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番外九
第一百二十三章番外九
沈玉案番外二(7)
蘇垣很快被送到京城外的莊子中休養,消息傳出去后,原本和李家相看的親事也就跟着不了了之。
這件事除去天花病情,會讓人覺得駭然外,在蘇垣被送離京城后,就沒有引起多大的注意。
甚至郎中府位低,有許多人壓根就不知道這件事。
沈玉案隱約猜到為何一些事情和他前世的認知有所不同了。
前世這個時候,他還處於父親離世的情緒中,加上明澤外出求學,他還擔負著安伯侯府的重任,心神早就被諸事佔據,哪有空閑去關注其餘事情。
郎中府閉門不見客,沈玉案也見不到蘇韶棠。
秋季逐漸落幕,晚風吹散枯黃落葉,蘇垣終於病好回京,他回京的動作低調,若非沈玉案一直關注安伯侯府的動靜,也不一定能知道這個消息。
蘇垣回京,就彷彿蘇韶棠的禁足令被解開了一樣。
更沒有想到,沈玉案居然會直接對她坦白。
剛要轉身,就聽見從二樓傳來一聲:“沈公子?”
按照他的年齡,這個職位甚高。
萬萬沒有想到沈玉案居然會來這種地方找她。
沈玉案一時沒有反應過來這聲是在喊他,但他聽出了這道聲音是誰發出來的,他停下腳步,回頭朝二樓看去,就見蘇韶棠倚着欄杆沖他招了招手。
周圍嘈雜,沈玉案很快回神,他輕垂眼瞼,平復心中剎那間的悸動,面上若無其事地帶着松箐上了二樓。
沈玉案轉身離開書房。
蘇韶棠真的會來這種地方嗎?
畢竟蘇韶棠一直聽說沈玉案聽潔身自好的。
可他大敗西洲后戰功在身,又上交兵權的識相之舉,再加上他們這位聖上的一些個人習慣,一品太尉的官職,也就合乎情理中了。
沈玉案掃了一圈,沒在一樓看見蘇韶棠,他不適地皺眉,有點遲疑。
兩人一同進了雅間,蘇韶棠來湊熱鬧,點的自然是男子伶人,大津朝女子審美正常,只不過清風館招待的不只有女客,所以伶人有身材健壯,自然也有單薄纖細的。
沈玉案知道諳鈴巷這個地方,卻從來沒有來過,他年少就隨父親上了戰場,回京后,諸事壓身,而且,有父親以身作則,他對這種地方向來沒有興趣。
沈玉案遲疑了片刻,就準備打道回府。
諳鈴巷,京城尋歡作樂之地,許多紈絝子弟平日閑暇的必去之處,哪怕大津朝男女大防不嚴,也少有女子會往諳鈴巷去。
這是他頭一次來。
男男女女女穿梭在大堂中,讓人眼花繚亂。
松箐見狀,忙忙讓人去備馬車。
難道還是覺得無聊了,去找伶人作陪不成?
沒到兩三日,沈玉案就得了消息,蘇姑娘乘馬車出府了。
大津朝鼓勵寡婦二嫁,但覓得良婿也不是那麼簡單的事。
蘇韶棠已經到了樓梯口來迎他,好奇地問:“侯爺也來這種地方?”
在前往諳鈴巷的途中,松箐給沈玉案介紹諳鈴巷的情況,順便猜測蘇韶棠去諳鈴巷的目的:“前段時間,諳鈴巷開了一家清風館,裏面不止女子伶人,也有男子在其中迎客,所以,這段時間去諳鈴巷的女子比往日要多了許多。”
彼時,沈玉案正在書房處理事情,一年喪期將過,等年後,他就該回朝任職,依着聖上的想法,他會任命殿前太尉。
沈玉案冷不丁道:“不然呢?”
松箐接不了這話,訕笑兩聲,忙忙縮回頭,不敢再亂說話。
這人嘛,一旦覺得寂寥,就會想要找點事來做,或者找點人來作陪。
蘇韶棠驚訝地抬起頭,她憋了許久不曾出府,今日得了出府的機會,聽說了這清風館,就過來湊湊熱鬧。
進來的男子雙手抱着琴,墨發披在肩上,身姿較為單薄,但也讓人一眼就看得出是男子,臉上也沒有塗抹胭脂水粉。
馬車很快到了諳鈴巷,停在了清風館前,沈玉案下了馬車,他一身銀月白袍站在紅木樓閣前,格外顯眼,很快有人上前招待領路:“這位公子,裏面請。”
剛踏入清風館,沈玉案就嗅到一陣濃郁的胭脂氣息,倒是符合他這家店的營生。
沈玉案啞聲,最終選擇實話實說:“我是來尋你的。”
松箐:“瞧着是去了諳鈴巷。”
沈玉案自無不應。
四周人來人往,蘇韶棠難得覺得有點臉熱,她輕了聲音:“既然都來了,侯爺不如陪我聽上一曲。”
松箐越說越覺得不對勁,覷了眼侯爺臉色,看不出什麼來,只能訕笑道:“蘇姑娘許是就想去湊湊熱鬧。”
女子倚着欄杆,沖他彎眸笑,髮髻上的步搖垂珠輕晃,沈玉案袖中的手不着痕迹地一動。
她剛才喚沈玉案沈公子,是覺得這種地方讓人認出他的身份,對他名聲影響不好。
沈玉案搖搖頭,將案宗推至一旁,平淡地站起身:“她出府後,往何處去了?”
沈玉案錯愕。
一旦坐上這個位置,必然要涉及儲君爭鬥中。
他一進來,就服了服身子:“伶月見過客人。”
伶月偷偷抬頭,見到房間中居然是一男一女,有點傻眼,見過女客結伴來的,也見過男客結伴來的,唯獨一男一女結伴來的,幾乎沒有見過。
沈玉案在看見伶月進來時,就抿緊了唇,眸中的笑意也不着痕迹淡了下去。
蘇韶棠從伶月身上收回視線,毫不掩飾臉上的失望。
京中將清風館吹噓得太過,讓蘇韶棠以為裏面的伶人都該是天資才是,但眼前這位,說算得上館中的頭牌,可也不過爾爾。
蘇韶棠幾不可察地覷了眼沈玉案。
連這位的一二都比不了。
琴藝倒是頗可,雖說算不上繞樑三日,也叫人覺得悅耳動聽。
蘇韶棠勉強嘗了口茶水和糕點,輕皺眉,來清風館的人都是來尋歡作樂的,於吃食上不會多計較,這些茶點當然滿足不了慣來挑剔的蘇韶棠。
一曲終了,蘇韶棠敗興地擺了擺手:“你下去吧。”
伶月早覺得氣氛尷尬,也不說什麼討好的話,很快離開了雅間。
沈玉案一直在觀察蘇韶棠,見狀,不着痕迹地詢問:“蘇姑娘覺得這個地方如何?”
蘇韶棠撇了撇嘴:“虛有其名。”
沈玉案被噎住。
所以就只是清風館滿足不了她的要求,一旦今日這個伶人是位天人之姿,她就會很滿意?
沈玉案越琢磨越不是滋味兒,但接下來女子的一句話,又讓沈玉案心情好轉:“連侯爺的半分風姿都比不得。”
他堂堂安伯侯,京城誰不給他幾分顏面,蘇韶棠是第一個敢將他和伶人作比較的人。
偏生,沈玉案沒有任何不悅,反而因勝過伶人一籌而覺得欣喜。
沈玉案面不改色地捏緊了杯盞,若男女間的情誼都這般叫人難以自禁,沈玉案終於能理解世間終於為何有那麼多痴男怨女,也終於懂得,為何娘親去世后,父親會鬱鬱寡歡數十年。
雅間沒了旁人,沈玉案低聲道:“侯爺太過生疏,蘇姑娘喚我名字或者樂君即可。”
樂君二字,是沈玉案及冠那年,聖上親賜的表字。
這話一出,足夠讓人察覺到他的私心頗重,沈玉案有點不敢對上蘇韶棠的視線。
蘇韶棠掩唇輕笑,然後,試探性地都叫了遍:“玉案?樂君?”
沈玉案低應,蘇韶棠敏銳地發現他耳根子竟然有點紅。
沈玉案端起杯盞,將茶水一飲而盡,藉此遮擋住臉上的神情。
但這個舉動有點突兀,反倒越發引人注目,分明秋日都要結束,出門都要披上大氅才可防止冷意,但蘇韶棠也忽然覺得房間有點悶熱。
頓了頓,蘇韶棠才緩緩道:“既然如此,樂君也不用叫我蘇姑娘,直接喚我名字即可。”
外男直呼姓名,這有點過於親昵,除去一同長大的青梅竹馬會這般,少有隻見過幾次面的男女會如此,而擱在沈玉案和蘇韶棠兩人身上,總透着些許說不清道不明的默認在其中。
蘇韶棠沒讓沈玉案當場喊她名字,而是緊跟着說:“這清風館也沒什麼好看的,不如我們先離開?”
沈玉案巴不得如此。
兩人很快出了清風館,在離開諳鈴巷后,沈玉案覺得四周的空氣都清新了些。
不過他們兩人見面,每一次似乎都會有人來打攪。
這一次也不例外。
才從清風館出來,兩人都沒有回府的心思,就轉而去了頌雨樓。
剛進了頌雨樓,兩人迎面撞上裴時慍和珺陽公主,珺陽公主拉着裴時慍不知在說什麼,臉色並不好看,反倒是裴時慍臉上是慣來的笑,沒有半點改變。
四人直接撞上,珺陽眼睛一亮,鬆開了裴時慍:“表哥,這麼巧,你也來頌雨樓?”
裴時慍聞言,忍不住輕呵一聲。
沈玉案什麼時候是會來頌雨樓的性子?
裴時慍視線移到沈玉案身旁的女子身上,見到她一身青黛色的蘇綉錦緞裙,和沈玉案並肩而站,仿若天造地設的一對般,禁不住眯了眯眼眸。
不等人發現,裴時慍就轉成了笑臉:“蘇姑娘好久不見。”
蘇韶棠和裴時慍不熟,但隱隱覺得他就是個麻煩,不想和他有所交集,也就疏離地服了服身:“裴世子。”
裴時慍察覺到她的態度,也只是若無其事地笑了笑。
珺陽也注意到了蘇韶棠,視線在兩人身上來回看了看,勉強勾起一抹笑,試探道:“表哥這是和蘇姑娘在路上遇到的?”
蘇韶棠沒有說話。
沈玉案的回答簡單明了:“不是。”
“我和阿棠是一起來的。”
蘇韶棠詫異地看向沈玉案,阿棠這個稱呼,對於她和沈玉案來說,有點過於親昵了。
沈玉案自然明白。
但,沈玉案不着痕迹地朝裴時慍看去,裴時慍臉上神情明顯頓了頓,沈玉案收回視線。
他不是聖人,能陪着蘇韶棠在清風館聽曲,但他也總是有私心的。
這一聲阿棠,是進一步拉近和蘇韶棠的距離,也是在和某些人宣告主權。
哪怕是重來一次,沈玉案也從未改變過,將來會和蘇韶棠成親的想法。
蘇韶棠會是他未來的妻子。
這一點,不會改變。
沈玉案也不會允許有人改變。
哪怕那個人是裴時慍。
這個,他年少時的好友。
珺陽臉色也跟着變了變,她認識表哥這麼久,什麼時候聽表哥喊過女子閨名?
哪怕是她,表哥也不過尋常的一句公主,甚至連聲表妹都不願叫。
珺陽不解地看向蘇韶棠,蘇韶棠究竟是哪一點讓表哥另眼相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