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水深火熱
「行了,我知道了,你快睡吧。」
安然那邊掐了電話,花霧卻怎麼都睡不着了。
眼睛一閉上,腦海中就會浮現出五年前,時佑京跪在她面前緊緊抱着她,哭得像個孩子的畫面。
他說:「花霧,我會努力成為配得上你的人,你別離開我,再給我一個機會。」
那時的時佑京還很窮。
他父親去世得早,弟弟殘疾,母親沒什麼文化,就一普通婦人,給有錢人家做保姆的。
靠着給人洗衣做飯擦地,當牛做馬,辛辛苦苦供時佑京讀書,好在時佑京上進,人也聰明,考了個好大學。
花霧也並非生在豪門之家,父親早年做生意掙了點錢,後來搞投資,公司越做越大。
她本就沒什麼門第觀念,當初還是她垂涎時佑京的美色,主動出擊追的時佑京。
他可一點都不好追。
自尊心強,待人冷淡,話極少。
她追了他一個學期,花樣百出才換來他的回眸一笑。
想起那個時候,花霧發現自己變了很多。
現在的她不像以前那麼活潑開朗,反而沉默寡言,喜歡把心事都藏起來。
很多人說她冷漠不近人情,凜然一朵高嶺之花,讓不少想追求她的男人望而卻步。
或許經歷多了,人都會變。
時佑京不也變了?
他在山頂上同她做的那事,自然的就好像在吃飯喝水一樣,甚至還很有經驗地糾正過她幾次。
再回想學生時代的時佑京……
她牽他的手,偷親他一下,他都會臉紅。
在床上輾轉幾個小時,眼見窗外有了微光,花霧也不打算睡了。
她爬起來,洗了把臉去廚房做早餐。
花俞讀高二,學校離得遠,他是住校生,開學就去學校住。
這陣子他一直睡沙發,也沒個單獨的房間。
對此花俞倒不在意。
他說沙發睡着挺舒服,比打地鋪強。
這個弟弟平日裏皮了點,其實懂事的。
知道家裏現在什麼情況,他不爭不搶,一切都坦然接受。
做好了飯,花霧將弟弟叫醒,兩人先吃,然後又端了碗粥給姜婉琴送去。
姜婉琴半夢半醒,沖她擺了下手,「我一會再吃。」
她把碗放在床頭柜上,「那我去上班了。」
——
照相館上午特別忙,光給客戶拍外景寫真花霧就跑了兩三趟,午休時間,她飯都沒吃,困得在休息室的沙發上睡了會覺。
下午忙完一陣,快到下班的點就清閑多了。
花霧又補了一覺,下班時間一過,她匆匆回家。
吃過晚飯,看時間差不多,該去酒吧了,她看了眼在收拾衣服的花俞,「十二點你能來接我下班嗎?」
她在酒吧彈鋼琴這事,姜婉琴和花俞都知道。
那地方魚龍混雜,祝江在夜場是混慣了的,他報復心強,這種人一旦惹上,擺脫起來有點麻煩。
她怕祝江像昨晚那樣派人堵她,並不是每次都有人幫她脫困。
而且幫她是需要她付出代價的。
「行。」
花俞一口答應下來,「我保證準時到。」
「你打車過來,別一個人走夜路。」
「我知道了。」
到酒吧九點整,跟經理打了聲招呼,花霧坐到鋼琴前彈奏經理給的今日曲目。
往那一坐,三個小時不能挪窩,三角鋼琴上陸續放上客人送來的酒,擺了整整一排,已經十幾杯。
這些酒她不得不喝,遇到大方的客人,說不定還能收到小費。
一首曲畢,她按照客人送酒的順序,一杯接一杯喝下去,連喝三杯,她又繼續彈。
到十二點,她灌了大概二十杯,起身去廁所吐了回,出來時剛好撞見熟人。..
是時佑京。
他不同昨日的慵懶,許是喝了酒,眉眼染了幾分醉意。
倆人差點撞一塊,花霧往後退了步,才避免肢體碰撞。
「昔日養尊處優的大小姐,如今也為了生活卑躬屈節,為五斗米折腰了。」
時佑京的聲線低沉清冷。
花霧聽出他言語裏的嘲意,笑了下,「沒辦法,我有家人要養活。」
「生活上有什麼難處,你大可以找我。」
時佑京往前一步,帶着強勢勁頭,將她擠在洗手池一角。
她後背貼牆,面前是時佑京噴洒在她臉上,略帶酒氣的灼熱呼吸。
今天他穿了件淺灰襯衣,未打領帶,領口幾顆扣子沒系,敞開着,露出性感鎖骨。
她比他矮一個頭,視線剛好與他的鎖骨平行。
眸光輕抬,順着頸線往上,看到他喉結滾動,她忙移開視線,聲音調柔,「時公子怎麼來這種小地方喝酒?」
如今的時佑京已不是當年的窮小子,在金融界可謂翻手雲覆手雨,出入的都是高檔場所。
花霧在財經雜誌還有報紙上看過他的專題報導,除了金融業,他還喜投資,各大領域他都有或多或少的涉及。
現在身價已經過百億。
他其實是臨市人,本來在臨市發展,那也是他們上大學的地方,她不知道時佑京什麼時候來的玉城,更不知道他怎麼認識了祝江那個渾蛋。
「聽說你為了錢在酒吧彈琴,我特意過來看看從天堂墜落人間的花大小姐生活在怎樣的水深火熱之中。」
時佑京眯着鳳眸,唇角微揚,話里話外都是對她的戲謔和嘲弄。
這讓她想起分手時,她面對苦苦哀求的時佑京,冷若冰霜的打擊道:「你不過是個一無所有的窮光蛋,再怎麼努力,都不可能爬到和我一樣的高度,你這輩子都配不上我。」
那時她還編造了荒唐的謊言,說自己有了更好的對象,比時佑京長得帥,比他有錢,家世好,還與她門當戶對。
她換了手機號,退了學,離開臨市回了玉城,自此和時佑京斷得乾乾淨淨。
再見面,便是昨天晚上。
他與祝江的狐朋狗友坐在一起,她當時挺訝異。
「你相信報應嗎?」
時佑京用手掐住她的下巴,讓她仰起臉,「反正我相信。」
「說夠了嗎?」
「今晚你好像沒有收到小費。」
花霧沒了耐性,想將他扼着她下巴的手推開,他往前一步,溫熱的身子貼上來,將她圈在身體與牆壁之間。
「你最近是不是挺缺錢?」
「是又怎麼樣?時公子打算賞一筆小費給我嗎?」
「不白給。」
花霧怎麼可能聽不懂時佑京的意思,她冷笑了聲,「有生理需要,你可以找正在交往的對象解決,我又不是出來賣的。」
「昨晚那開放的勁兒呢?再騷一個給我看看,說不定我會大發慈悲,讓你今晚有筆可觀的收入。」
時佑京手上力道重了些,掐得花霧下巴發紅。
她皺起眉頭,「放開。」
「我若是不放呢?」
「耍流氓是吧?」
「對你,我還不至於這麼沒底線。」
時佑京沉笑着鬆了手,從西褲兜里取出錢包,抽出一張五十元的紙幣甩到她臉上。
這是他的現金里,面值最小的。
「琴彈得一般,只值這個價。」
他臉色冷了些,長腿一邁,轉身就走。
花霧倚牆站着,頭埋得很低。
視線直直地盯着腳邊的五十元錢。
掙扎片刻,她還是蹲下去,將錢撿了起來。
五十塊能買不少菜,夠他們一家三口吃上兩三天的。
坦然把錢裝進兜里,她走出去,環視一眼大廳里的客人,在臨窗的卡座發現時佑京的身影。
他和一個一頭青絲,穿着白色長裙的年輕女人坐在一起。
那女人她見過,是明遠老總的女兒寧鳶。
看來安然給的情報是準確的,時佑京和寧鳶果真認識。
似乎是注意到了她,時佑京的目光突然往她這邊看了眼,接着起身,帶着寧鳶離開。
她走出酒吧時,恰好看到寧鳶坐進一輛黑色奔馳大g的副駕駛位,時佑京站在車門邊,用手護了下寧鳶的頭。
真是溫柔紳士。
與對待她的態度截然不同。
寧鳶抬頭沖時佑京笑,紅唇微張,不知在說什麼。
他們看起來是非常般配的一對。
花霧眸底一片晦澀,垂在身側的手輕輕握了握拳,心頭也泛起酸楚。
「姐,下班了?」
花俞的聲音從一旁傳來。
她尋聲望去,看到站在不遠處,穿着白t牛仔褲的花俞。
「嗯,下班了。」
「回家吧。」
「好。」
她故作平常地朝着花俞走去,兩人一起上了出租車。
報完地址,司機師傅正要掉頭,腳上剛給一點油,奔馳大g一個急轉彎,幾乎擦着出租車的車頭開過去。
好在沒真的蹭上。
師傅猛踩剎車,反應還算快。
兩輛車擦過的時候,花霧與時佑京的目光撞上幾秒。
他似是故意落着車窗,往她這邊投來一個頗為淡漠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