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扒仔扒女

「你不覺得趴仔都是吃人不吐骨頭嗎？你見過幾個出碼贏錢的？」我點燃一根煙。

「錢輸完了可以不賭，還不是他們貪心，想贏嗎？誰也沒有拿刀子逼着他們去借。」小陳乖巧的把煙灰缸遞給了我:「再說了，他們籌不來錢，我們不是剛需嗎，解燃眉之急。」

「剛需？什麼叫剛需，你以為你們是雷鋒？出碼也叫剛需？你知不知道在這樣環境下，一個上了頭的賭徒，為了籌到錢，皇帝買馬的錢都敢用。」我狠狠的把煙蒂按滅在煙灰缸:「這時候沒有心智，沒有責任，沒有良心，沒有道德，只要有錢就敢要，何況你們百般誘惑送上門的錢，即使再高的條件他也願意接受，已經不會考慮到後果，當他拿到這筆錢的時候結局就已經註定，只會讓他刀口撒鹽。」

「說到貪心，賭徒不貪心會成為今天這個樣子，輸錢皆因贏錢起，哪一個賭徒沒有贏的時候，可就是因為貪心，贏了想贏更多，最後導致今天這個局面。」我苦澀的笑了笑:「你或許會覺得我們這種人是自作自受，說了這麼那麼多的理由，本質上，還是免不了一個字，貪，沒錯，我覺得我是貪，可試問，這個世界，誰他媽不貪？努力工作，爭取升職加薪，是不是一種貪？看見一個好姑娘，想方設法的去追求，甚至可以去別人的手裏奪過來，是不是也是一種貪？有錢了，買車買房娶老婆了，還要拚命賺錢妄想家外有家，吃着碗裏看着鍋里，這呢？能叫不貪嗎？」

「可我們出碼沒有要利息的！」小陳狡辯着。

「你是裝傻還是真傻？你不知道不要利息比要利息更狠嗎？你到底了解不了解趴仔這個行業？」我憤憤的說道。

......

說到趴仔這個行業，對於很多未涉足過澳門的人來說，相對陌生。在澳門有數以萬計依託***行業賴以生存的人，而趴仔就是其中之一。他們以大陸人居多，他們依附於各個檔口，分佈在各個娛樂場，他們有別於疊碼仔，疊碼仔在澳門屬於合法，而趴仔對於澳門政府來說屬於非法。

趴仔的主要職責就是為歸屬的檔口找尋目標，以老客戶和檯面客為主要目標人群。老客戶就是曾經從他們手裏出過碼而且按期還款的，但是這些客戶大多知道拿了他們的錢，心裏的壓力加上抽水贏得可能微乎其微，除非到了窮途末路否則不太會二次從他們手裏出碼。

而檯面新客就是趴仔們找尋的新的目標，也是最喜歡的人群。他們會在各個賭桌前關注目標人群，第一，會觀察你下注的策略和大小，來判斷是否有賭性。第二，會觀察你的言談舉止，一言一行，來判斷是否初涉澳門。第三，會密切關注你的籌碼變化，來判斷你是否有後續資金繼續投注。基本您滿足了這三點，就會成為他的一個潛在目標。

一個沒有賭性的人不可能在輸完了，會急死把火的調錢。而趴仔們選擇的最佳時間就是晚上，澳門是一個不夜城，但是對於大多數正常生活身在內地的人來說，這會也許已經身在夢鄉，電話靜音或者關機，輸光的你又怎會不顧及面子深夜打擾親朋，讓他們對你的借款用途有些許質疑，這是趴仔最好的契機。身在濠江的賭徒，輸完了最後的籌碼，大半夜沒理由聯繫任何一個親朋借錢的時候。趴仔粉墨登場上去和你搭訕，給你錢，讓你燃續希望，你又有幾分抗拒力可以拒絕？

而趴仔絕對不會去鎖定一個老澳門來作為他們的潛在目標。這也就是為什麼趴仔會觀察你的言行，來判斷你是否初涉澳門，如果結論是一個老澳門，那麼他們會果斷放棄。因為一個澳門浮沉數載的人，資金鏈肯定已經斷裂，而且對澳門一些套路即便沒有經歷過，也會略有耳聞，即使出碼輸光后也會有辦法規避債務，檔口收回借貸的難度就增大，甚至於無法收回。

而密切注意你的籌碼變化，他們需要找尋一個最佳切入點和你搭訕，為你出謀劃策，你贏了和你擊掌而慶，你輸了，為你捶胸頓足。在這個過程中，增加彼此信任，以便為最後的目的做鋪墊。

趴仔沒有任何的決策權，當目標有意向問他們借貸，首先要滿足三個基本條件:一，有公關送的房間。證明在娛樂場眼裏你是有價值的。二，有此次來澳門的銀行流水，證明不是空手套白狼。三，能查詢到此次來澳門娛樂場的積分，證明你的投注情況。能滿足上面三個基本條件。那麼他們會聯繫各自檔口派人過來和客戶親自洽談。

這時候的你，幾乎就是透明人。澳門的信息網絡是不可思議，恐怖的。沒有任何抵押的情況下，你能拿到籌碼，憑藉的就是這套信息網絡。只需要一個身份證，瞬間就可以知道你是否澳門的黑名單。所謂黑名單，是檔口間所謂的黑名單，並非官方黑名單，檔口之間有數個群，身份信息發進去，你在澳門是否借過款。如果有，上次借款是否按時歸還，此次有沒有別的檔口找你談過，都會很快反饋。

在確定不是黑名單人員后，就你所提供的名下房車，公司等信息會進行核實。如果你需要出碼的數額比較大，那麼他們會更詳細的查詢，一根煙時間，借款人身份證下所有信息會清晰呈現，大到房子，車子，公司，信用卡額度，小到出入境記錄，婚姻狀態，支付寶芝麻分，銀行卡數量，網貸數據，等一目了然。之後根據這些信息，給你一個出碼的數額。

看到此，可能有些看客會嗤之以鼻，「老馬，你又吹牛逼，這麼多信息你到公安局去，都不敢保證一根煙時間可以把這些都查出來，澳門民間組織能辦到才怪！」我只能說，那是你不了解真正的澳門。

資質審核完畢，在確定你已經成為檔口的潛在客戶，通過你名下的資產信息，會給你一個可以借款的數額。接下來就是談條件。

得知想要借款數額的時候，正常人都肯定會問，利息怎麼算，幾天歸還之類的問題。

檔頭會告訴你，一分錢利息不收，只是在你贏的時候抽一點茶水錢。此時，稍微有些理智的人會衡量拿了這個錢的弊端，但是對於賭徒來說又何談理智，再加上此時趴仔會煽風點火:「老闆，我們的錢吉利，開過光。肯定和你合財，某某昨天用我們的錢贏了多少，不如用我們的錢轉轉運，如果需要我們會有專業的人幫你看路子。」

人做事，都很喜歡為自己找一個理由。比如小時候，不願做作業了，裝病裝不舒服，那是慣用的伎倆。長大了，交女朋友了，就經常拉着她們去逛街啊，去看電影啊之類的，反正啊，怎麼樣都要折騰到學校關門宿舍上鎖。這樣一來，太晚了，回不去了，就順理成章的開房不是？開了房之後，要是女的還不答應，估計還能想到更***的理由。總之吧，理由，是很重要的一個方面。

這時候的你肯定也會為自己找理由，剛才輸是因為上頭了，這次肯定會放好心態，吸取教訓，穩紮穩打。有了理由就會把風險拋之腦後，衝動戰勝了殘存的理智，也不會去考慮如果輸了款該怎麼去還。

至於所借款項，是貴賓廳的泥碼，所選貴賓廳，可以由客戶選擇他們合作的貴賓廳，或者由他們推薦，以太*城或者德*廳居多。之所以不會讓客戶選擇中場娛樂，是因為中場沒有碼糧，檔口不僅抽水還需要賺取碼糧。

可能有很多看客曾經看過白百合主演的由嚴歌苓同名小說改編的電影《媽閣是座城》，白百合劇中所飾演的就是一個疊碼仔的角色。她的工作就是幫豪賭客洗碼來賺取碼糧。洗碼和出碼有本質的區別，在澳門洗碼是合法的，疊碼仔也是正當的職業，劇中有一句話---疊碼仔只要不賭都可以成為老闆。澳門現在最大最多的貴賓廳**城的老闆就是從一個疊碼仔干起。貴賓廳為了招攬客戶，會給信譽好的疊碼仔相應的額度，因為港幣攜帶以及匯率的關係，有很多豪賭客是不帶現金過來，有疊碼仔提供籌碼，並為其安排吃喝拉撒睡相應一切周到的服務，賭客贏了由賭廳實時結算，輸了在一定期限內歸賬即可，而賭客的投注額所產生的碼糧歸疊碼仔所有。賭客享受的是那份尊貴的服務，而疊碼仔用周到的服務賺取了碼糧，大家各取所需。但前提是知根知底，賭客有相應的實力和償還能力。最簡單的比喻，巨賈富商去了，需要多少籌碼疊碼仔肯定會給出多少籌碼。一個屌絲到了恐怕一晚白粥都不會賜予。疊碼仔賺取的只是碼糧，對賭客贏利沒有任何的抽水。但是疊碼仔的風險也是很大，如果不能及時掌握客戶的情況，很可能在客戶資不抵債的情況下還給客戶出碼，最後就會像劇中白百何飾演角色一樣自己墊錢。當年沸沸揚揚郭*美豪賭無力償還就是用的疊碼仔出的碼，一度上了濠江追債網。

前面曾經說過，檔口出碼絕對不會出給老澳門，就是因為老澳門常年出入澳門，已經到了賭徒的末期，很難有後續資金支持，出碼有一定風險，如果輸完，他們懂得如何去規避債務。很多老澳門最後去澳門借款，就是抱着輸了不還的態度，也就相應增加了檔口的風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