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山賊

「姑娘，」秋白見青菡沉默不語，想着外面的下人們該是時候侍弄院子，於是輕輕的推了推她的肩膀：「姑娘還是拿個主意吧。這次旱災最嚴重的便是河曲和饒州，這可是咱們兮殤族民眾最多的地方，搞不好這些難民便是有老夫人心心念念想要庇護的人啊。」

青菡看着她深情懇切，輕輕的嘆了口氣：「祖母的遺願，便是要復了兮殤一族為皇族，推翻大燕王朝，只是如此難免生靈塗炭，又如何庇護那些她想要庇護的人呢？」

「所以，老夫人從姑娘孩提時便好好的教養着，為的就是有一日送您回到這華陵城，奪回本該屬於您的鳳位，一切便易如反掌了。」

看着秋白越說越興奮，青菡卻冷冷的笑道：「既然是傷害過祖母的人，我憑什麼要嫁給這樣的人？」她不知為何，竟不自覺的看了看那日李驍煜趴着的牆頭：「許多事，不必過於執着，比如那鳳位。」

「那......眼下該如何是好？難不成，便不管了嗎？」

「自然要管，既然是祖母在意的人，怎可讓他們聽天由命？即便是無關之人，可到底也是無辜的，既然能救就必然要救。」青菡輕輕撥弄着手中的紅玉髓滴珠耳墜：「方才說難民已經到了距離華陵城三十里的上陽？」

「不錯，當地官紳大多都是朝中皇親國戚們八竿子打得着的親戚，聽說平日裏囂張的很，這上陽一帶的窮苦百姓被搜刮的賣兒賣女，就連人命官司也是常有發生的。」

「賣兒賣女......人命官司......」青菡眼神一凜：「眼下何人離那上陽城最近？」

秋白想了想：「是秋風堂的人。」

過了許久，卻聽青菡輕聲道：「既然如此，便讓堂里的人扮成山賊，去上陽城的官道上劫持幾個富戶，索要錢財便是。」

「可......」秋白參不透其中的意味，琢磨了片刻，羞赧着笑道：「姑娘的主意自然是好的，可若是不同屬下們說清楚，只怕做錯事也未可知。」

青菡淺笑着，用手指輕輕撥弄着妝屜中的各色首飾，那都是這幾日父親和大哥送來的，自然都是從華陵城中最好的店鋪中淘換來的，只可惜她從小便不喜這些金銀之物，奈何父兄寵她，卻也不懂她。

「你猜如何做才能讓官家舒心？」

「這......」秋白左思右想：「朝堂之上，官家已經明言，要這些官宦人家捐些財物出來賑災。」

青菡笑着搖了搖頭：「若是這些華陵城的官宦人家都傾囊相授，那豈不是顯得官家刻薄，還不如子民們心胸寬闊，所謂的愛民如子，豈不成了笑話？」她伸手便將那滴珠耳墜戴上，對着銅鏡說道：「官家明白這些官宦人家哪個也不會肯自己拿出錢帛來救濟難民，如此說，不過是為了堵住大家的嘴罷了。」

秋白點了點頭，卻又更加糊塗：「這難民又不能悄無聲息的自行退回，官家又不願意出錢，這豈不是杠在一起了？」

青菡拿起一旁的八寶祥雲銅爐的蓋子，用小銀匙輕輕的撥弄着裏面沒燃盡的香灰：「官家不是不願意出錢，而是不願意出自己的錢，卻又不想他人領了好名聲去，所以......」她抬起頭狡黠的笑了笑：「那便讓旁人送銀子給官家便是了。」

「這......」秋白似乎有些領悟：「那就是讓秋風堂的人扮做山賊，嚇嚇那些官紳？如此便讓那些官紳以為上陽那地界已經不太平，便定是要拖家帶口的奔着華陵城來。如此，剛好給了官家以庇護為砝碼，索要錢財的理由？」

「嚇？」青菡冷笑着：「我何時說只是嚇嚇？你後面幾句說的不錯，這些官紳魚肉百姓早已臭名昭著，個個都是肥肉，官家此時不割又待何時？只不過......」

只見她突然用那小銀匙將香爐中的煙灰全部熄滅：「嚇嚇他們如何見功效？綁幾個人，即便是他們用錢來贖，他日也不過就是變本加厲的搜刮那些窮苦人而已，既然個個都有人命官司在身......」她將那香爐蓋再一次合上：「那便以命抵命吧，告訴秋風堂的人，下手乾脆利落些。」.

「是。」面對青菡的「手段凌厲」，秋白似乎早已司空見慣，施了禮正要去，卻被青菡叫住。

「若是不帶了蟠螭紋令牌去，看是哪一個能認得你。」

秋白接過那令牌細瞧，只見那玉通透無棉，雕着的蟠螭環形眼，雙耳立於頭頂，尾部粗長，只瞧上一眼，便覺得無比兇猛。這塊玉做工極為精巧，只怕這世上也難得再有第二塊。秋白不敢耽擱，急匆匆的便去了。

青菡望着窗外，日頭已過了那牆頭，獃獃的坐了好久，想着李驍煜已經好幾日未曾來過，便輕聲道：「你哪裏真的知道我是誰。」

不出十日，秋白便帶了消息回來。

「姑娘料想的不錯，那群官紳一個個嚇的屁滾尿流，說是難民個個窮凶極惡，為的讓官家心軟，還傳說山賊吃人。」

青菡坐在綉架旁，聽着秋白學舌，一旁的梔香正整理着書案上的法帖，竟不由得笑出聲來。

「當真是一群膽小鬼。」

青菡搖了搖頭，手上一針針卻停下：「越是他們這樣的人，越是惜命，否則下輩子投胎到哪裏能有誰說的清楚？」

她捻了一個綉線抬頭問道：「秋風堂的人可都撤走了？三年內絕不能再讓他們在華陵城附近露臉。」

「姑娘放心，撤的乾乾淨淨的，這會子人恐怕都已經到巴蜀了。」秋白回過頭看着廊下幾個婆子因着晌午悶熱靠在廊下打盹，便輕聲道：「只不過有一人撤走時受傷落後，幸虧得一年輕人相救，否則還真是要出岔子呢。」

「年輕人？」青菡手上一頓，皺了皺眉：「可被他瞧見長相？」

「不曾瞧見，對方也是蒙面，聽堂里的人說，這個年輕人身手了得幫了很大的忙，若不是他，只怕這次的事不會如此順利。可能這普天之下，憤恨大燕的不止咱們。」

青菡拿着綉線左思右想，卻也只得罷手，卻突然瞧見李驍煜又一次趴着牆頭朝着她學鳥叫。青菡無奈只得尋了個理由讓秋白和梔香退下。

「你這是做什麼？放着大門不走，偏偏每次都要趴牆頭？」青菡嘴上埋怨着，實則心中不知為何，竟甜絲絲的。

「我就是拾到一塊好東西，想着你定是沒見過，送你賞玩的。」

「什麼好東西？別又是什麼蒸糕、鴨爪之類的。」青菡打趣道，卻眼瞧着李驍煜從懷中掏出一塊玉佩丟給她。

「就是這個，我瞧着極為精美，一直揣着，生怕被你二哥搶了去。你好好看看，即便是華陵城的工匠也難得有這種手藝。」

青菡將那玉攥在手中只一眼，竟然是那塊蟠螭紋令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