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上當
一股淡淡的檀香撲鼻而來,向不請自來的客人們宣告:屋裏有人。
顏榮、孟旗生、林岳檣依次排着隊,往梯子上邁步,團長和他的黨羽緊隨其後。
“大叔,蘇巴大叔,您在家嗎?”顏榮按孟旗生他們要求的,在門口輕輕叩了兩下門,問道。
“進來吧。”一個他熟悉的,蒼老的聲音回應道。顏榮推開門,眾人隨他一起踏進了堂屋。團長對手下使了個眼色,那幾個人默契地相互對視,做好了動手的準備——
“嘎吱”一聲,門大開。一位白髮老人正蜷腿坐在一個蒲團上,凝神閉目,摩挲着手裏的一串玉佛珠,口中念念有詞。老人面朝這些不速之客坐着,處變不驚,泰然若定,如同一尊佛像。
“你……你是誰啊?”
“怎麼……會是你?”
顏榮和團長同時大張着嘴問道。
原來,屋裏的老人並不是蘇巴,而是那個讓團長相信“喬雲洲還活着”的,乾癟、駝背、滿頭白霜的“千年老龜”德欽漢。
看到團長臉上的表情驟變,他身後的幾個嘍啰面面相覷,不知所措。
“怎麼會是你?蘇巴去哪裏了?”團長厲聲問道,隱約覺得自己中了圈套。
“呵呵呵……”德欽漢微微睜開眼,目視着地板,佝僂着的腰背顫抖起來,沙啞的嗓音發出了令團長頭皮發麻的笑聲。
團長忽然覺得自己眼前的世界像地震來了一樣晃動不止,不一會,竟癱軟在地失去了知覺……
當團長醒來,已經找不到他的隨從們。顏榮、孟旗生、林岳檣也不知去了哪裏。他獨自癱坐在原來暈倒的位置,德欽漢也仍舊閉眼端坐在蒲團上。團長想站起來,卻發現自己渾身酥軟無力。
“你吸入了我特製的迷香,導致全身好像散架了一般,不過不必擔心,這個不會要命,只是讓你暫時地休息一下。”德欽漢慢悠悠地說。
“你到底想幹什麼?”團長儘力讓自己發出的聲音大一些,質問着眼前這個莫名其妙的老頭子。
“兒子,我臉上痒痒,幫我剃剃鬍子!”老人沒理睬他,用俏皮的聲調,朝內室喚了一聲。
“是,父親!”只見換上了一身撣族裝扮的孟旗生走了出來,手上拿着梳子、剃刀、水盆、藥瓶子等東西。依舊渾身無力的團長全身上下的神經都繃緊了,他咬牙切齒地看着那個被喚作“兒子”的撣族青年,為老人梳理頭髮、鬍子,過會又剃掉了那些白毛,接着,他把看似藥水的液體敷在老人頭上、臉上,演繹了驚悚的一幕:老人皺巴巴的皮膚從頭到臉被揭掉,就像《畫皮》裏的妖精,不過下面並非裸露的血肉,而是完好的另一張老人的面孔,雙目炯炯,氣度不凡。
“喬……喬雲洲!”團長驚訝得大冒虛汗,心臟幾乎要從嗓子眼裏跳出來。
“沒錯,就是我,被你出賣的師父。想當年,我是多麼信任你,什麼樣的秘密都不曾向你隱瞞。當我們決定反叛出逃之時,我把計劃告知了你:走,還是留?選擇的權力交給你。然而,你出爾反爾,並且暗中告密。我們這一班有着生死交情的兄弟,就因為你這個叛徒而無辜殞命。你,知罪嗎?”喬雲洲睚眥欲裂,看得出,重提往事對他而言是痛苦的。與此同時,另一幅畫面浮現在他眼前:“如果不是因為你這雙漂亮的眼睛,你活不過今天!”這是喬雲洲率領前漢人軍隊,打贏帕勐山戰役后,對逃兵辛亮說的話。
“是我瞎了眼,才會被你這雙美麗的眼睛蒙蔽。因為我的愚蠢,害死了那麼多兄弟。悔啊,我真是後悔……”喬雲洲的聲音因為激動而顫抖起來。孟旗生輕撫父親的後背,以表安慰。
“哼,你說的沒錯,就是因為你的愚蠢,才會害死那些兄弟。如果你不選擇叛變,或許我還會一直是你的好徒弟。是你大逆不道,造反在先,我憑什麼要違心地跟着你們送命。剿滅叛軍,人心所向。對於我來說,則是替天行道、將功贖罪。換做任何一個人,都會做出和我一樣的選擇。我沒有錯,沒有!”團長仍在狡辯。
“不知悔改的東西!師徒一場,我本想放你一馬。誰知,你還是執迷不悟,如此看來,我只有替天行道,用你這條罪孽深重的小命,去祭奠天堂里的弟兄們了……”喬雲洲說著狠話,摩挲着孟旗生遞過來的那把剃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