雖說不高,但我從小就沒爬過樹,也無法上去確定有沒有什麼線索。在等待着程虎叫人的剩餘時間裏,我把自己想像成兇手,他究竟是怎麼動手的?

在雨夜裏,桂叔撐着傘蹲在樹下吸煙,這時,一個黑影悄悄地接近,先是一刀劈開了他的肚腹,然後又生怕他沒有死透,又狠狠地在頸部劈上了一刀。隨後他簡單地處理了現場,把菜刀丟在了原地,原路返回。

不對,我苦笑道,牽強的地方太多了,其中最嚴重的漏洞就是桂叔肚腹和頸部的傷口都在前側。難道正前方一把刀都揮過來了,桂叔還像獃頭鵝一樣任人宰割嗎?

所以現在最重要的有兩點,第一點是找到桂叔的死因,第二點呢,就是找出這第二串腳印的主人到底是誰?

這時援兵終於到了,不過人數不多,稀稀拉拉的。有很多人聽說樹林裏死了人,現在都對樹林有了恐懼,待在祠堂里不敢出來。現在出來的這些除了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之外,就是真正有責任心的人了。

結果我在林子裏面朝他們一揮手,他們都左腳磕右腳,走不動道了。最後還是邢世慈慢慢地走了進來,我看他強作鎮定,但牙關還是不自主的打戰的模樣,便一陣好笑。他緩了一口氣,問我道:“你不緊張嗎?”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當然也緊張啊,只不過比你好上一點罷了。”

有這麼多人在旁邊看着我也沒什麼好怕的,於是我和邢世慈對視了一眼,慢慢地向屍體挪去。血液的粘膩手感似乎喚醒了我久遠的記憶,但去回想時卻又變成了朦朧的一團影子。我甩甩頭,仔細地檢查起屍體來。

沒過多久,我們就在屍體的脖子上發現了勒痕,兇手欲蓋彌彰的在勒痕上用菜刀狠狠地劃了一刀,卻無法掩蓋深深印在肌膚紋理里的繩索痕迹。邢世慈目光一凝,抬頭向樹上看去。

我問道:“你發現什麼不對的了嗎?”他搖搖頭,說道:“只是一種感覺,我覺得咱們最好搬個梯子過來,看看樹上面有沒有什麼線索。”於是我出去叫人找找梯子,邢世慈留在樹下繼續對屍體摸摸索索。

過了一會兒,梯子沒找着,會爬樹的倒找到兩個。那隻好死馬當活馬醫,讓他倆試上一試。一開始他倆不敢靠近小樹林,在我和邢世慈一再攛掇后,終於答應願意爬上樹看看,但他倆爬上樹的時候特意繞過了屍體,渾身哆嗦的不行。

過了一會兒,他倆滑下了樹,手裏舉着黑乎乎一團東西。我和邢世慈接過來一看,是一件黑色的雨衣,是路邊五塊錢就能買一件的那種貨色,辨識度很低。除此以外,他倆一路爬上樹總感覺手感怪怪的,樹上有些環形的奇怪痕迹,不知道是什麼。

這就是現場我們能發現的所有線索了,但畢竟我們不是警察法醫,沒法微量取證,沒法根據屍僵判斷死亡時間,我們能做的也只是把線索記錄下來,等電話信號恢復正常后再報警吧。

我和邢世慈安排了幾個膽大的同事在這裏蹲點,免得兇手來個二進宮,摧毀證據。從來到回去,邢世慈的眉頭就沒有舒展過,我知道他又陷入了沉思,也不便打擾他。

這沉默持續了一會兒,他突然問道:“桂叔抽什麼煙?”我很少抽煙,因此對這個方面一無所知,我迷惑的搖了搖頭。邢世慈眉頭一皺,轉身沖回了樹林,從兜里拿出來幾張手紙,小心翼翼地把地上早就熄滅了的煙頭找出幾個包好。然後,他逕自向後院的小門處走去。

我丈二和尚摸不到頭腦,只能一路小跑着跟在他身後,我喊道:“這個鎖都銹住了,這門估計好久都沒打開過了。”邢世慈扭頭對我露出一個狡猾的微笑:“誰說...打開門就必須要打開鎖的?”然後,他把看似緊緊捆住大門的鐵鏈轉了幾轉,銹跡斑斑的鎖應聲脫落。

他說道:“所以,昨晚兇手不是從圍牆上翻進來的,而是從...”話音未落,一團黑乎乎的東西從打開的小門處撲了進來,隨後便一動不動了。我和邢世慈都嚇了一大跳,我撿了根木棍,小心翼翼地戳了一戳這團黑影。不對,怎麼越看越像是一個人?

我也顧不上了,丟掉樹枝把這個人扶了起來。這個人連最微弱的呼吸都消失了,顯然已經身亡多時。他全身上下都被暴雨澆得濕透了,偏偏手裏還緊緊地攥着一把雨傘,雨傘看起來很高級,估計便宜不了。他的面色鐵青,眼睛卻緊緊地瞪着,眼珠都在向外凸,彷彿要緊緊盯着誰一樣。

我自然是不敢和他對視,連忙移開視線,檢查起他的死因來。他全身上下沒有發現明顯的外傷,但他臨死前顯然極為痛苦,皮膚有好幾塊都撓爛了。在他衣服層層包裹中,我發現了一張用油布包牢牢包好的紙,我隨手揣進包里,這裏雨還大,等回祠堂再說吧。

邢世慈一直在一邊觀察着,這時才說道:“這不是那個瘋子嗎?怎麼會死在這裏了?”剛才我沒敢和死屍對視,現在定睛一看,還真是瘋子。只是此時,他只能直挺挺的望着天,再也沒法邊走邊跳,唱“二哥我請你喝酒”了。

原來昨天晚上,受害者不只有桂叔一個,還有這個瘋子。到底是誰殺了他們?我只覺得心中一陣火起,他媽的,怎麼哪裏都有把人命不當一回事的人渣?等回到祠堂,我和邢世慈把油布包打開看了看,裏面大意就是是瘋子自己突然犯了瘋病,不小心把桂叔捅死了,出於自責遂服毒自殺等等。我和邢世慈自然是不屑一顧,就算真的是瘋子不小心殺了人要自殺,也不可能大雨天靠着門服毒自盡,難不成他從房子走到村子,一直提着菜刀,揣着毒藥,做着隨時捅人然後自盡的準備?

等雨勢小了點,我帶着幾個個人去往了村長家。手機沒信號,聯繫不到外界,無法報警,雖說我和邢世慈心中都覺得兇手大概率就是村子裏的人,甚至就是村長本人,但我們總不可能從村子裏冒着暴雨一路跑回縣城去,也只好先委與以蛇,桂叔死了,我是名義上的領導人,必須要為所有人謀出一條更好的道路。

中間還有一個小插曲,我們在找傘準備出門時,一個女同事直嚷嚷她的傘找不到了,還詳盡的向左右描述了好幾遍。一開始我還沒注意聽,直到她重複了好幾遍我才反應過來,好傢夥,瘋子死的時候,手裏拿着的可不就是她的傘嗎?我連忙向她追問了一番,她說昨天因為使用過,就放到祠堂前門裏的兩側走廊那裏晾着來着,結果一大早上起來就不見了。這能說明什麼?瘋子路過祠堂門口的時候...順便偷了把傘?那他從小屋往村子這邊走的時候打的傘呢?莫不成是一路跑過來的?

我搖了搖頭,揣度一個瘋子的想法是愚蠢的,說不定他就是突然發病了,想偷把傘玩玩呢?邢世慈雙眼發亮,但他什麼也沒說,只是拍了拍我的肩膀說:“走吧。”祠堂外,天空依舊下着傾盆大雨,黑雲彷彿層巒疊嶂的群山,一層層的壓得人透不過起來。

不合時宜的,我的腦中突然跳出了了一個桂叔曾經問過的問題:“十幾年前,祠堂的燒毀程度,為什麼要比其他的建築物輕一點呢?”難道是有人救火?不對,火是余家溝村民自己點燃的,還有什麼救的必要?

林燦忠林燦義這對兄弟估計是不會參與到放火中去的,如果是他們哥倆救火呢?說起來,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姓余的要燒毀自己的祠堂,姓林的偏偏愣頭愣腦地衝進來救火,還真就蠻諷刺的。

還有,林燦義的信里寫到:“他們都瘋了,他們殺人,他們把自己的小孩送走,那些小孩就也沒有回來過…”這些指的又是什麼?無數信息在我腦子裏縱橫交錯,一時間有點短路。

到村長家時,村長態度倒是挺好,但是當聽到他用禮貌到近乎殘酷的地步和我笑着說信號塔壞了用不了的時候,我還是很想把拳頭往他鼻子上招呼。邢世慈倒是若無其事地和村長說笑,末了還管他借條繩子,說是床不太穩要綁下床,天知道他哪裏來的床?

村長很快取來一段烏龍繩,我一把接過,明顯不是勒死桂叔的那條。然後邢世慈又扯東扯西要了一大堆東西,不知道的還以為要開雜貨攤呢。看他這麼做作的演技,我也是一頭霧水,難不成他等村長主動把證據自己送過來不成?末了,他一摸兜,表情浮誇的和村長說:“壞了,忘帶煙了,村長,借根煙抽抽。”一邊正吞雲吐霧的程虎見狀要遞一支過去,我連忙一把把他拉住。

村長古井無波,從懷裏拿出一個擠扁的煙盒出來,遞給了邢世慈一支煙。邢世慈一把接過,別到了耳朵上,然後饒有興緻的往前走了幾步,從茶几的煙灰缸上拿出一個煙屁股出來。他還扭頭對村長乾巴巴的笑了幾聲,說道:“還是煙屁股有味,呵呵。”村長面不改色,跟着附和了幾聲,一切行為還是那麼的無懈可擊,讓人挑不出一絲毛病。

然後我們也只能和村長客套幾句,說信號站修好之後趕緊聯繫警方,注意安全云云,雙方都是各懷鬼胎,很快也就不歡而散。回去的路上,我問邢世慈:“看出什麼了?”邢世慈表情深邃的看着我說:“什麼也沒看出來,就是煙屁股真難抽。”我:“......”

他一本正經的說:“我沒在開玩笑,煙屁股真的很難抽,因為,它燃燒的太充分了,抽一口燒紙能是什麼味道?”我沒抽過煙,遂老老實實地向他求教什麼意思。

他說:“就像點火柴一樣,你總不可能用手拿着把一整根燒完吧?一根煙,如果是抽的話,多多少少會剩下那麼一點煙草,要不怎麼總有人撿煙屁股抽呢?”

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煙灰缸里的煙壓根就不是抽的,而是用火點上燒乾凈之後丟進煙灰缸的,這樣就能掩蓋住原來自己抽的香煙的品牌了?”邢世慈從懷裏拿出包着死亡現場煙頭的那張手紙,果真是兩種完全不同的香煙。

邢世慈說:“這能說明什麼?這什麼也說明不了,所以我才說我什麼也沒看出來。要麼村長真的不是兇手,要麼他就是可怕到極點的兇手,一絲破綻也不給我留下。我甚至懷疑這個就是他給我留下的圈套等着我鑽,我才沒敢推論下去。”

到這裏基本就陷入死局了,沒有新的線索,我們倆能得到的只是無數可能性相仿的推論,而永遠不是“真相”。我們也只好在祠堂里一遍一遍地勘察着現場,然後無奈地徘徊着。

熬到晚上,打破這個死局的人終於出現了,杜柏把我和邢世慈叫了出去,他說自己看到了桂叔的死,良心飽受煎熬,於是決定把自己知道的一五一十地講出來。至今,團隊裏最大的變數,雙方共同的棋子,杜柏,也終於在棋盤上挪動了一步。

他說道:“我從小生活在余家溝村,原名叫余柏。”我很配合的小聲驚呼一聲,邢世慈則冷眼旁觀,一動不動。

杜柏也不管我們,繼續說道:“我五歲那年,我爸爸得病去世了,我和媽媽搬出了村子,我也跟着繼父改性杜,杜柏。就在編輯部安排給我這個差事的時候,我想起了一些...不好的事情,我原本拒絕了,但主編說非我不可,我只好跟着來了。就在咱們進村長家的時候,我雖說有了心理準備,但是還是吃了一驚。”我插嘴道:“因為裏面全是你的叔叔伯伯?”

杜柏搖頭道:“不,因為村長不是當年的那個村長了,我記得我小時候走的時候村長剛壯年,我們這裏一般都是終身制,不會輕易換村長的。”邢世慈折身從祠堂里拿出族譜,一頁頁翻開對照,末了他問道:“你認識他嗎?”杜柏努力回憶了一番:“記不清了,似乎有點印象,又像是完全沒見過,我搞不準。”邢世慈揮手示意他繼續往下說。

杜柏繼續說道:“咱們在村長家裏不是鬧了點小衝突嗎?那個伯伯出門的時候撞了我一下你們還記不記得?”我和邢世慈都一臉茫然地搖了搖頭,誰會記得這種事?“就是在那個時候,他給我塞了一大一小兩個紙條,小的包在大的裏面。在大的裏面,寫着他們已經認出我來了,讓我幫個忙,把小的紙條給瘋子送過去。然後,我就送了過去...”

邢世慈直截了當的問道:“那個小紙條里寫的什麼,你應該也偷看了吧?”杜柏回答道:“看了,但是裏面寫的前言不搭后語的,估計是有什麼密文,我看不懂。”邢世慈追問:“那你是什麼時候給瘋子送過去的?”“後半夜吧,差不多就是你們去追黑影的時候,回來的時候我還和安馬撞了一下呢。”我點點頭,表示同意。

邢世慈依舊不依不撓:“為什麼要後半夜去呢?瘋子當時在房子裏嗎?”杜柏對答如流:“因為給我的大紙條里就寫道,為了避人耳目,讓我後半夜給他送過去。我去的時候房子裏沒人,但是亮着燈,我就坐着等了他一陣,後來見他一直不來,我就把紙條放到桌子上走了。對不起,我也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

那第一夜那個黑影就能完美的解釋了,排去窮舉法中的其餘選項,剩下的即為真相。如果有問題的是瘋子的話...我感覺死局終於撕開了一個口子,一絲陽光照耀了進來。

邢世慈卻沒有絲毫放鬆釋然的樣子,他沉思片刻,一開口就捅破了天:“昨晚去見桂叔的那個人,是你吧?”我明顯的看到杜柏的身子僵直了一下,我的心臟也漏跳了一拍。

杜柏艱澀的說:“是我。”見杜柏承認,邢世慈反而鬆了一口氣,他對杜柏說道:“請詳細描述一遍,越詳細越好。”

杜柏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下定了決心說道:“昨天晚飯前後吧,在去廁所的路上,桂叔似乎不經意般和我擦肩而過,那時他和我說,讓我入夜後,十一點左右去祠堂後面的小樹林去找他。我忐忑不安的在睡袋裏翻來覆去,好不容易挨到了十一點,我看旁邊人差不多都睡了,我就輕手輕腳地爬起來去樹林裏找桂叔去了。”

邢世慈打斷道:“你當時去樹林裏的時候,都拿了些什麼?”杜柏有點茫然,他努力回憶到:“手機,還有當備忘錄的小本子,好像也就沒啥了...怎麼了嗎?”邢世慈繼續說道:“不,不是這些,我問的是,你當時打着雨傘嗎?”

這算個什麼問題?我心中暗襯道,難不成有人不打傘就站在森林裏,頂着暴雨若無其事地聊天?杜柏雖說也很困惑,但也禮貌的回答了一下:“是的,昨晚我打的傘現在還在走廊里呢,用我拿過來嗎?”邢世慈搖搖頭,又揮揮手示意他繼續講述。

杜柏見邢世慈對雨傘這麼執着,還特意強調了一遍:“然後我就打着傘向竹林里走去,陝北的雨也當真奇怪,下起來沒完沒了不說,還光悶頭下不打雷,和我家裏那邊很不一樣。可能是因為下雨的緣故吧,樹林裏黑洞洞一片,看不太真切,我喊了桂叔兩聲,他在樹林裏應了一聲,我就順着聲源走進去了。我心中很忐忑,生怕他認出我的真實身份,然後我這份工作恐怕就完蛋了。”

邢世慈突然不合時機的插了一句:“那時候,他抽煙沒有?”邢世慈很快回答道:“沒有,當天樹林很黑,如果他抽煙的話我能看見火光,也就不必叫他了。”我不滿邢世慈接二連三的打斷,好不容易快到主線了,還糾結人家抽煙不抽煙幹什麼?於是我問道:“你們都聊了些什麼?”

邢世慈道:“其實也沒聊什麼,他就聊了聊報社近幾年的發展情況,又讓我好好乾,未來是你們年輕人的云云。”

這種對話應該在公司年會上才會出現吧?前輩慣例和晚輩扯上幾句皮,諸如年輕人要努力好好乾之類的屁話,晚輩也自然滿口答應,一轉身就不知道把這些屁話丟到哪裏去了。就為了這幾句話,至於大半夜十一點把人約到小樹林裏,以一種邪教要收教徒般的隱秘方式說出來嗎?我心中瞬間萬馬奔騰,這廝要鬧哪樣?

我第一反應就是杜柏說謊了,但是這謊言未免也太明顯了點,就差說完話加上一句“此乃謊言”了吧?邢世慈倒是沒什麼意外的表現,繼續問道:“然後呢?你去哪裏了?”杜柏說:“然後我就回去了啊,桂叔說他要和我錯開,等會兒再回去,沒想到這一見,竟是永別。”

這下腳印的問題解決了,但是好像是從一個死局躍入了另一個死局,推進是有的,不過推進到死胡同里去了。

邢世慈漫不經心道:“哦,是這樣嗎?我還以為門是你關的呢。”門?什麼門?我一頭霧水,視線在邢世慈和杜柏之間搖擺。

杜柏反應卻很大,他像是被人扎了一針后泄了氣的氣球,看着邢世慈,聲音卻慢慢低了下去:“人不是我殺的。”邢世慈終於脫離了一臉嚴肅的思考狀,又恢復了戲謔的表情,道:“沒人說人是你殺的,我只是在說一種推測,問你有沒有關上一扇門而已,你這麼緊張幹什麼?”我仍是一頭霧水,插嘴問道:“什麼門?祠堂的大門嗎?一直也沒關過啊。”

邢世慈對我說話,卻盯着杜柏,慢悠悠地說道:“給你個提示吧,祠堂後院竹林的那個小門,既然它最後是關着的,而且它曾經被打開過,那麼就一定有人把它重新關上了。”

我不滿意他的解答:“你怎麼證明它曾經被打開過?說不定它一直是關着的呢?”邢世慈嘆氣道:“我也很希望,可惜,打開這扇門的,正是死者桂叔本人,在他握着傘的那隻手上,還有一些殘留的鐵鏽,我和小門上鎖的鐵鏽對比了一下,幾乎一模一樣。”

當天晚上,桂叔打開了門,所以見到他的並不只有杜柏,所以殺他的另有其人?邢世慈對杜柏笑了一下,笑容中暗藏着殘酷的光芒,說道:“你這個雙料間諜,乾的可不怎麼乾淨啊,兄弟。”

杜柏全身顫抖,他抱住頭,野獸般嘶吼道:“我...我也不想的,我不是故意的...他會原諒我的!”也不知他話中的“他”是何方神聖。

邢世慈似乎預料到了他的反應,他仍慢斯條理的說道:“我還是那句話,我可從來沒說過你殺了人,我就想問一下,在你往外搬瘋子的時候,他還沒死對吧?”往外搬瘋子,什麼意思?我的大腦里一道閃電閃過,難道事情是這樣?

就在真相呼之欲出的時候,偏偏有個人闖了過來,他對我喊道:“村長聯繫上縣裏了,他說先找車把人送到縣裏,然後再報案!快走吧,一會兒就趕不上車啦!”說完,他一溜煙地跑了,我們三個回祠堂一看,這位還算是仗義的,有不少人早就跑了,剩下的也都是因為沒收拾完正在祠堂里收拾呢,看都不看我們一眼。

這麼長時間以來,我這個名義上的領導地位日益下降,在桂叔死後更是跌到了谷底。都死人了,還拍個屁新聞,自然是小命要緊啊,於是這群人做鳥雀散,生怕走晚了就趕不上車了。我有心阻止,這些人卻壓根不聽我的,自顧自的跑了。

最後,祠堂里只剩下我,邢世慈,杜柏三個人,站在空蕩蕩的祠堂中央,魔神的神像對我們怒目而視,老鼠吱吱地從小洞探出頭來,慶祝着人類的離開。前所未有的無助感席捲了我,我扭頭對邢世慈說道:“你看不出來,這是個陷阱?”邢世慈苦笑道:“我能看出來,他們也能看出來么?在瘋狂的人群面前,真相又有什麼意義?”

他走到神龕面前,把神龕前供奉的奇怪物品拿了起來,說道:“而且,難道看穿真相就要比看不穿結局更好一些嗎?他們走,或許還有一線生機;我們留,必死無疑。除非這九天十地的神魔齊開眼,送一尊大神給我們。”

我被他的話鎮住了,一會兒才調侃道:“你什麼時候這麼神棍了?還九天十地,凈是扯淡。”邢世慈嘿嘿一笑:“反正神棍一點又沒有什麼損失,說不定真有哪個神靈想不開,要庇護我一下呢?”他撥弄了一下從神龕前拿起來的物品,那個東西有點像是一根鐵絲,大概十幾厘米的長度,不知是做什麼的。

我好奇道:“這是什麼?”邢世慈擺擺手說:“你問我,我問誰?剛才說那麼神棍的話,總該做點帶點神棍氣息的動作吧?”

他咳嗽一聲:“算了,不開玩笑了,這個東西從一進祠堂到現在我一直十分好奇,但是因為畢竟是人家供奉的物品,說拿就拿不合適。現在既然都到這個地步了,現在還不拿起來看看,實在對不起自己。”

他這不知從何而來的求知慾讓我無話可說,現在明顯不是研究一根鐵絲的時候吧?把玩了一陣后,他說:“安馬,你認為整件事最詭異的事情是什麼?”我想了一下,說道:“是兇手離奇失蹤的腳印?”邢世慈搖了搖頭。我一連猜了好幾個,比如瘋子的身份,十年前的真相等等,邢世慈都一一搖頭否定。

最後,我舉手投降,問他答案是什麼。邢世慈目光深邃的說:“你說的都有道理,也確實都是一頂一的難題,但是都不是最核心的問題。最核心的問題,就在於這個委託本身。為什麼這個名為“靈異事件事務局”的古怪機構,要選擇這麼一個有問題的村子?又為什麼從萬千報社,無數記者中偏偏指定了你?如果你不能搞懂這一點,即使我們還原了整個案件,也不過是井底之蛙而已。”

這是個無解的問題,只好留給以後的自己了。我們研究了半天鐵絲,我突然覺得這種古怪感莫名熟悉,對了,那個小屋上掛着的,開鎖高手都沒見過的鎖!於是我突發奇想用這根鐵絲狀的東西捅一下那個鎖試試,-以怪碰怪嘛!

這根鐵絲看起來和鎖完全不適配,沒想到插進去之後卻像是蛇一般,自己調節成了鎖芯的樣子,大鎖應聲而開。我們三人聞所未聞,都目瞪口呆,暗道也不知道這鐵絲是只能開這一個鎖還是萬能鑰匙,要不這東西真乃打家劫舍必備之物。

這個小屋是這個村子裏最大的秘密,這裏又會藏匿着什麼呢?我們心懷忐忑的推開了門,映在我們眼前的是——三面泛黃的牆壁。

這才是真正的家徒四壁,裏面甚至一件傢具,一點多餘的物品都沒有,除了我們進來的門,就只有窗戶了,也不知道多久沒開過,積了厚厚一層灰,看不真切。

村民們百般推諉,諱莫若深的小屋子,裏面就是這樣的景象?我不信邪,在牆上四處摸索,想找出暗道暗門之類的,結果是——通通沒有!

我感覺命運和我開了個大大的玩笑,每當我以為找到了迷宮的出口時,總有一把無形的大手一把把我丟到另一個迷宮中,永無寧日。

這個屋子裏一片空白,什麼信息都沒有給我們留下,我們只好走出屋子,順便研究研究那根鐵絲,說不定哪天吃不上飯的時候用得上呢?

我們三個人走出屋子,順手鎖上了門,我心安理得地把鐵絲揣到了兜里。先在祠堂里避會兒雨,再決定怎麼辦吧,眼下也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

走進祠堂,我抬起頭,眼前站着一群沉默的村民,村長搬了一張凳子,坐在最中央,靜靜地看着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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詭異事件委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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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蟹腳鎖(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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