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強強聯手
“走着!有什麼不敢的,賣畫也不犯法!”
一路無話。
老者的宅院就在靠近舊縣署左側。
三級青條石台階,兩側是斜坡垂帶石,後面是二根朱紅的石柱已落滿灰塵;兩旁抱鼓石上的狻猊,因為頭部不知什麼時候被人削去顯得有氣無力;廣亮大門兩邊的木雕脫落的斑斑朱漆,似乎在述說著庭院昔日的輝煌。
開鎖進門,沒有異常。
午後的小院,寧靜。
邁過一尺多高的高木台階,真有種進入深宅大院的感覺。
三進或四進的四合院,連門樓都是寬敞的,足足的二十幾平方米;門樓對面是長約五六米的影壁,中心處菱形的文財神李詭祖惟妙惟肖,把大院和內宅隔成兩種世界。影壁前是一個二米多寬的魚缸,這讓牛志強想起故宮的大金缸。
明亮典雅的小院,古色古香。
牛志強和許健還是頭一次進這麼氣派的老宅,自然有些忐忑不安。
老者將二人讓進大門左首的一間書房聊過二句,便起身去后宅準備錢款。
書房中有一個八仙方桌和一個書桌,除兩大書架書之外,還有一套同文書局版的《二十四史》。書架上擺滿了各種古籍,“四書五經”之外,還有《資治通鑒》、《通典》、《通志》、《文獻通考》等“十通”,有段注《說文解字》等等。書桌靠牆,牆上掛着一幅孔子像。書桌上除筆筒、硯台等“文房四寶”外,還有一條木板,約三厘米寬、一厘米厚、四十厘米長,被漆成硃紅色,是預備給老師打學生用的。
八仙桌上高寸許的宜興正方紫砂茶海,四角嵌着菱角形的和田玉;正方形的茶壺,底、蓋、嘴和把,全部都是整塊的和田玉鑲嵌,壺身各面各是一幅淺刀雕刻的蘭花;左右六個下玉上砂的品茶杯上也是淺刀蘭花,高貴。和田玉和宜興紫砂,原本就是兩種不同的物質;熱脹冷縮的比例不盡相同,既要保證燒制時不能掉膛又要保證使用時不能滲水,可見製作工藝之高令人驚艷。
許健拎起一個茶杯握在手裏把玩着。
牛志強繼續觀察室內擺設:屋正中間,是一個漢白玉底座,上面是一米見方20厘米厚的漢白玉石碑。
老者將二疊人民幣遞給許健,許健用指彈了一下直接裝入貼身內衣口袋。
“小兄弟:還是數數好,親兄弟明算賬。”
“不用。”許健說。
老者沏上茶,分別倒上一杯:“小兄弟,哪行發財?”
“這不去年工藝美院畢業,在古文化商城租了間門臉,想掙點錢結婚。”
“那我問句不該問的話,你倆人不要過意。”
老者看着許健:
“那張大山的畫,是收來的,還是家裏祖傳的?”
“當然是祖傳的,我爺爺當年可是咱們津城市湖社第一屆國畫傳習所的學生;好像是31年,對是31年那屆。就在現在的中山公園上課,後來便加入了湖社,好像還聽說在京都,南京和日本都展覽過,好像還獲過什麼獎。”
“加入湖社后,我爺爺經常去京都參展和參加一些自由聚會,就如同現在的筆會一樣。三十年代末四十年代初,有次在金爺金月樓家聚會,當時有二三十人,酒席后張大山當場給我爺爺畫了這張畫。”
“自從得了這張畫,我們全家跟眼珠似的一樣愛護;夾在一本雜誌里,外面還包了三層報紙;怕丟啊,就藏在我們家閣樓的房頂上。唐山大地震,
家裏房子震裂了,都捨不得賣;你說珍貴不珍貴!”
“之所以賣畫?是想有了成本好多收些字畫,再租個大畫店,擴大經營,也好掙大錢;徵得父母同意便去賣畫。但又不敢在古文化商城賣,怕認識的人笑話。這不在收購部遇上那個老王八蛋,非說是假畫;我們家祖傳的畫,我不知道真假?你說是假畫,假畫你還收,這不明明是騙人嗎!再後來便遇到您了。”
牛志強想笑,但又不能笑:許健把張金泉的經歷全部嫁接自己爺爺身上,有的事和沒有的事的像迷糊湯似的一股腦灌下,老者聽着也是似信非信,辨不清真假。
每一張書畫,都有一段歷史,都有一個故事。
或喜或悲。
講好故事,便是尋到了最好的買家。
據說有家古玩店要招聘一位服務員,老闆拿普通的一個牙籤問應聘人員這是什麼?第一位答:牙籤!不錄用。第二位答:老闆拿着的牙籤。還是不錄用。第三位答:拿破崙用過的牙籤!老闆聽后高興地大喊:雙薪雙薪!
這就告訴人們:要想干好經營,必須要有開光的嘴。
牛志強自愧不如。
雖然對許健的誇張頗有微詞,但為了生意,只好選擇無視。
老者問:“你們知道你們罵的那個人是幹什麼的嗎?”見二人無語,繼續說:
“此人姓吳,人送綽號‘二百元’。為什麼叫二百元,咱一會再解釋。老吳是國家圖書館的善本書專家、古文字和訓詁學專家。”
“你們知道81年中國書局出版了一套二十五史,有《史記》、《唐書》、《宋史》一直到《清史稿》,整整二十五部史書,完整記錄了上下五千年的華夏文明歷史;老吳就是專家組成員,負責標點斷句,從這點上看在歷史上也是功不可沒的人物。人雖是固執偏激,但不是壞人。”
“老吳在收購部幹了二十多年,每次收購的價格都不會超過200元;純金的‘開元重寶’,收購價格3元;漢高祖劉邦夫人呂皇后的‘皇後行璽’玉璽,收購價格20元;被稱為‘宋詞雙璧’的廣信書院刻本《稼軒長短句》,收購價格50元;大家都以為老吳業務水平不精,不敢收200元以上的好物件,不明緣由於是送了個雅號‘二百元’。其實,根本不是那麼回事,這是因為上級領導給他的付款權限最高只有200元。”
老者看了一眼許健又看了看牛志強:“所以這位小兄弟說老吳給1800元,我估計就是給180元,也許是聽錯了吧?”
聽到此,許健馬上反駁:“沒錯,當時他說得就是1800元,我能騙您嗎,那…不缺德嗎!”
牛志強終於明白老者為什麼在衚衕里一聽許健說1800元,馬上一鎖眉頭,還以為嫌貴兒不值這些錢呢,原來還有這麼一段隱情。
“老人家,雖然我們不知道您的姓名,也不知道您是幹什麼的;但就沖您剛才給錢時說到哪做到哪,沒少給一分錢,說明您就值得我們尊敬,再說您又與我們的父母一樣年齡。”
敬人如敬己,禮多人不怪。
牛志強接著說:
“至於您所說的180元也好,1800元也好,都是次要的;關鍵是看東西值不值這個價格,如果日後還有上升的空間,那就沒有上當,值;如果您認為不值,我們可以把畫拿走,錢一分不少地退給您,省得覺得我們是在騙您。”
老者哈哈大笑,用力擺擺手,表示誤會,沒有那個必要:
“其實我這人,屬狗的脾氣也像,肚子裏盛不下二兩酥油;有什麼,不說出來心裏憋得慌。這位小兄弟說得對,這張畫值不值,值!特別是83年張大山去世后,其書畫價格已經上漲了二倍多;香港市場,東南亞市場,已經是洛陽紙貴,一畫難求。依我看,也許再過五年,最多不會超過十年,價格還會翻番的漲,或許是幾何速度遞增;為什麼會這麼說,亂世黃金,盛世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