辟邪案 第五十一章 夜遊症,不是杜撰是事實
老樊和熟客仍然在交流。
熟客指着書中某處,朝老樊說道,「依我說,這故事終究是編撰的。起碼這個時間線就不對上。這個城郊山廟縱火案里,描述的雲玄探作案時間在二十日,亥時。」
「但據昭雪坊的女童所言,雲玄探是二十一日,子時才出的門。」
老樊搖了搖頭,不認可熟客的說法。
「咱想想,雲玄探是什麼人?那可是能日行千里。對她來說,穿着登雲履,哪管你是城東還是城西,還不是翻個跟頭的功夫就到了。」
「假設人真的不是雲玄探殺的,那為何案發現場,死者身子都燒沒了,還留了只登雲履呢?」
老樊說著拿過了熟客手裏的書,翻到了下一頁。
「你看看這裏寫的。陳婉臨時之刻,扔掉了自己腳下的一隻登雲履,以暗示兇手身份。」
「再看看這邊:現場尋獲雲飛燕遺漏的外衣一件,未燒完全的符紙半張。這些經人盤問,均已得到雲飛燕口頭承認。」
「也就是說,雲玄探自己都明白自己真去了城郊山廟!」
老樊和熟客這邊討論案情討論得熱火朝天,另一頭,太府寺的差役頭子領着一群太府寺差役,在東街口日常巡邏。
見到「老朋友」,差役頭子扯了扯嘴角,「老樊,你還真的是不知死活。」
讓你出獄整改沒讓你重新販賣!
老樊見差役頭子這麼說,連忙將書簍里的書盡數倒了出來,然後抓着兩本,又翻開另外兩本。
「我的官爺哦,您瞧瞧。我這可不是非法售賣的。我早沒賣夜羅剎的書咯。」
差役頭子接過那本《雲飛燕夜遊殺人案》,看了一眼裝幀。
「這本哪裏進的貨?來路合法嗎?」
「合法合法,在弘文館那裏備案過了!」
差役頭子翻看了幾頁,越看眉頭越緊鎖。
「你這書都是未經證實的內容。」說著又翻到了封面,上頭並沒有作者的名字。
「臆測案件內容就算了,還是佚名。」
「官爺,這書都是擺事實講道理,個中物證、時間線、人物證言等等,非常詳實。弘文館也是認可這作者的想法,所以才答應出版的。您不能因為它上頭說的真兇是雲玄探,就把它當成不合規的書籍吧。」
「這要是猜測錯了,豈不是對雲玄探的聲譽造成惡劣影響?」
「那大金律也沒有說不準誹謗啥的啊。」
老樊說完又瞥了一眼差役頭子的表情,見他仍然一言不發,心想今日在這兒賣書一事,應該是沒問題!
「官爺,那依您的意思,我還能不能在這賣這本書了?如果不可以的話,那老樊我回趟家,把家裏的四大名著都給翻出來,賣賣四大名著。」
「你賣吧。」差役頭子撇了撇嘴,半晌,又從兜里掏出了一些銅錢,「多少錢。也給我來一本。」
「進價十五,收您二十!」老樊說著上前接過了差役頭子手裏的銅錢,然後從袖子裏掏出一袋粗布製作的散錢袋子,束口打開,將收到的銅錢都扔了進去。
慢慢地,書販子老樊的攤位前聚集了越來越多的人。又憑藉著雲玄探的熱度,今日的書籍,很快便都賣出去了。
……
大理寺。
晚間時分,沈鶯鶯拿着一張小方凳,坐在院落里看星星。
身後的男人見狀,閃了閃小犬般的眼眸,也單手拿起了一張凳子,然後坐在了少女身旁。
「飛燕,你連續好幾個晚上不睡覺了,你不困嗎?」
「不困。我白天會睡一會兒。」
為了防止夜遊症病發,本仙已經好幾個晚上不休息,然後白日裏閉着眼小憩。這要換常人,可能早掛了。不過本仙是修仙之人,幾天不睡倒也沒什麼。
只是最近皇城魔物四起,本仙白日裏要驅魔,晚上又要防止自己睡着。真的是精疲力盡!而且……這兩日,眼皮子是越來越重了。
沈鶯鶯想着,又打了個呵欠。
顧南天見她欲睡不睡,沒精打採的模樣,抿了抿唇。
他扳過沈鶯鶯的肩膀,讓沈鶯鶯正對着自己。
「鶯鶯,你是不是有事瞞我。」
「……」
沈鶯鶯看着顧南天的臉,鼓了鼓嘴,沒想好要不要說。
和不和南天修勾說呢。不說不合適,說了也麻煩。
遲疑了很久,才眨了眨明月般的眼睛。
「修勾,我好睏。」
是真的困!本仙感覺自己都快扛不住了。
顧南天哭笑不得,摸了摸她的頭髮。
「那你睡啊。」
沈鶯鶯撅了撅粉嘟嘟的小嘴,向來沉穩的雲中仙終於有了一點小孩子脾氣。
「不行,不能睡。」
見顧南天不解,沈鶯鶯眼眸底閃過黯然之色。
她拿開了顧南天的手,神色少見的嚴肅。
「修勾。我有夜遊症。」
可能還會殺人的那種。
顧南天聞言,怔了怔,半晌,朝她笑了笑。
「沒啥事。你睡吧,我看着你。」
早該料到了:民間傳言的夜遊案,不是杜撰,而是事實。
沈鶯鶯聽到這話,琥珀色的眼珠子來迴轉溜,顯然猶豫不絕。
該相信南天修勾嗎?雖然修勾的武功確實上乘,但本仙要是夜遊時使用玄力,修勾的戰鬥力簡直是不堪一擊啊!
旋即,沈鶯鶯的眼眸子突然亮了起來。
「修勾,把我關進大理寺地牢吧!最堅固的那間!」
這下總沒問題了吧!
「這……」顧南天有些不太願意,「地牢又臟又亂的,你睡哪裏也不舒服。你還不如睡在房間裏,用鐵鏈鎖着,到時候我和北雲一起看着你。」
「別看北雲平日裏不言不語的,他的武功還蠻厲害的。尤其耍尖槍,天下一絕。」
「可以!把我們坊里的兩個小童也喊上。」
四個頂尖高手一起看着本仙!本仙總不至於跑了吧!
……
大理寺偏房二院,屋內。
在四個世間好手的看護中,沈鶯鶯這麼多天來,終於睡了一晚。
顧北雲看着周圍陌生的環境,雙唇緊閉,顯得有些拘謹。
他雖然經常來大理寺找他哥玩,但向來只待在一院,也只和葉凝霜一起玩耍。直到他哥忙完一天的工作回來。
今天在一院呆了好久,哥哥都沒來找自己玩,本來想着要把葉凝霜喊醒,一起打道回四皇子府,結果被他哥盛情邀請,愣是連拉帶推,請進了這二院偏房。
自己不能睡就算了!還要照看着別人入睡!
有這時間夠他寫好幾本新書了!
不過幸好那兩個「左一句右一句,問題非常多」的好奇小娃,扛不住困意,方才已經睡過去了。
不然就他倆鬧騰的程度,顧北雲覺得自己見人就容易驚慌的老毛病(21世紀俗稱社恐症)又得犯了。
「北雲,你還沒怎麼見過飛燕吧。」顧南天說著招了招手,把他那個向來怯生的弟弟喊到了面前,一起觀看雲玄探的睡容。
彼時的沈鶯鶯已經睡下了,穿着淡黃色的常服,鞋子也沒脫,背靠着枕頭,直接頭靠着床邊睡著了。雙眼緊緊閉着,眉頭微微顰蹙,似乎睡得不是很舒服。
那是一張十字花鳥紋鐵制架子床,床桿上繫着鐵鏈,鐵鏈又連着沈鶯鶯的四肢。
她人被束縛着,卻也不影響她越睡越沉。
最後整個上半身滑到了床上,然後歪七扭八地躺在了架子床上。沒過多久,又側躺,又彎曲,又斜躺。睡着的小動作非常多,偶爾還會發出鼾聲。
顧北雲沉默了好久才開口:「……見過。」
就是沒想過睡姿這麼不雅的時候。
既是雙生,怎麼會不知道這位和自己身形完全一致的胞弟的想法呢。
顧南天聽他這麼說,也不回答。反而是拉來了一把雕花燈掛椅,坐在了椅上,翹起二郎腿,左手托腮,認真觀摩起雲飛燕這豪爽的睡覺。
一切就緒后,才開口,「你不覺得她很可愛嗎?」
說這話時,顧南天的眼睛裏柔情似水。看得出來他是真的很喜歡這位女玄探了。
「……」
顧北雲思忖了一會兒,也學他哥拉過一把椅子,然後也觀摩起床上睡姿非常扭曲的某人。
良久,想起一事,眼底里閃過一絲狡黠,不過很快又隱去了。
「嗯,挺可愛的。」
不過可愛的不是這睡姿,而是因為別的緣故——這可是普天之下一騎絕塵的天字玄師,如今卻為了不殺人而把自己用鐵鏈鎖起來,還找了四個人看着她!
這想法多愚蠢,多可愛啊!
顧北雲這人還有另一個毛病,那就是——越可愛的東西越想毀了。
就在他琢磨要怎麼不趁自家哥哥注意,把這女玄探弄死,或者至少要弄點傷口的時候——
沈鶯鶯突然立起了上半身,整個人正坐在床邊,正對着兄弟二人。
「哥!她這是……夜遊症犯了?」
顧北雲心底里閃過一絲慌亂。他不知道這位女玄探是真的犯病,還是故意試探自己。
上次可是一見面就千方百計想要套路自己。
「我也不清楚啊……」
就在兩兄弟茫然無措的時候,見沈鶯鶯又重新躺了下去。
「呼——」這次,鼾聲更大了。
還好,看來是虛驚一場。
兩人剛這麼想完,沈鶯鶯又半立了起來。
只見女玄探嘴裏喃喃了兩句,旋即,四周紫光驟現,房子突然通亮了起來。
「砰——」束縛沈鶯鶯的四條鐵鏈,盡數斷裂!
兩人再一晃眼,只見女玄探踩着登雲履,身如輕燕,登門,飛了出去。
「飛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