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選秀談判的終場
從NHK放送中心接衛藤美彩回住所后的第二天是11月16日周一,在連着三天的小到中雨後,東京的天空總算放晴。
一大早,還是天色蒙蒙,林真秀就拉着行李箱出門,在赤坂站下千代田線,轉山手線,再轉東京單軌電車羽田線,抵達羽田空港國際航站樓。過了安檢,熟門熟路地找到候機廳內全日空的貴賓室,出示外交護照和登機牌後進入。令他意外的是,一進去就有人站起來向他揮手。
“早上好,寺田桑。真是抱歉,我來晚了,讓寺田桑等候。”
走到近前行禮后,林真秀別的都不說,先向寺田明弘道歉。他是這次去韓國談判的領隊,照理應該最先到機場等其他人,只是道歉歸道歉,未免有些腹誹和狐疑,心想:9點才起飛,你7點就到,來那麼早打算做什麼?
沒一會兒,他就知道了答案——在寒暄了兩句前幾天連着下雨,今天一大早就放晴,航班肯定能準點,對接下來談判是個好兆頭等廢話后,寺田明弘切入了正題。
“聽秋元桑說,林企畫官希望我們能將島崎放進聯合選秀的名單?”
這就是想要了解情況或者直接求情,怕被今野義雄干擾,所以提前等着?他心想。
林真秀那天提到島崎遙香其實是“要開窗,先主張拆房頂”,本就做好對方還價的準備,加之寺田明弘一直很客氣,前些日子還把宮脅咲良送過來,雖然沒收,但也要領這個情,因此,痛快承認了,再主動解釋,順便把責任推出去。
“本來和寺田桑說好,由秋元桑當著我和今野桑的面請託,但前天提到這件事時,秋元桑一直沒給明確的話,我不能不顧慮今野桑的想法。如果AKB48能送一個次時代ace去韓國,也算和今野桑有個交代了。”
他本以為接下來會被竭力遊說,然後假意堅持一下,最後就可以順水推舟改成要求島崎遙香去參加“一個月一萬円節約生活”,並讓寺田明弘欠自己一個人情,沒想之後雖然確實聽到了勸說,但等他說了一句“如果實在不想讓島崎桑在韓國出道,就讓她被淘汰吧”之後,對方居然沒再做聲,令他有些吃驚,只是話出后無法收回,又覺得島崎遙香就算被安排淘汰,也該是最後一輪的事,之前要在韓國幾個月參加高強度、高壓力選秀比賽,期間本土人氣也會受到影響,不大不小也是個懲罰了,就沒再多說什麼,渾不知自己已悄悄背上了口黑鍋。
“你能不能向林企畫官求個情,讓島崎不用去韓國?”
“對不起,我……好像不能去求情。”
“為什麼?”
“林桑那天晚上問了我不少事,知道我明年可能當十周年單曲的center后就問是不是說明運營會推我當次時代的ace。我回答說,不知道,島崎桑才是現在的次時代ace。他哦了一聲,也沒說什麼,就是對我笑了笑。我擔心……”
寺田明弘回憶起昨天那張欲言又止的臉,又想到吉成夏子對島崎遙香以及其背後秋元康的態度,暗自嘆了口氣。
既然京樂在AKB48中不斷排斥秋元康的勢力,逼得後者將關注和重心轉移到乃木坂46,而且也得到了索尼音樂娛樂的接納,那就沒法怪秋元康雖然給了不知道為什麼答應幫忙的磯野久美子一個面子,幫了一把,卻不肯全力支持了。想到這裏,他就不再勸說,而接下來,兩人也只能有一句沒一句地閑聊了。
時間過得飛快。8點左右,先是配合林真秀工作的村上駿到了。接着今野義雄也到了,他看到寺田明弘和林真秀坐在一起,表情就有點古怪,不過終究什麼都沒問。再之後,山崎由佳子也到了。去韓國的談判組成員至此全都到齊,緊接着登上全日空航空NH6983航班,9點準時起飛,11點20分在韓國金浦國際機場落地,隨後分乘兩輛出租車前往七月來首爾曾住過的雅樂軒酒店(首爾江南店)。
辦理好入駐手續,在酒店內吃了點東西后稍事休息了會兒。下午15點,一行人前往M-net演播室大樓。林真秀一個電話后,金容範帶着下屬出來相迎,領着進入大樓。在一間會議室中,日韓偶像聯合選秀談判第二輪正式開始。
由於金容範此前已私下代表主管《Porduce101》企劃的專務理事答應林真秀關於MAMA最佳亞洲藝人獎和轉播權的要求,這名官僚也為此和日方談判組溝通過,用外務省的名義答應不少補償,因此,儘管M-net在本次談判中態度依然強硬,但進展卻比上一輪快許多——日本談判組在諸多條款中都做出不小讓步。
像PD人選,原先林真秀顧慮韓東哲可能不滿,堅持要求換人,現在妥協為雙製作人模式,由韓東哲負責商務部分,上次來首爾時曾見過一面的M-net製作人安俊英負責內容部分。
不過,最重大的讓步還是在那些涉及真金白銀利益的那些條款中,幾乎全盤同意M-net提出的條款,如之後成立的限時組合的經紀約歸屬、收益分配、財務監督權等規定,日方只爭取到接下來組建的委員會擁有從節目正式開始后不受限制的監察權。好在M-net在條款的適用範圍上有所讓步,同意將日本市場排除在外,並確認在日本執行上述條款時,日方擁有原規定屬於M-net的所有權力和義務,不至於看起來像是一邊倒的退讓。
表面看,日方似乎吃了大虧,實則不然。藉助這些有偏向性的條款,日方在日本市場得到了和M-net在韓國市場一樣大的控制權,掌握了收益的分配權力。而在韓國市場的權力和待遇等同於其他韓國經紀公司,也不算虧。至於其他國家和地區,由於日本偶像文化的海外影響力遠低於韓國,通過合作獲取本不會有的收益,其實沾了M-net的光。
當然,M-net得到的更多,不僅在除日本之外的市場中可以牢牢控制住《Produce101》,而且在進入日本這一韓國文化產品最主要的海外市場時也能獲得有力支持,收益明顯比單幹更多。
為此,M-net在導師名額分配與選秀名額分配上變得比較好說話,從原先堅持所有導師都是韓國籍退了一步,同意增加一名在韓國工作的日本籍導師,日方的選秀名額也有所增加。
當天談判中場休息期間,林真秀和金容範還在另外一間小會議室進行了一次單獨溝通,交換了四份保密文件:
其一是日本國際協力銀行向《Porduce101》提供一筆利率為0.75%的五年期國際貸款承諾書,金額不低於經審核后確認的節目製作費用的30%;
其二是M-net向外務省保證,在《Porduce101》結束后成立的限時偶像組合中,日本成員不少於三分之一或四人的承諾書;
其三是M-net向外務省保證,將給其指定的偶像團體授予MAMA最佳亞洲藝人獎的承諾書;
其四是M-net向外務省聲明,原則上將《Porduce101》在日本的電視轉播權授予富士電視台的函件。
有了第一天的打底,第二天談判更加順利,傍晚完成所有條款的確認,最後草簽協議,等年底舉行簽約儀式。
晚上,金容範設宴招待日方談判組,其他不論,慶祝成功的氣氛還是比較充足的。在送日方談判組回酒店的路上,又悄悄問林真秀要不要出去坐坐。狡詐公務員看對方似乎並不像是有事要單獨溝通,就婉拒了。金容範也沒堅持,在大堂酒店和日方談判組分別離去。
林真秀回房間洗了把臉,換了一件西裝,拎着公文包又出了酒店,進了在門口定點等候的出租車,和司機說去驛三洞602番地艾美酒店。等到後下了車,他站在這座燈火通明的酒店前,想起兩個月前的今天發生的事,思緒萬千,不知道自己當時帶着生田繪梨花來是對還是錯,再過一個多月該用什麼態度對待那株雪峰歐石南。
感慨過後,他在酒店裙樓碩大的“BurningMoon”招牌下步入電梯,又一次從那條三面彩燈裝飾下的通道中走過,來到BurningMoon的門口,打了個電話,不一會兒,那名曾經見過的李MD匆匆出來,見面后連着鞠躬打招呼,把他引了進去,沿着已經人聲鼎沸的大廳邊緣上了二樓,進入兩個月前曾發生過難忘故事的那個半包VIP卡座。不同的是,此刻裏面坐着的只有朴俊映。
見到林真秀進來,朴俊映起身迎上,笑着招呼坐下,又親自倒酒,殷勤詢問這次來首爾有什麼公幹,SM哪裏可以幫得上忙。他卻是只笑了笑而沒正面回答,禮貌性地舉杯相敬,一飲而盡后,透過卡座開放式的門望向樓下大廳——還是一樣喧鬧,還是一樣充滿荷爾蒙的衝動,還是一樣氣氛淫靡。
朴俊映也不着急,就是靜靜地等着,直到那名官僚感慨過後,回頭望過來,開始說話。
“兩個月前的今天也是和朴董事在這裏,那時發生的事彷彿昨日一樣,歷歷在目。”
“哦。”朴俊映不動聲色地應了一聲。
“那位徐社長後來怎麼樣,有沒有遷怒貴會社?”林真秀忽然問。
“倒是沒有,兩不相干吧。”朴俊映平靜地答道。
“那幾個狗腿呢?”他又問。
“好像都被送走了,附近的醫院問過,找不到就診的記錄,也沒發現蹤跡。”朴俊映繼續平靜地答道。
林真秀沒再追問下去,而是給朴俊映倒了一杯酒,然後舉杯相敬,等彼此都一飲而盡后,感慨地道:“來韓國也有好多次了,但沒想到過我差點會因為幾個不入流的混混()而身敗名裂。”
這次,朴俊映沒有接話。
林真秀也沒有對方必須回應的意思,繼續道:“現在回想那天都有點后怕,生田是日本數得着的偶像,一旦出事,以日韓之間敏感的關係,必然會引起日本輿論大嘩,我這帶她來這裏的人肯定首當其衝,口誅筆伐之下,也只能謝罪辭職了,之後大概也無法再立足東京,只能回老家,埋首田間,無聲無息地度過餘生。農閑之餘,想到苦學16年,傾盡全力才考上外務省,當上職業官僚,就因為這件事前功盡棄,前途盡毀,大概胸中會有一股憤懣之氣永遠消不掉吧。”
說到這裏,他看向朴俊映,似有深意地說:“九月只能親自動手,今天問朴董事,也不能知道那幾個狗腿的情況,卻是讓人有些意難平呢。”
朴俊映默然許久后,居然道歉了,但話中有話,“鄙社沒能讓林企畫官滿意,害得林企畫官意難平到今晚都沒心情和M-net慶祝達成協議,反是把我找來指責,實在是抱歉了。”
從上個月金容範主動提到自己在首爾“英雄救美”之後,林真秀就明白韓國偶像藝能圈小到什麼秘密都沒有,因此並不奇怪朴俊映已經知道自己這次來的目的和進展,對方肯直接說出來,實際給自己一個開口的機會,從某個角度而言是一種善意,也就沒必要對明白人繞圈子了,不過道德高地還是要佔據的。
“《Produce99》是外務省非常重視的一個企劃,從新曆2016年初啟動,在日本2016財年開始時結束的這個時間點也格外令人關注,容不得出現意外和瑕疵。但從上次發生的事來看,很難確認SM有不惜一切守護這個企劃的決心。那麼,也不能不對未來是否能順利推進有所顧慮。所以,經過縝密思考,外務省決定終止《Produce99》的談判。”
“真是如此嗎?原來不是林企畫官有心讓鄙社陪跑啊。看來,這幾個月間一直關注着《Produce101》的進展,倒是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朴俊映毫無誠意地說著抱歉的話,又發出隱晦的威脅,“事已至此,鄙社也只能祝《Produce101》進展順利,林企畫官今後在韓國的其他日本偶像發展企劃可以大展宏圖。”
“承您吉言。”林真秀像是沒聽懂背後的含義一樣,舉杯相敬,然後一飲而盡,笑着道,“我相信M-net作為一家電視台完全實力執行好這個企劃,更何況有CJE&M的保駕護航和朴董事的期待,一定能順利進行。”
這就是在提醒,SM就算是韓國最大的偶像經濟公司又怎麼樣?斗得過M-net嗎?就算斗得過M-net,還能斗得過CJE&M的嗎?更不要說CJ集團這個韓國大財閥了。
朴俊映舉杯回敬,一飲而盡,放下酒杯后,從容不迫地道:“一個季度的節目,兩年的限時組合,恰如煙花綻放,確實比我們這種壽則多辱的存在更令人期待。”
這句話不卑不亢,綿里藏針,提醒對方到底是短期利益重要還是長期利益重要,非智者不能說出,讓林真秀很想鼓掌稱讚,就將最後的底牌拿了出來——打開公文包,取出一份文件遞了過去。
朴俊映接過,掃視了一眼,表情立刻變得嚴肅,藉著卡座內昏暗的燈光快速翻了下后,指着文件,拉長聲音問:“這是……”
“這是我對朴董事和SM的感謝,也是外務省對新政治民主聯合的期待。”林真秀笑着說。
他遞過去的是日本國際協力銀行承諾明年向SM提供一筆利率為0.75%的五年期無限制國際信用貸款意向書,反正《Produce99》的本質是籌款工具,有了這筆貸款,工具要不要無所謂,甚至只有更好。
“但這金額似乎……”朴俊映臉上露出笑容,但看到額度只有原先商定的70%,又有點意猶未足。
林真秀接口道:“但SM似乎也不需要再花費什麼了吧。”
“另外30%不會是給了M-net吧?”朴俊映放下文件,舉杯敬酒,一飲而盡后,半開玩笑地問。
他不答,只是舉杯回敬,兩人相視而笑。接着,朴俊映取出自己的手機,點了幾下后遞了過來。林真秀接過瞟了一眼,屏幕上顯示的是一篇撰寫時間為上個月的文章,作者是韓國有名的八卦報紙《首爾體育》的記者,標題比較驚悚——《未成年偶像與外務省官僚的禁忌之戀,乃木坂46生田繪梨花夜鬧酒吧大披露》,記敘了兩個月前在BurningMoon發生的事,只是暗示是一場爭風吃醋,隱晦地將他描述成一個依仗外交特權,行事肆無忌憚的日本霸權主義者。
這種文章對他來說其實毫無殺傷力,且不說韓國的報道影響不到日本,就算傳過去,還有媒體盤根問底查到是他,只要公佈事實就足以駁回所有質疑,還能引來輿論稱讚,運作得當的話,反而有可能戴上英雄的光環。
當然,作為公務員,他並不需要這種光環,因為戴上等若給自己加了某種錮桎。例如,今後要是出任外務省內與韓國相關的職務,像北東亞第一課長或駐韓大使,為了形象前後一致,不被媒體攻擊對韓軟弱,嘲笑前倨後恭,就只能堅持當一個鷹派了,這對不應持有政治立場的公務員不利。
此外,他也不想置身於媒體的聚光燈之下——這不僅是日本採用的英式文官制度默認規則是“權力屬於公務員,榮譽歸於政治家”,也是擔心過多曝光導致他的親華政治傾向和不能說出來的政治理想被有心人發現。
因此,SM的做法實際對他有利,但這點顯然不能讓對方知道。於是,林真秀將手機遞迴去后,連是怎麼出現這篇文章的原因都不問,故作不以為然地道:“SM將這篇報道攔下來了?其實也沒必要,我倒是想看看,在我國總理大臣來韓國訪問,實現外交破冰之際,這篇報道發出去后,這名記者會有什麼結果。”接着,半表面客氣半真心地道謝,“難為貴社這樣費心了,非常感謝。”
朴俊映身子微微向前傾,算是回禮,接着道:“林企畫官的事就是SM的事,不敢當謝字。反正林企畫官就放心吧,這件事交給SM了,一定不給林企畫官添麻煩。”
他哭笑不得,這是不管他什麼態度,堅持要把人情坐實了,但也不好直接反駁,就道:“這是小事,倒是愛貝克思的畑本董事這裏,還要請朴董事幫着緩頰一下。”
畑本誠一介紹了朴俊映給林真秀,帶來《Produce99》企劃,才令M-net不得不做出重大讓步,現在明擺着這名官僚是在瞞着他,騙了他,要說不憤怒才奇怪。可偏偏愛貝克思是日本數得上的唱片發行公司,接下來肯定要向他們發出推薦旗下偶像參加《Produce101》的邀請,不消對方心裏的芥蒂,肯定會被拒絕。雖然沒什麼大不了,但參賽成員的代表性總會受到點影響。林真秀不想自己的日本偶像海外推廣企劃的第一步就出現白璧微瑕的情況。既然SM或者說眼前這位朴董事一定要自己欠下人情,那就在這件事上欠吧。
“包在我身上。”朴俊映滿口答應,隨即又舉杯相敬。
《Produce99》就這樣完成了歷史使命,而安撫SM,以免日本偶像未來嘗試進入韓國市場時受到這家韓國最大偶像經紀公司狙擊的任務也順利結束,再加上今天《Produce101》談判成功,林真秀這次來韓國的所有目標全都達到,讓他心情頗為舒暢。再喝了一會兒酒後,婉拒了朴俊映提議叫兩名練習生來相陪,就算現役偶像也行的示好,告辭回了酒店,在IM上發了一圈消息,說了下這兩天的工作,暗示其他什麼事都沒做,然後洗澡睡覺。
第二天起床,他先是檢查IM上的回復,看到要麼是笑臉,要麼是紅唇,要麼是隱晦的誇獎,安下心來,哼着不成調的曲子去洗漱。之後下去吃早飯,等時間差不多了,一個個打電話通知日方談判組成員在大堂集合,然後前往金浦國際機場,搭乘12點45分起飛的全日空航空NH864航班,於15點在濛濛細雨中降落至羽田國際空港,回到東京。
出了國際到達廳后,談判組就地解散。山崎由佳子回位於品川區西五反田的UP-FRONTAgency辦公室,打了個招呼後去乘坐羽田空港線。其他幾人要回的地方雖然各自不同,但都是先乘坐東京單軌電車羽田線進市區再轉車,因此走在一起。
一行人從國際線航站樓站上車,在濱松町站換乘JK京濱東北線。到了有樂町站后,林真秀、村上駿、今野義雄與還需繼續乘坐至秋葉原站,回位於千代田區外神田四丁目AKS辦公室的寺田明弘告別,下了車。
“今野桑,那麼就告辭了?”目送寺田明弘所在車廂離去后,林真秀向今野義雄打招呼——他們接下來要換乘不同的電車,一個是乘丸之內線去霞關,一個是乘有樂町線去六番町。
“林企畫官……”老賊欲言又止,最後還是問出了口,“冒昧問下,這次去韓國,林企畫官既然和金部長單獨商談過,不知道有沒有提到MAMA最佳亞洲藝人獎呢?”
林真秀會意,覺得也是到先透風的時候了,別弄得對方措手不及,傷害自己和乃木坂46合同會社之間關係,斟酌了下,緩緩道:“今野桑也親眼看到了,上周土曜日,秋元桑當面拜託;前天,寺田桑比我還早到空港,就是為了表示願意送島崎桑去韓國參加選秀。貴社是外務省的合作夥伴,AKS也是外務省的合作夥伴,在這次日韓偶像聯合選秀中都做出很大貢獻。中國語中有句俗話,叫做‘手心手背都是肉’,我也是左右為難。”
接着,他提出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暗示了自己可能做出的決定,“今野桑有沒有可能請村松桑出面一次?這樣我也好向秋元桑有所交代。”
今野義雄當然不會答應,這樣做不僅等於承認自己無能,還給了村松俊亮插手乃木坂46日常運營的機會,但又不方便直接拒絕,只能敷衍道:“我會慎重考慮這件事的。”
林真秀聞弦歌而知雅意,不過他也怕出現意外,如老賊為了這個大獎一狠心真去做了,或者村松俊亮知道後主動插手,讓永田英彥來遊說,那就真的左右為難了。又想到昨天桑子真帆告訴他,已經找過柴崎哲也,對方答應見面,最後定下19日碰頭這件事,就拋出一個差不多性質的誘餌。
“當然,既然此前一直合作愉快,外務省無論如何不能讓合作夥伴失望。”說到這裏,他微一沉吟,然後道,“我明天會和今年紅白歌會的柴崎首席製作人見面,屆時可以幫着問下乃木坂46這次能不能登場。如果還沒定,外務省就聯合文部科學省向NHK推薦。如果已經確定能登場,就向柴崎桑爭取能有更長的出場時間。”
林真秀覺得,柴崎哲也答應見面已經表明了某種態度,約在他回來的第二天更是在發出積極的信號,那麼,先給今野義雄一顆定心丸也沒什麼關係。當然,順便再刺激下老賊,把注意力集中在西野七瀨身上也是不能少的。
“像第11單是兒童24小時SOS熱線的宣傳曲,不管是推薦還是增加介紹內容,都有足夠的理由。NHK雖然追求獨立,但關愛兒童這種應承擔的社會責任總不能因為是中央省廳推薦而拒絕吧?”
他本以為對方聽到後會像上次那樣臉色僵硬,但不想在略一驚訝的表情之後,聽到的是肯定的回答。
“那就萬分期待林企畫官能傳來好消息了。”
分手之後,林真秀在丸之內線的車廂內仔細思考是怎麼回事,許久之後似有所悟:生駒桑屬於秋元康一系,西野桑屬於SME一系。誰能成為乃木坂46首次登場紅白歌會的center,誰所屬的派系在運營中的話語權就能增強。因此,今野義雄再怎麼想阻止自己和西野七瀨接觸,也不會在這件事上表示反對。
那自己會不會因此得罪秋元康?
這個問題又讓他想了好一會兒,最終覺得可能性不大。因為,根據之前查到的資料,西野七瀨的經紀人柴田恭兵原為SKE48成員松井玲奈的經紀人,跟着松井玲奈交換留學來到乃木坂46工作。交換留學結束后,出人意料地沒有跟着離開,而是跳槽到乃木坂46合同會社,成為西野七瀨的經紀人——被堵過後,這名謹慎穩健的公務員特意去了解柴田恭兵的身份和背景。
彼時,大白牙女士已經憑藉自第7單以來連續五次單曲個握會排名第一和唯一一個專輯握手會全切的成績,以及第8、第9、第11三張單曲的center站位成為無可爭議的ace。柴田恭兵作為一個新入職的員工能越過眾多開創時期就入職的老人擔任如此重要的職務,在論資排輩的日本會社中非常罕見。這種近乎於摘桃子的安排唯有是SME對持有NorthRiver45%股份的第一大股東秋元康做出讓步,滿足他拉攏核心成員的要求,以交換他將事業重心從AKB48轉移到乃木坂46才能解釋。
那麼,堅持紅白歌會上表演《命は美しい》,SME其實會歡迎,秋元康也不至於堅決反對?想到這裏,林真秀又輕鬆了不少。
“西野桑,你運氣真不錯,誰叫大家都決定了,你來當這個center呢?要不然,再教你念兩句詩?”他最後在心裏笑着說。
回到外務省已經是18點多了,林真秀把前兩天的工作記錄調出來,寫好這次去韓國的工作彙報,又填了報告聯絡相談表,放在津田陽子的來件文件筐里,順手給小宮隆司發郵件,告知對方轉播權已經談好內定,給了M-net方面具體的聯繫方式,這才頂着深夜的秋雨下班回宿舍。
第二天上午,津田陽子把他叫去,在聽了工作彙報並表揚了幾句后,要求儘快組建這個企劃的日方專門委員會,落實協議,並提醒他做好準備,過些天再向新美潤彙報。
下午,在陰冷的秋風中,他離開霞關前往NHK放送中心,在附近一家咖啡廳由桑子真帆引薦,和柴崎哲也見了面。對方頗為客氣,在仔細聽取他提出的請求后,沒有對乃木坂46今年是否能紅白登場的問題表態,而是道:“文部科學省如果能給出正式的請求協助公函,NHK會認真考慮指定的事。”
林真秀心裏一喜,尋思着乃木坂46這次上紅白歌會看來已經內定了,提出這個要求也可以視為變相答應自己的請求。畢竟,文部科學省如果照辦卻最終遭到拒絕,柴崎哲也可就得罪了兩家中央省廳。當下說了一聲抱歉,出門打電話給后藤兼輝,轉達了NHK方面的要求。沒多久,后藤兼輝回電,代表水田功表示同意。他於是回復柴崎哲也說:“初等中等教育企畫課非常樂意按照柴崎桑的要求出這份公函。”
兩人都很忙,達成一致后略微再聊兩句就結束了這次見面,在咖啡廳門口分手時,聽着對方在自己隨口說了一句“如果能多給這首宣傳曲幾分鐘介紹時間,那就最好不過了”后答道:“林企畫官的面子,那是一定要給的。”他只好滿面笑容地回應說:“那是我的榮幸”。暗地裏卻是嘆氣道:“堀,又要為你欠人情了。”又在心裏開玩笑,“欠人情的是我,收益最大的卻是你。西野桑,要是22日那天你不好好釣我一次,我可就要轉推了哦。”
11月20日這天,林真秀也很忙,除了日常工作外,還抽空在外務省本館內咖啡廳和此前預約當天會談的小宮隆司見了一面,給對方看了M-net關於電視轉播權的承諾書,說了從金容範這裏打聽來的大致要求。小宮隆司連聲道謝,一邊用心記下,一邊感慨討好乃木坂46的center果然有用。
到了21日星期六這天,他終於能休息了,但一大早還是不得不爬起來,洗漱之後,打着傘,頂着中雨出門,在赤坂站上了千代田線,又轉小田急線、JR中央本線和西武多摩川線,至多磨站出站,走到站廳的門口停下,靜候久保萬裡子和桑子真帆到來——這三個人來東京外國語大學的路線並不相同,因此約在終點車站碰頭,再一起走過去。
等了一會兒后,還沒見人到,他略有些無聊,視線轉向展廳外,看着略帶霧氣的綿綿細雨,感受着從門口不斷吹拂進來的陣陣微風和濕潤空氣,不知不覺間放空了大腦,整個人像是進入一種空靈的狀態,忘記了時間,直到被一個女聲、一個聽得已經生出條件反射的稱呼將他的靈魂召喚了回來為止。
“前輩!”
他轉過身,望向聲音的來處,看到了帶着笑意,一邊走過來,一邊揮手的久保萬裡子,臉上不覺浮現出笑容。然而,這笑容瞬間又變得僵硬。因為,他看到了久保正子的身影,就在久保萬裡子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