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安息，代價，掠奪
大瓮當中的液體傾倒四處，點燃了乾柴與廢屋。
索倫撲到火焰中，一腳踢翻妄圖掙扎而起的吉爾·博努，原本穿刺在它身軀上的金屬長矛，已經被火浣符文炸成碎屑。
為了凝聚那柄長矛，索倫消耗了最起碼三分之一的義骸。
不過剩下的材料也沒有浪費。
殘留的金屬，被他通過“守夜儀式”熔鑄成鐵足，不但能夠短暫抵禦火焰的燒灼，還能用以壓制面前的蟲豸。
看着在地上奮力掙扎的事物……
那東西甚至不能稱之為人類。
在近距離遭受重創后，吉爾的肚腹上，留下一個巨大的空洞，其中佈滿污穢的黏液，臟器與骨骼被嚙噬一空。
人體變成蟲豸的巢穴，其中佈滿扭曲的蟲豸。
彷彿是知道死期將至，他體內的蟲豸，開始瘋狂扭曲身體，想要從軀殼中逃脫，卻被四周的火焰逼退回去。
“為什麼！為什麼不能豁免火焰！為什麼！”
“吉爾·博努”用早已異化的喉嚨，朝着索倫不斷地重複着這個問題。
雖然它依舊能夠憑藉宿主的喉嚨，發出類似人類的話。
但是索倫知道，這是那個名為吉爾·博努的貴族公子，僅存的執念。
事實上，在吉爾·博努完全接納“儀式”的時刻，他就已經完全從世上消亡，被體內蟲豸吞噬殆盡。
附着在蟲軀外面的，是一副被稱為“人類”的皮囊。
蟲豸們吞吃了他的肌體與記憶，甚至完全將其取代，所以才能重複他內心當中最後的疑問。
如同寄宿在螳螂體內的鐵線蟲，佔據本體，驅使皮囊。
索倫沒有回答蟲體的問題，眼神憐憫地抬起手中的“神官火銃”，猩紅的火光再一次匯聚其上，隨後迸發光芒。
砰——
他扣動了扳機。
蟲子們不再動了。
此刻索倫的手掌，已經腫脹得如同被煮熟的蝦蟹，他的整條右臂，都受到了禱言的侵蝕。
但是他還是忍耐，將體內殘留的【禱言】力量傾瀉一空。
這一槍，是他僅存的餘糧。
他向後倒退，勉強讓自己不跌在火中。
伴隨索倫最後一次開火，名為“灼熱儀式”的禱言文字，自他腦海中消失。
有關“灼熱儀式”禱言細節的記憶，也被某種古怪的偉力所抹去。
這是代價，使用【禱言】的代價。
在完整使用禱言，並將其中的力量消耗一空后，相關禱言的記憶，就會詭異消失。
但是可以通過在教會的“聖廳”重新閱讀“禱言書”，來再次獲取使用的權限，不過這樣的行為存在上限，以索倫目前的情況，最多只能記憶七次。
也就是說，他能同時記憶七種不同的禱言。
不過每一種禱言所提供的力量，都是有限的，他無法無限制地使用其中的力量。
對於現在的索倫來說，從“冰冷儀式”衍生的“寒霜吐息”，一天可以使用兩次，而“灼熱儀式”的“火浣符文”，也僅只能使用三次，而“守夜儀式”與“獵人儀式”，只能完整地使用一次。
這是所謂對於禱言的適配性，神官們可以藉此了解，更加適合自己的禱言。
不過類似“獵人儀式”這種擁有特殊效果的禱言，倒是很多神官都樂於去記憶。
索倫注視着在火中燃燒的蟲子，看着它們在掙扎中化作焦炭，最後崩解為灰燼。
“安息吧。”
索倫看着一地狼藉，忽然嘆了口氣。
這話不知是對誰說，或許是對那些祭品，又或許是對誤入迷途的吉爾·博努。
但是無論如何，再一次看到這樣的事情，都是讓人難以接受的。
畢竟這是一場貨真價實的活祭。
腳下卻忽然傳來異變。
原本被火焰所燒灼成灰燼的蟲豸上，忽然誕生出漆黑的濁氣，濁氣瞬間朝着索倫撲將過來，索倫下意識舉起火銃，將煙塵般的事物納入其中！
做完這一切，索倫感到有些眩暈。
肺腑間彷彿充斥着黏膩的痰，想要嘔吐，卻無法嘔出。
此刻索倫才感受到負荷。
多次使用禱言、以及勃良第雞尾酒效果結束的後遺症，悉數襲來。
可不單純如此……
他的腦海當中，多了些東西，猶如影像。
多足的蟲在瓮中盤旋，丟入人彘，蟲豸撲上去……
某種邪惡的蟠祭。
隨後耳邊傳來模糊的囈語，索倫下意識分辨，卻無法聽清，不過聽起來和吉爾·博努之前所誦唱的那些囈語，倒是有許多類似的音節。
二者融合一處，化作一個詞彙，隨後隱沒於腦海之中。
“蟲變儀式……”
索倫喃喃開口，注視着化作灰燼的軀體。
吉爾的身體幾乎被蟲子啃光，所以火焰清理的，只是他的肌膚、毛髮，以及昆蟲的軀體，在烈火烹油下，吉爾的皮囊已經化作塵土。
“儀式……並不完整。”
索倫喃喃念叨着那個詞彙，眼裏誕出詭妙的光。
從剛才所獲取的記憶中，索倫發覺，這場通過犧牲而換取力量的儀式，或者說邪祀，並不完整。
作為儀式的源頭，費蒙作為第一個犧牲者，吉爾·博努甚至沒有來得及確認他的生死，便匆匆舉行了儀式。
所以那些本該獲得火焰豁免的行骸，並未做出任何的改觀，反而變得更為脆弱，被索倫以“火浣符文”一掃而空。
也幸虧他有所紕漏，否則索倫也不會這麼快就解決他。
充斥在腦海中的記憶與影像，一時讓索倫感到有些茫然。
不過他很快就調整過來，甚至無需“冰冷儀式”來調整心情。
因為這樣的感覺，他並不陌生，稍加思索，便很快得出了結論。
這是屬於神官的“收割”。
也是教會中隱匿的辛秘。
【禱言】並不是天生存在的，每一個神官獲得【禱言】的方式，只有兩種：
通過“權杖”賦予【特質】，從而獲得衍生的禱文；
或者讓神官們通過“神官火銃”自行收割【禱言】。
兩條路看上去神似，但是獲得方式卻截然不同。
而索倫由於曾經拒絕過【特質】，所以選擇了后一條道路。
所謂【收割】，即是通過殺死的方式，獲取【禱言】。
在教會通用的禱言書上，記錄著這樣的話“殺死，也是蟠祭。”
通過殺死的方式，將神秘的禱言重新掠奪。
但是並非殺死任何事物，都會獲得禱言，所要“殺死”的事物，也並不一定是活物。
至今索倫還未曾了解具體的規律。
這讓索倫不禁想到那些禱言的獲得方式。
第一次獲得禱言，是用“神官火銃”擊中了教會提供的冰霜蜥蜴標本，收割了“冰冷儀式”。
第二次獲得禱言，是解決了一處“食火徒”的邪惡祭祀，中斷了他們的儀式，從而收割“灼熱儀式”。
第三次獲得禱言，是在新翡進修時，索倫擊碎了一隻在圖書館行走的甲胄，獲得了“守夜人儀式”。
第四次獲得禱言，是在一起販賣“兩腳羊”的事件中，殺死了數名狼人之後，獲得了“獵人儀式”。
而現在，是第五次，殺死將邪祀舉行至一半的吉爾·博努，將“蟲變儀式”收割。
那麼如此總結，或許在終止邪祀上，反而更加容易獲得【儀式】。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殺死血徒的時候，卻無法獲得任何儀式。
“嗚！嗚！嗚！”
來不及細想，索倫忽然聽到了哭泣般的嗚嗚聲。
他回頭一看，一旁的鐵處女正在搖晃，烈火已經攀上立柱與房梁，將鐵處女燒得通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