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陽炎將至
爆炸從街頭傳來，兩側的民宅中傳來慌亂的尖叫！
“怎麼回事！恐怖襲擊？”
羅莎開口喝道，隨後用雙手捂住了口鼻。
是蒸汽管道出現老化，還是因為其他原因？
“咳咳咳——”
羅莎感到肺腑間充滿滾燙惡臭的濁氣，她有些窒息，蒼白的蒸汽遮蔽了她眼前的視野。
“轟——”
從一旁再次傳來恐怖的爆炸聲，從迷霧深處傳來一聲慘叫。
那聲音聽起來，有些像是梅爾的聲音！
羅莎身下的棗紅小馬，像是受到了驚嚇，一改往日聽話的狀態，開始原地狂跳。
由於羅莎沒有牽引韁繩，整個人被小馬掀翻到地上。
“啊！”羅莎發出一聲驚呼，在半空中及時調整身體，得以半跪在地上，穿着馬靴的腳卻狠狠地崴了一下。
街道上，更多的井蓋和消防栓發生了爆炸，蒸汽和粉塵混合在一起，灰白色的霧氣頓時充斥整個街道。
“嘶嘶嘶——”
從迷霧當中傳來小馬凄厲的悲鳴!
一個身着制服的男人從迷霧中沖了出來，撲到了羅莎的身邊，將她嚇得愣住。
正是剛才的梅爾，此刻在他的面孔上，滿是被蒸汽灼燙的紅斑，神色猙獰而驚恐。
“跑！跑！跑！”
梅爾嘟嘟囔囔地說著什麼，從他的嘴裏流淌出蒼白的浮沫。
“咕嚕嚕——”
迷霧中傳來古怪的聲響，從中伸出一雙佈滿紅色黏液的手掌，將梅爾拖拽到迷霧之中！
“不要！”
“救命！”
“啊！”
從灰白色的蒸汽迷霧當中，傳來梅爾的慘叫，隨後從中浮現出幾隻猩紅的雙眼。
羅莎彷彿能夠聽到牙齒的打架聲，她伸手扶着身旁的氣銃，將其當成手杖，勉強從地面上爬了起來。
猩紅雙眼在迷霧中漫無目的地遊盪着，從迷霧中傳來嗅聞的聲響。
那聲音太過誇張，甚至讓羅莎懷疑，在那些生物的鼻腔中，蘊含著卡了半年的鼻屎，想到這裏，她的胳膊上不禁泛起雞皮疙瘩。
“啊！”
少女像是化作炸毛的貓，發出慘烈的呼喊，原本在警校學習的技巧和心態，早已被她忘到腦後，她手忙腳亂地操作着手上的氣銃，將槍口朝向迷霧中那些猩紅的眼，可是她扣動半天扳機，氣銃都無法噴吐火舌。
迷霧當中傳來竊笑，猩紅的雙眼一同匯聚到羅莎的身上！
黑影朝着她跳躍過來！
“砰——”
從羅莎的背後傳來一聲槍響。
迷霧當中傳來一聲慘叫，有什麼東西跌落在地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索倫從羅莎的手中順過氣銃，熟練上膛，打開側面的保險。
“看好了，應該這麼做。”
索倫朝着身旁的少女告誡道。
從迷霧當中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那些詭異的生物，此刻正在迷霧之中交流着，隨後它們整齊地發出尖銳的怒吼，朝着兩人撲將過來。
索倫眼也不抬，將氣銃的動能閥門調整至最大，開火！
“風向，彈道速度，還有心態，都會成為射擊精準度的掣肘。”
索倫朝着身邊年輕的騎警少女開口說道，
“眼睛不能告訴你一切，甚至會欺騙你！當你不能確定對方位置，就需要一點感覺。”
“感覺？”羅莎茫然開口問道，
大量的怪物朝着兩人撲過來！
“啊！”羅莎閉上了眼。
索倫則是快速扳動扳機，開口回應道：
“就是把對面放近一點，七步之外槍快，七步之內，又准又快！”
砰砰砰砰砰砰——
槍聲不斷響起，渾身黏液的人形生物，接二連三地倒在兩人的面前，隨後宛如風化的石雕，化作揚揚散散的塵沙，重新回歸於迷霧中。
這種恐怖的猿猴，能夠如人一般直立行走，它們的毛髮上，沾滿了污穢和紅色的黏液，身上佈滿被蒸汽燙傷的創口。
索倫的進攻，彷彿激起它們的凶性，令它們更快地朝着兩人撲來。
“還來找死！”
索倫怒視着迷霧中的事物，端起了氣銃，他將牙齒合在一起，從齒縫間吐露惡毒的話語。
開火！
眼前的這些東西，攪亂了自己的計劃！
他懷揣巨額的賞金，本來正準備尋找提前雇傭的馬車，為螢火和瑪雅購置今晚的餐食。
卻發現馬車不在那裏！
今天明明是比賽日，可是卻詭異地無法找到任何的交通工具。
所以他只好準備徒步離開。
但是鐵籠區的道路情況他並不熟悉，以至於迷失在錯綜複雜的鐵籠區中。
這件事，讓他原本的好心情都被打破。
正當他想向街邊巡查的騎警問路時，便看到了剛才慘烈的一幕。
至於自己為什麼沒有跑路，而是選擇幫助眼前的騎警。
一來，是因為這蒼白的迷霧，並非單純的蒸汽，而是一種“災厄現象”，這種現象的學名被稱之為“謎語之霧”，若是置身其中，便會遭受其中恐怖生物的襲擊，所以索倫也不能置身事外。
二來，自然是為了騎警手裏的火器。
畢竟如果花費自己的彈藥，就相當於在花錢！
上次抓捕鬣狗幫黑牙的時候，治安所那些吝嗇之輩，甚至沒有報銷子彈錢！
他現在不太富裕！
能省一點，就省一點！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
有人通過“水銀燈”，將見習勳章歸還給自己。
這代表索倫重新獲得了“見習神官”的身份。
那麼對於神官來說，消解災厄，便是他的分內之事。
索倫這樣想着，隨後肆意扣動着手中氣銃。
在不花錢的情況下，能夠隨意開火，的確是一件讓人感到熱血沸騰的事情！
不愧是X型號的柯爾特斯氣銃，一次性發射的數量，遠超Vll型那樣的老古董。
他已經提前觀察過，在這條街道上，根本沒有其他的行人，而且氣銃的動力，尚且不足以打穿這處居民區的牆體，所以索倫可以放心開火。
至於那個被抓入迷霧中的騎警。
索倫只能為其感到惋惜。
當那名騎警被迷霧當中的魔物拖入“謎語之霧”中時，那麼他的命運便已經註定。
索倫見過那些從下水道里，爬出來的東西。
那是“血徒”，廢土上的人也將它們稱之為“血猴子”、“水猴子”、“沙猴子”。
那是一種常年寄宿於“謎語之霧”當中的類人生物，它們一般生活在不見陽光的地穴、常年潮濕的泥濘沼澤、偶爾也會藏匿在沙子裏等待獵物上鉤，但是關於這種生物的記錄，少之又少。
因為它們對人類的威脅太大了！
由於受到廢土當中某種輻射的影響，它們的血液、唾液、體液中，攜帶大量的腐敗毒性，這種毒性在毒理學上，只需要一點點，就可以對人類造成致命的威脅，索倫若是能夠提前發現“謎語”的前兆，在騎警被拖入迷霧前，將其救下，那麼還有為數不多的機會，可能保全他的性命，可是騎警已經被拖入了迷霧，那麼他的生存幾率，幾乎為零。
遭受“血徒”傷害的人，最終會死於某種被稱為“猩腐破敗”的病症，這是某種類似破傷風或敗血症的病痛，患者的傷口會停止癒合，整個人都會出現潰爛和感染，最終飽受折磨地死去。
“血徒”的數量一直是個謎，由於其本身的危險性與未知性，很少有學者探究它們的生存環境，唯一能夠了解的情報，便是當它們發起狩獵時，會寄宿於“謎語之霧”中。
“血徒”們有時只是三五成群，有時候卻能組成軍團般的規模，甚至足以對廢土上的拾荒者營地產生威脅。
據說在印加城邊陲的荒野區，曾有人見過這東西在和巨蜥交媾，但是也只是傳言。
這也是索倫第一次在城市中發現“血徒”的身影。
曾有人提出尋找血徒地宮，將它們一舉剿滅的議案，但是這樣的笑話聽起來像是天方夜譚，所以這條提議也只是提議，雖然這足以成為學者們研究的課題，但也僅僅作為一種假設。
畢竟從茫茫廢土盲目探索魔物的巢穴，並不是一件划算的事。
無論是新老貴族，都不會為這種看似無用功的科研項目提供資金。
“咔噠——”
氣銃傳來卡殼聲，彈倉中的子彈消耗一空。
索倫抬眼望向身旁的羅莎，開口道：
“彈藥！”
“好！”
羅莎的情緒本來有些低落，但是當索倫展現出高超華麗的射擊技藝后，她的精神也為之振奮起來。
人就是這樣，在有了依靠後，就會變得有底氣。
羅莎迅捷地從身上解下彈鏈，拆解下其中的彈藥包，拉動包裹在氣銃側面的槍套，露出彈巢，朝着其中裝填彈藥。
剛開始她的手法還有些笨拙，但是當她適應了索倫的射擊節奏，反而佔據主動，甚至在隱約間掌控了索倫的射擊速度。
作為“供給手”為隊友提供彈藥支援，是警校必要的科目，當她的呼吸節奏與索倫融合，那麼為索倫提供應當數額的彈藥，則變成一件很簡單的事情。
她撥轉氣銃液壓塞活裝置的速度很快。
很精確。
也很符合標準，溫潤如細雨，甚至沒有任何滯澀，和索倫平日對待火銃時，那些粗暴的行徑截然不同。
總體來說，很完美。
完美到索倫也不禁暗自驚嘆，甚至發出嘆息。
少女的表現，遠遠超出索倫的預料。
她的手法很好，在她能夠專註時，甚至表現出於年齡違背的老練，看起來是一位成績優異的預備役。
不過她的經驗還有所欠缺，需要更多實戰方面的磨練。
索倫很快清空了彈倉，氣銃的槍管由於超載而變得通紅滾燙，最後一顆子彈，卡在了燒紅的槍膛中。
索倫將氣銃槍膛中的子彈退出，滾燙的子彈崩到羅莎的腰帶上，彈片將她身上的皮帶瞬間切斷，可是少女卻無暇顧及這件事，輕車熟路地位索倫繼續供給彈藥包。
與此同時周圍的迷霧也稍微變薄。
這是即將“謎語之霧”即將消退的跡象，說明索倫的火力壓制已經起到了成效，本次災厄將被完美解決。
作為一名見習神官，他能夠做的，也止步於此。
索倫的腦袋忽然有些眩暈，身體有些搖搖欲墜。
“你沒事吧？”
羅莎開口詢問，她的手指，由於過分接觸槍膛，有些僵硬抽筋。
“沒事……繼續！”索倫回應道，隨後繼續開火，在火力的壓制下，“血徒”們甚至無法衝上前來。
在角斗場中他曾遭受過一擊重鎚，當時還不覺得什麼，但是剛才的射擊消耗了他太多的腦力，此刻身上的傷痛，反而即將成為壓倒他身體的最後一根稻草。
他已經很難看清眼前的“血徒”，他甚至覺得自己有些耳鳴，難以預判“血徒”的位置。
那麼既然如此，自己沒有必要在這裏硬撐了。
想必會有更多人，聽到這裏的槍聲，或許已經準備趕來支援了吧。
對於災厄的處理，還有很多人比自己更加專業。
自己可以退場了。
“會了吧？”想到這裏，索倫停止了射擊，有些突兀地開口說道。
“會了！”少女下意識應答，隨後發出質疑的問句，“啊？”
“幫我打掩護！”索倫匆匆說道，將X型氣銃送還給羅莎，隨後從袖口中抽出貼身的火銃。
羅莎有些慌亂地看着索倫。
她的身份一下子從輔助變成主力，身份的轉變讓她有些手足無措！
原本被火力壓制在原地的“血徒”們，看到火力傾瀉消失，開始發出蠢蠢欲動的竊笑。
一隻“血徒”撲了上來。
“射擊！”
索倫用左手扶住痛楚的額頭，強硬地開口命令道，
“就像我教你的那樣！”
“啊！”羅莎發出一聲慘叫！
“砰——”
羅莎沒有瞄準，抬手一槍，從半空中跌落下滿身猩紅的猿猴，隨後化作塵土。
“啊啊啊啊！”
“砰砰砰——”伴隨着年輕的騎警少女不斷開火，滿身通紅的“血徒”化作碎片。
甚至沒有火力壓制，而是直接命中，比索倫之前的壓制效果，更好！
索倫不禁多看了她一眼。
是【特質】么？
真是令人羨慕的天賦啊。
“好樣的，就這樣，繼續！”
索倫開口稱讚，隨後退後半步，深沉呼吸，凝神靜氣。
他今天出行並非為了屠宰，所以身上留存的彈藥很少。
既然如此，那麼自己便需要添加一些佐料，才能確保自己順利撤退。
一想到那佐料的代價，索倫也感到有些頭痛。
索倫扣動貼身火銃的保險和動能裝置，纖細的槍口瞬間變得猶如拳頭般大小，看上去像是個滑稽的喇叭。
“陽炎將至，我將開始禱告！”
索倫口中默念禱言，手掌上泛起赤紅，隨後他皺起了眉頭，從他的手掌上，泛起大量指肚大小的腫脹。
猶如將手掌擱置在蒸汽灶上，不慎燙傷所生出的水泡。
隨後水泡膨脹破裂，從中流出火焰般的漿液。
索倫的額頭流淌下汗珠，這樣的痛楚對他來說，也無比難熬。
漿液流淌至槍柄，隨後蔓延至槍口，索倫手中的火銃上，開始攀上詭異的猩紅。
禱言神秘的力量，開始付諸於實物之上。
“呼——”
索倫輕輕吐氣，隨後抬起火銃，扣動扳機，只是一次，便將其中的火藥傾瀉一空！
經過禱言加持的槍械，噴湧出大量的火焰，隨後擴散出巨大的火浣，將怪物們捲入神聖的火焰之內。
索倫雖然心疼身上的彈藥，但這也是無奈之舉，畢竟錢是王八蛋，沒了還能賺，若是命沒了，那就什麼都沒有了。
如果自己先一步於螢火之前死去，也算是某種程度上的白髮人送黑髮人？
索倫的腦海忽然閃過某個奇怪的冷笑話，他將這個不安的念頭掐斷，晃了晃頭。
已經開始胡思亂想了么。
索倫低聲隨後朝着身旁的騎警少女開口說道：
“跟着我的腳步，我數到三，我們就離開！”
“好！”
“三！”索倫將火銃收起，隨後用另外一隻手牽住了羅莎的手。
羅莎的面孔頓時紅了。
索倫感到她的手掌初覺柔弱細嫩，可是在特定的地方，卻分佈着不符合年紀的老繭。
顯然為了這份騎警的工作，也是煞費苦心。
是個很努力，很勇敢，也很用功的丫頭。
索倫這樣想着，拽着女孩的手掌朝着後方一路狂奔。
羅莎早已陷入索倫的節奏，堅決執行索倫的命令，可是當她挪動腳步，便從剛剛火熱的射擊中清醒過來。
劇烈的痛楚從她的腳踝處傳來。
沒跑出幾步，羅莎忽然發出痛呼，她的腳下踩空，跌撞在索倫的身上，發出痛呼：
“我的腳！”
索倫回頭注視羅莎，在他的眼裏，眼前的小騎警，竟然出現疊影，從一個變成三個，在他的眼前一直晃。
眼皮有些沉，
頭痛也愈發嚴重了。
這個時候，需要一些決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