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番外七 瑞雪兆豐年（全文完）
曲無容和中原一點紅的婚禮定在了下一年的開春。
要戚尋說來,再等上一陣子其實也不算是個壞事。
她之前說過要讓曲無容恢復了容貌之後做這個新娘，在從風雲世界返回后，便有了這個可能。
但問題在於,她雖然用傲夫人的臉做了個測試,架不住傲夫人她只是自己拿劍往臉上劃了幾下，曲無容卻是實打實地被石觀音完全摧毀了面貌。
一點紅不是個以貌取人的傢伙這一點，戚尋還是挺為曲無容開心的，但女孩子漂亮體面是為了自己,總還是該讓她恢復了的好。
為了能讓她帶回來的血菩提發揮出最大的效果，戚尋又跑去投奔溫絲捲去了。
當然來之前她把斷浪找了個地方丟着了,免得兄長覺得她又是跟誰不學好——
這好像沒有背鍋俠可以甩鍋。
所以還是先別碰面的好。
說來她這個時間沒往後跳多久,她那花了錢在汴京城外置辦的莊園還在建造中。
在溫絲卷那監工座位邊上坐下來的時候,戚尋正看到高小上名義上是個打工仔中的領頭人，實際上自己也在被迫勤勤懇懇地搬磚。
“前兩天方歌吟來了一次，偷偷來的。”溫絲卷接過了戚尋遞過來的血菩提,對這種新鮮玩意不由露出了幾分好奇來，“他原本是想看看弟子有沒有在被他發配過來之後自我反思的意思的，結果剛好撞上了高小上跟血河派中的暗線接頭的一幕。”
戚尋撫額：“那他完了。”
方歌吟對方應看多少有些義子濾鏡,加上按照原本的發展，會是方應看先下手為強,方歌吟本人到底算不算是個拖泥帶水的性格，戚尋原本還有些不大確定。
現在倒是知道了。
“方歌吟將高小上逐出了門牆,這件事天羽劍派，血河派和金字招牌，以及現在在重建的長空幫的人都已經知道了,這是完全沒給他求情之後重回門下的機會。”溫絲卷回道,“的確是完了,不過說起來他還是有一條出路的。”
戚尋發誓，自己應該沒有看錯溫絲卷臉上那個促狹的表情。
果然緊跟着便聽到他說：“在修建完了這座莊園之後，他可以繼續干這類的活嘛，方巨俠不讓他再用任何與此前師門有關的武功，卻沒廢掉他的內功，在搬磚扛沙的活上，他可比別人要有本事多了。”
“……”孫青霞剛過來就聽到溫絲卷這句話。
他怎麼聽怎麼覺得這話不像是溫絲卷會說的，反而很像是戚尋的風格，但想想這兄妹兩個互相影響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
也說不好這到底是近墨者黑還是什麼別的。
不過反正對高小上這種對自己的師父有謀逆上位想法的傢伙，在汴京城裏也沒人會對他有什麼多餘的同情。
“你來做什麼？”溫絲卷沒留意孫青霞臉上微妙的神情，只是抬了抬眼皮問道。
“我代長孫堂主來京城中辦個事，原本是想來問問這邊有沒有什麼幫得上忙的地方……”孫青霞說到這裏又覺得自己這話好像不那麼站得住腳跟，這正在建房子的地方能有什麼他幫得上忙的地方。
用騰騰騰往地上轟池塘嗎？
雖然也不是不行，但……
溫絲卷看了眼孫青霞眼睛飄過去的方向，瞭然地翻了個白眼。
這小子還是自求多福比較好。
還沒等孫青霞在這個莊園臨時住所過上半天，他就聽說溫絲卷和戚尋已經往汴京城去了。
血菩提除了按照戚尋所說可以外敷在臉上之外，以溫絲卷所見，誠
然是療傷聖葯，或許並不需要拿到龍元鳳血，就已經足夠治療蘇夢枕的病症了。
他帶着戚尋直接去了金風細雨樓，和樹大夫商量方案去了，也順便借用風雨樓的勢力，來搜羅配合血菩提使用的那些名葯。
最後的結果就是，一個健康的蘇夢枕，以及一沓形如面膜的恢復面容之葯。
孫青霞前腳被溫絲卷准許進入風雨樓配藥的機要之地，後腳就聽聞戚尋帶着那一疊面膜跑了個沒影。
溫絲卷端坐揣手，身邊是因為蘇夢枕康復來找他喝茶致謝的楊無邪，朝着孫青霞看了過來：“小欠還需努力啊，起碼你也知道努力的方向了是不是？”
知道倒是知道了，破碎虛空才能亂跑……
但這可屬實是個大目標啊。
或許他有空的時候，得去找那個傳聞之中已經瘋癲的關七聊一聊。
戚尋已經帶着血菩提研發產品去見曲無容了。
從剛被石觀音毀掉容貌的無措到如今數年過去，曲無容早不會因為自己的臉而生出什麼自怨自憐的心思，只是驟然聽到容貌還有恢復的可能，即便是她這種向來淡定的性子，大概也很難保持足夠的冷靜。
溫絲卷曾經見到過曲無容的臉，這血菩提的藥力也算是以對症下藥的方式被他融合在了這些其他的輔助藥材中。
以麒麟之血灌溉而出的血菩提，更的確是當之無愧的天材地寶。
戚尋自己的武功境界已經高出了尋常人太多，這才將它當做是什麼零嘴，可對曲無容來說，這種血肉再生的感覺，幾乎每一日都能感覺得清楚。
直到在一個月後，當她將手觸碰到臉上的時候，感覺到的分明不再是那有如熔岩過境一樣的斑駁坑窪，而是一片光滑的皮膚。
在她的屋子裏是沒有鏡子的。
她衝出了房門，在門外的池塘邊駐足，正看到了水中的倒影。
那是一張她曾經擁有過，但也因為年歲增長而變得稍有些不同了的臉。
在她下意識想要尋求一個信號讓自己確定並非在做夢之時，一抬眸便看到戚尋打池塘的另一邊經過。
當然，別人是遛狗遛貓，就她是遛老虎。
曲無容下意識便輕笑了聲，也正看到戚尋的目光跨越了兩人之間相隔的這一小片池塘。
她沒有因為看到一張陌生的臉而做出什麼詫異的表情，更沒有在她的面容徹底恢復的時候當即奔過來面露喜色，只是像是兩個朋友在晨起偶遇之中最合適也最舒服的方式一樣，朝着她打了個招呼。
曲無容長舒了一口氣。
戚尋這風輕雲淡的態度，卻好像是讓她得以翻開人生新篇章的信號。
這便是明心山莊中特有的溫情了。
“果然是空谷幽蘭啊。”戚尋搖了搖頭，想起柳無眉之前跟她說起的曲無容在被石觀音毀容之前的樣子，再結合她方才所見，在晨霧之中儼然有臨水照花之態的美人，很是為石觀音的想法覺得無語。
一大早就能看到美人，難道不是一件很應該值得覺得心情愉悅的事情嗎？
起碼戚尋就心情好得很。
宮南燕卻覺得她好像有些心事，在飯桌上見到她的時候，看到她一邊看着曲無容的臉，一邊在用筷子有一下沒一下地戳着面前的東西。
她是這麼想的，也就這麼問出來了。
“我這不能叫有心事，我就是在想，有沒有可能將弱化版的血菩提面膜，給搞出一個產業來。”
雖然不是現代吧，但也的確是女人和小孩的錢最好賺。
像是曲無容一樣遭了石觀音
魔爪的或許是不多見，一般人在臉上若是有什麼瘡疤，大概也不至於和曲無容秋靈素一個樣子，但總歸是美容產品，還是很有市場前景的。
光靠着龜茲的那些個東西以打通商路的方式賺錢，戚尋覺得還是稍微有點不太保險。
但是血菩提這個東西，又不是什麼可以隨便搞扦插培育的東西，在這個和紅燈籠一樣的果子裏面，也並不存在什麼種子之類的東西，如此一來，戚尋若是想拓展產業，其實還是應該考慮去薅那隻火麒麟。
宮南燕又不知道戚尋的血菩提是哪裏來的，只能一臉“我是不是聽錯了”的表情面對戚尋緊隨而來的問題：“宮師姐，你說應該要怎麼給麒麟補血呢？”
麒麟？什麼麒麟？
她的宮主師妹是又在什麼她不知道的時候偷偷完成了進化是嗎？
宮南燕這個漂移的表情讓戚尋勉強有了點罪惡感。
但並不妨礙她思考這個問題的結果是把火麒麟從聶風那裏“借”來，帶到了明心山莊。
沒有劍晨在舍心印的作用下，對師父無名下毒之事，破軍固然從絕無神那裏學到了一招殺破狼，也固然無名在這些年間隱姓埋名，最後自然還是不是無名的對手。
再加上本應該作為他外援的絕心絕天和絕無神都已經授首，中原武林也暫時平定了下來。
聶風從絕天的口中聽聞了顏盈身在無神絕宮的消息，當即決定動身前往東瀛，以免顏盈在無神絕宮宮主身亡消息傳過去的時候遭到什麼不測。
戚尋就是在這個時候找上門來的，打着幫聶風照管幾日火麒麟的幌子。
聶風很難不因為之前的某些固有印象，覺得戚尋這會兒像是來趁火打劫的，可細想之下，又的確沒有比她更合適的人了。
當然，別管是聶風還是滿臉生無可戀的火麒麟都沒想到，戚尋還能帶着火麒麟換個時空獃著。
火麒麟伸出爪子，撥弄了兩下眼前的紅棗堆，衝著戚尋露出了個茫然的表情。
更茫然的大概是宮南燕。
她敢說這絕對不是因為她沒睡醒，或者是師妹她給自己的大白老虎弄出了個什麼幾可亂真的外殼，那分明就是一隻正兒八經的麒麟！
活的！會動的麒麟！
所以到底是為什麼要給麒麟補血，想想血菩提那個一看就知道不是凡物的發光長相，宮南燕忽然產生了一個有點可怕的聯想。
這比戚尋忽然換了個手辦聽起來好像還要可怕得多啊……
可惜水母陰姬還在跟司徒靜一道四方行游，好像根本不會來管這個徒弟到底搞了什麼騷操作。
戚尋已經開始自己的私有產業開發了，口味不口味的另說了，能弄出血菩提的低配版本她就很滿意了。
十二驚惶之中的第一驚惶火麒麟，打從出生開始就沒覺得自己這麼憋屈過，偏偏在戚尋跟它對招的時候，迫使它把自己的火焰調動起來，它的實力還當真在增長。
她還折騰出了給它這種體格的獸類學習的物理攻擊竅門，以防在跟高手對招的時候，火沒燒到別人，自己已經被放倒了。
但火麒麟往左看了看那隻白老虎，往右看了看那隻黑豹，還是覺得有哪裏不太對勁的樣子。
它的同學不會點火啊……
但不對勁的可不只是這一點。
在弄出了稀釋版本麒麟血折騰出的迷你血菩提后，戚尋又開拓出了新的業務。
“瑞獸呈祥？”朱棠頭頂問號。
之前都是他跟戚尋“合理”瓜分黑惡勢力的產業，現在怎麼突然變成她單方面來從他這裏拿錢了？
朱棠看了看從戚尋背後晃悠出來的火麒麟，又看了看自己之前攢下來的私房錢，在聽到從戚尋這裏說出的八十萬兩一次的表演經費后，忍痛摸出了銀票。
八十萬這個數字如果沒有記錯的話，好像就是戚尋當時給他上交的保護費。
可是……那可是麒麟啊！
“明年如果再來，打折嗎？”小皇帝就沒從戚尋這裏拿到過幾次分紅，他覺得自己還可以掙扎一下。
“明年我會把麒麟養的更健壯的，你說要加價嗎？”戚尋跟他來了個死亡對視。
朱棠放棄掙扎。
這一加一減的維持原樣，他也不虧……
多個祥瑞徵兆，少點反抗勢力，他還能少出點兵，這又能攢下來一點家底了。
於是陸小鳳在京城裏過年的時候，便見到了瑞獸麒麟於空中踩着冰盤落下，躍過了金水河后，消失在了皇城之中的景象。
不知道為什麼，雖然沒有看到戚尋本人，他就是有種這玩意必然是她乾的的直覺反應。
踩冰盤凍jio的麒麟在地上蹦躂了兩下，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它到底是為什麼要幫忙搞這個表演來着？然後它就被戚尋塞了大半碗苦瓜大師牌的齋菜。
火麒麟：……它什麼都沒說，它還可以繼續表演。
所以這出瑞獸呈祥的表演就從北京城到了汴京城，又從汴京城到了龍首原南部新建的長安城，最後到了——
到了周芷若登基那一日的大都。
戚尋牽着婠婠的手站在人群之中。
經年的時間和征伐，讓周芷若此刻已有了一番崢嶸氣象。
女帝之路並不好走，尤其是開國帝業，好在她最終還是走到了最後。
戚尋一直在看着她走出的每一步，而現在正好送給她最後一份助力。
的確如她跟朱棠所說的那樣，被她一步步養出了越發健壯體格的火麒麟，在周身的流火之中又增添了一抹燦金色，縱然是白日也難以讓人忽略掉它的蹤影。
天水化橋的支撐中，火麒麟這個瑞獸呈祥專業戶一縱而過，只留下了一片殘影。
下一刻便見到粼粼金雨在空中落下，卻都避開了身着龍袍的女帝，只是落在她面前的長階上。
周芷若的目光與戚尋在人群中遙遙對視，又轉回到了她面前的帝王之路上。
婠婠扯了扯戚尋的袖子，小聲問道：“師父，你為什麼要帶我來看這個？”
“帶你來認個人，以後可能要來經常找她請教經驗。”
婠婠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不太明白為什麼無所不能的師父還要讓她找別人請教。
不過問題不大，師父說什麼就做什麼好了。
婠婠想起剛才在經過市集的時候，聽聞女帝要給她那個早年間為元兵所加害的父親立個雕像，那麼師父說要學的話，婠婠覺得這個就很值得學習。
戚尋可不知道小徒弟這會兒在想什麼，她只是握住了她的手，以防她走丟了。
在婠婠出生之時她方才知道，為何她會有與那片大唐土地相連的命格。那個曾經在她蒙昧狀態下將她意外喚醒的姑娘，最後成為了宋缺的三弟宋魯的夫人。
宋魯被宋缺派去暗中跟隨楊堅和裴矩折騰吐谷渾的事情，等回到長安的時候都已經老大不小了，偏偏他這人甫一回長安就折騰出了個一見鍾情的戲碼，最後成婚之時都已經二十六七了，又過了兩年才有了婠婠這個女兒，自然是對其如珠如寶。
在聽聞戚尋有意收她為徒后，格外不舍地將她交了過來。
當然戚尋也沒有讓她們
一家分離的意思，只是把人帶出來長長見識而已。
宋缺無意於皇權反而專研武道，宋唐昌盛卻並無繼承人，比起宋智的子女，戚尋自然還是更屬意於自己教導出的婠婠。
雖然她如今距離成為芷若這樣，大概起碼還得有個十幾年的時間。
不過——
她最不缺的，大概就是時間了。
“師父。”
“嗯？”
“你看，下雪了。”婠婠伸出手接住了一片雪花。
她自小修鍊天水神功和明玉功，要維持住這片雪花在掌心中保持凝結的狀態並不太難。
“瑞雪兆豐年嘛。”戚尋說道，“走了，我們……我們去接麒麟回家。”
婠婠沒敢說，她覺得這話聽起來像是在說，我們帶着麒麟去趕下一個場子。
……不，不能詆毀師父英明神武的形象。
她們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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