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溫柔,魅魔最強的武器
忍受着尾巴傳來的陣陣酸楚,楚楠調整呼吸,正襟危坐,再次把視線放在《魅魔生理學》的字裏行間,繼續埋頭摘抄筆記。
觀察着枱燈下一本正經的楚楠,坐在鄰桌的南雲學姐露出壞小子般的笑容,希望心愛的男孩兒能對自己多一點兒關注。
在她的眼裏,楚楠雖然是個文靜懂事的孩子,但要說用功學習,好像從來沒有,忽然見到楚楠對着小山高的文獻,孜孜不倦地苦讀,竟忍不住惡作劇,觀察他的反應。
強而有力的手掌,緊緊握住尾巴,全面覆蓋尖端。食指與拇指按壓黑桃,攻擊弱點。
以往貓兒狗兒被抓住尾巴,第一反應大概就是露出獠牙,死死咬住主人的手腕,直到主人鬆手。
但魅魔不同,他們是類似人類的智慧生物,很多時候,出現身體上的不適也會默默忍耐。
而且學姐的手法其實說不上難受,時間一久,其實能幫助身體放鬆,只是放鬆過頭的話,腦袋就會輕飄飄的,一片空白。
寂靜的圖書館裏,城南大學的男女學生各就各位,趴在枱燈前,用功苦讀。
楚楠比這些學子還要辛苦,他必須忍住身體上的異樣,同時完成自己的研究計劃。
看到楚楠捂着嘴巴,無聲抵抗着自己的整蠱,南雲臉紅了,她沒想到自己心愛的男孩兒如此能忍,忍得她有些不好意思。
為了給這次惡作劇劃上一個句號,她朱唇微啟,露出潔白的牙齒,牙齒朝着黑色桃心的神經密集處,輕輕一咬,少年彷彿被電到了一樣,腦袋後仰,身體前弓,接着便對她投來楚楚可憐的淚目,懇求她不要搗亂。
可愛。
太可愛了。
犯規級的可愛。
可是,這種罪惡感又是什麼?
我弄痛他了嗎?
南雲又高興又羞愧,立刻湊到魅魔少年耳邊道歉。
「小楠,你想怎麼懲罰我都可以。」
嘴上說著領罰,可她那副驕傲的樣子哪像是認錯,明明就是在索求獎勵。
品出滋味的魅魔少年,深吸一口氣,也對她悄悄耳語。
這讓她非常期待接下來發生的事情。
可是少年卻冷冷對她說了一聲。
「我只想安靜看書。」
很沒有人情味。
沒能得到獎勵的南雲只好帶着歉意,失魂落魄地離開圖書館,往操場走去。
接下來的幾個小時,她要努力鍛煉身體,恢復生命能量,給魅魔少年準備更加美味的宵夜。
很快。
夜晚十二點到了。
大學宿舍樓的燈火一盞接着一盞熄滅,操場上漸漸也沒了散步的師生,熱熱鬧鬧的校園一下子變得冷冷清清。
依舊亮燈的建築,一個是理科實驗樓,一個是青年教師公寓,最後一個是圖書館的深夜自習室。
自習室全天開放,坐在自習室里的人,有些是臨時抱佛腳的補考後進生,有些是準備考研考博的本科生和研究生,但還有一些是喜歡自習室氛圍的青年學者。
因為白天上課的緣故,做學術的青年教師,往往是燈下苦讀的夜貓子,在成為教授之前,他們總是拿着配不上他們努力程度的工資,埋頭苦幹,幾十年如一日,做着自己相信的事情,直至生命盡頭。
楚楠就是這樣一個青椒之王,十幾年這樣走過來,卷死了所有競爭對手,留在了母校的技術崗位,被一眾老領導寄予厚望。
當他被女權世界的歷史文獻所包圍,不斷刷新認知,不斷衝破三觀。大學時養成的習慣,迫使他必須在最短時間內,掌握學術界的前沿知識與科研情況,進而建立一套屬於他的情報庫。
用實際行動來講的話,那就是窩在圖書館起碼一周以上,把業內最前沿最權威的十多本專著與上百篇論文看個遍,概括各家主旨,寫出一篇盡善盡美的文獻綜述。
如此,他才算是對於一個專業領域有了一個系統的認知,才算有了最基本的安全感。
若是在前世,他要朝着一個新領域進發,必定會以文獻綜述為基礎,制定周期在三個月以上的研究計劃,然後全身心投入當中,對於身邊的事情不管不顧。
但這次,他並沒有這麼做。
因為他看到南雲學姐正無精打采地趴在旁邊,默默守護他的平安。這刺激了他的神經,讓他想起了那個苦苦追求的學妹,在他做研究快要病死的時候,陪伴在他的身邊,度過最難熬的夜晚。
既然已經發誓,這次轉生絕不會成為一個冷漠而專註的科研人,那麼他肯定不會食言。
他會努力去做一個溫柔的人,回報所有真心對他的親朋好友。
「寫完了嗎?」
學姐看到他扭過腦袋,立刻像狗狗看到主人回家一樣,精神抖擻地爬起來,嬌俏的臉龐笑眯眯的,露出討好的表情,只差戴上尾巴,不停搖擺。
這讓楚楠內疚,一個活力四射的天之驕女,竟能夠為了喜歡的男孩兒能夠做到這個程度。自己到底是修了多大的福分,兩次人生都能遇到這樣的女孩兒。
乍然間,他又一陣失落。
學姐喜歡的終究不是我,而是和我融合的少年。她只是被這具身體欺騙的可憐女孩兒,她對少年的無私奉獻,被我這樣的人肆意竊取。
該怎麼補償她呢?
「抱歉,學姐,讓你久等了。」
楚楠認真說道,然後一手抱起與魅魔有關的十幾本文獻資料,一手牽着學姐的手,往圖書館的電梯間走去。
原本還想開玩笑的學姐被他認真的眼神掃了一下,竟然一把搶過他懷裏的文獻,表現出淑女的一面。
「沒關係,我只是多等你一會兒。哦,對了,要吃宵夜嗎?」
「宵夜?」
電梯間內,懷抱文獻的南雲學姐豎起右手一根食指,裏面蘊含著精心提煉過的生命能量,濃郁到足有三人份。
原本並無食慾的楚楠,只是瞧了那根手指一眼,立刻感到腹部一陣酸楚,尾巴就像貓咪聽到貓條撕開的聲音一樣,硬邦邦地立起來。
「真好懂,就像貓一樣。」
圖書館外的角落,魅魔少年接受學姐的投食。
尾巴纏住學姐的手指,一點點吸收能量。
「這都是學姐你的錯,害我又餓了。」
「別急,慢慢吃。」
吞噬能量的時候,楚楠的意識變得恍惚,隱約回到十年前的某個夜晚。
陰暗的夜色里,一個被父母拋起的小女孩兒正坐在病床上抹眼淚。一個比女孩兒小一點兒的男孩兒坐在旁邊不離不棄。
就在這時,他大腦一陣刺痛,少年的記憶不斷地影響他的五感,他好像變成了那個男孩兒,溫柔地擁抱了那個女孩兒,填滿女孩兒的心房。
在女孩兒最需要親人陪伴的時候,他擔負起本不屬於他的角色,變成女孩兒最重要的人。
痴迷於生命的力量,他自責地問道:「學姐,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
明明楚楠早就知道原因,可他還是會問,他過不去心裏那道坎,罪惡感讓他舉步維艱。
也許他應該放棄過去的身份,徹底代入到少年的角色,如此,他才能真正融入這個世界,代替少年補償這個女人。
可他腦中浮現出一個問題,別人認同的身份與自我認同的身份,究竟哪個更為重要。
就在這個時候,南雲學姐和他開了一個玩笑,注入能量的速度也在加快。
「汗青先生,你不是有一個全力支持你興趣愛好的女友嗎?」
楚楠微微一怔,轉而苦笑,放緩了吃飯的速度。
「原來你還記得今天上午的事情。」
就在今天上午,他在服裝店遇到學姐,曾經說過,他用工資養活女友,而女友做了他的全職主婦。
上午失去的記憶也在剛才吞噬生命能量的時候,一併恢復過來。
當時他用的假名字就是汗青。
說完這些話,他從服裝店逃了出來。
現在學姐舊事重提,大概是要取笑他一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