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功在0秋
東都城東，太陽照進了一個破敗的傢具廠內。原本的電鋸改木機周圍，挺立着半米高的雜草。乾枯的草莖在早春的陽光里，呈現出一副黃燦燦的豐收景象。
廠房邊站着一個黃衫人，來回踱着步子，不停地看着手機。
手機消息終於響了起來。他抬手看去，見到“第三步驟，大功告成”八個字，立馬如釋重負地舒了一口氣。
此人下巴上有一個明顯的疤痕。細瞧其身上衣衫，那雙手袖口以及衣領處，都綴有一圈金線。只是在那黃衫之上，不甚明顯罷了。
他收到成功的消息，立即轉身進入暗門，快速向地下室走去。
一群黃衫人正盤坐在地下室的地板上。聽到那空曠的腳步聲響起，眾人一同抬起頭。看到是帶疤漢子，便立即站起身，圍到他面前。
帶疤漢子環視眾人，沉聲道：“白馬使不負眾望，第三步驟，大功告成。”
眾人聽聞，臉上均露出悲傷之色。甚至還有一些人，雙目中簌簌地留下兩行淚水來。有人默默地拿出一個事先備下的黑色靈牌，擦拭乾凈后，起身安置到那早已掛滿靈牌的牆壁之上。瞧那位置，就在另外三個嶄新靈牌一側。
旁邊有人過來，點着了一個巨大的火堆。眾人將雙手交叉於胸前，齊聲低吟：“燃盡熊熊火焰，焚我前世今生；了卻諸般因果，廣濟苦海眾人。莫道冰封百里，且看枯木逢春；但握齊天一尺，可量天地乾坤。”
吟罷后，眾人朝着那個巨大的火堆跪拜叩首。情緒激蕩之間，不禁再次慷慨悲歌起來。
帶疤漢子跪在第一排，眼中同樣噙着淚水。過了半晌，這才開口，用沙啞的嗓音說道：“白馬殞命，功在千秋。還請諸位同仁，切勿悲傷過度。”
眾人齊聲道：“之後安排如何，還請樓主示下。”
帶疤漢子道：“這第四步驟，也需要加緊。如今燎原之勢，已經初步形成。往後只怕是越來越難。像今天盯上白馬使之人，就令我好生意外。”
旁邊一人附和道：“是啊，這種通勁期高手，毫無防備之下，當真措手不及。所幸好歹攔截下來了，只是連累那三位兄弟白白喪生。”
帶疤漢子接口道：“事態發展，很快就會突破掌控，之後行事應小心低調。此外，趁着蕭家風波未平，趕緊收集藥材和元石，儘快填補上後續所需缺口。”
眾人齊聲稱是。
這些聲音雖然不甚洪亮，但都帶着迫切之意。它們齊刷刷匯聚起來，迴響在這地底的密室中，像是一股無畏的洪流。
時間回撥幾個小時。
當那身穿白衫的白馬使還在月光下繼續趕路之時，木家一行人已回到了木家大院。瘦削男子立刻扶着木欽進了主院東廂房。
“多備些元石，待會我好為他壓住體內勁力！”木澤在前院停下摩托，衝著瘦削男子道。
“小榮再去睡會兒吧！”木澤又轉過臉，對木榮道，“今天你要去打悟道針，這可不是件小事。”
“嗯，”木榮點了點頭，“二叔的傷不礙事吧？”
“得修養一陣子了，”老人替木榮捋了捋頭髮，一臉慈愛地道，“悟道之事你也別太擔心，養好精力，剩下的交給我們大家。”
“嗯，”木榮用力地點了點頭。
木澤剛往東廂房邁出兩步，又回頭道：“哦對了，沈家姑娘給你的藥方，會有人替你熬好，走之前一定要記得喝！此葯有助於鎮定心神，別辜負了人家姑娘的一片苦心。
”
“沈丁葵，別總是沈家姑娘、沈家姑娘的，”木榮臉紅了起來。在木澤強調姑娘二字時，木榮總是感到有些彆扭。
“好好好，我記住了，”木澤臉上浮現出一絲笑意，“南方丙丁火，北方壬癸水，丁葵，水火相濟，是個好名字。”
木榮嘴裏支支吾吾地應付着，趕緊向卧房走去。
看着木榮落荒而逃，木澤臉上的笑意更加明顯起來。
木澤心裏清楚，沈丁葵給木榮的藥方必是高人為沈丁葵本人事先備下的。
而那高人早已料到，沈丁葵會將藥方透露給某個男孩。因此便特地針對這個男孩，預先做出了某種提醒和暗示。
藥方上依次記錄了十一味葯：浮萍，青礞石，相思藤，黃連，駱駝刺，虎杖，九龍藤，官桂，丁葵草，合歡花，甘草。
丁葵，又稱丁癸，也叫做二葉人字草。在十多年前，被迫捲入那個風暴中心的中府名醫沈紹春，最擅用的草藥之中就有這味清熱解毒、涼血散淤的丁葵。
小木榮啊小木榮，前輩給你的提示，你能讀懂多少呢？而這位前輩身為一代名醫，卻在獄中被押長達十年之久，恐怕最終還是難逃一死。木澤感慨了一陣，臉色也變得沉默起來。
“做人難，要想堂堂正正地做人，有時也是難上加難啊。”輕嘆一聲之後，木澤快步向東廂房走去。
清晨八點，朝陽剛好落在雪山頂上，映出一片金色的霞光。
古水鎮的石板路上，也開始出現了行色匆匆的人流。
“哇，雪山真漂亮啊！”一個梳着羊角辮的小姑娘停下腳步，感嘆道。
“漂亮漂亮，”一旁的大人頗不耐煩地牽起她的小手，“走啦走啦，要不然一會兒就趕不上公交了。”
木榮正巧跟在這個孩子後面。他望着遠處的金頂雪山，口中雖然還泛着草藥的苦澀，但眼裏卻反射着金色的光芒。
走到公交站台前，發現車也剛好抵達。
車上人不多，木榮選了個靠近司機的位置坐下，看着司機將元力運轉到右腳的腳掌部位，再通過踏板傳輸向元力發動機，然後汽車便輕巧地發動起來。
“小夥子多大了？”瞥到木榮對元力感興趣，司機隨口問道，“等你年滿十七周歲之後，你們學校應該會組織去打悟道針的。”
“今天剛好輪到我了呢！”木榮有些興奮地道。
“好！挺好！”司機沖他豎了個大拇指。
“忍住疼，一旦成功，未來就算有了着落。我納勁期和釋勁期的考核都不高，也能湊合開開公交。若是能達到明勁甚至暗勁，別說府衙，洲衙都會大肆招攬。”
木榮靦腆地笑了笑，心裏卻想起五年前那個的漆黑夜晚、以及沈丁葵私下裏時不時的黯然神傷，他口袋裏的拳頭，不覺間攥得更緊了。
“納、釋、明、暗、通，”他又在心裏默念了一遍。
“我們都要好好的，”木榮在心中祝福着，為即將注射悟道針的自己，也為回到東都去注射悟道針的沈丁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