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段有財考秀才(修:顧夫子換本名)

第149章 段有財考秀才(修:顧夫子換本名)

十五日五更初,衛景平準時坐進了考號之內。

這兩日天氣轉暖,號舍之內不用再生火取暖,空氣清新了不少。

考捲髮下來,衛景平瀏覽了一遍試題,第一問聖人之道和第二問的經義果然只要套答案就行,第三問問史,“裴度奏宰相宜招延四方賢才”,問的是唐代宰相裴度舉賢的事,也是尋常試題,沒有刁難考生之意,第四問問諫是說當今科舉作弊之風盛行如何破之,第五問問的是去年東南三省大旱之事,後面兩問是這次策問試的重中之重,不容疏忽。

衛景平在草稿上先行作答的是第五問,之後第三問第一、第二問,這四問用了一天半的時間,到次日晌午吃飯前,他一字一字謄寫到了試卷上,作答完畢。

等吃過午飯眯了會兒,衛景平開始思考問諫怎麼作答。現在在龍城郡師從陸譫讀書時,陸大儒給舉子們出過策問的模擬題,講到第四問的問諫時,他特意交代不要寫得言辭過於激動,尤其是動不動就要死諫的那種尤其要不得,要平和要有趣,但還要一陣見血扎到“時弊”上,就非常考驗駕馭文字的技術,要老司機才不會翻車。

到了半夜正睡着呢,衛景平忽然靈感乍現,睜開眼用冷水抹了一把臉點上蠟燭動筆了,問諫這一題,他套着八股文的形式,寫了個小小的諷諫文——《段有財考秀才》。

上來依舊是破題,“得知為有財,與其進也。”,上來就點明段有財是因為有錢,以錢鋪路架橋所以考中了秀才的功名,承題則進一步指出段有財是“以其富,故進之。”,後面對段有財花錢買功名,擬題剿襲啊替考啊等事加以嘲諷,進一步論述段有財們花錢買秀才雖光耀一時,卻因“德之不修,學之不講”,三年後鄉試,會試,必然會被清正的考官或者皇帝識破,還是個落榜的下場。

衛景平只諷刺段有財們花錢買功名,但絕不拉上考官和皇帝,沒給自己挖坑往裏面跳。最後他腦洞大開,寫道“為啟漢翼德將軍,求其一喝而斷此橋而立斃焉,夫誰曰不可。”,為斬斷這種用錢買功名的路子,他願意請出猛張飛大喝一聲阻斷了這條路,嚇死這些不學無術的秀才們,你們說可不可以。

這就是一句調節文章氛圍的話了。

打完草稿,外頭已是天光大亮。還有一天時間足夠打磨這篇輕鬆的八股文,衛景平慢悠悠地吃了個早點,又小憩了片刻,直到聽見副主考,國子祭酒張得瞅着他的草稿輕笑一聲才完全清醒,趕緊打起精神來修了修,謄抄到試卷上。

這一場似乎無人提早交卷,衛景平謄抄完也沒急着交卷,而是緩緩擱下筆,又核對了一遍答卷,再三檢查有沒有避諱,有沒有越幅等問題。

最後銅鑼咚地一聲敲響,壬寅年的會試結束了。

寫完的考生立刻交卷畫押,未也完的也被強行收了試卷,紛紛蜂擁而出擠到了龍門口,熙熙攘攘地呼朋喚友,全然不是頭一場考出來面色如墨的頹喪勁兒了。

都怪精神的。

畢竟三場考下來,成功不成功的也就定了。而只要會試考中了,之後面聖的殿試就是去排個名次,再不濟也是個同進士,因此這一場考完,就算給寒窗多年的苦讀要了個結果,只要考中了,這漫長的苦讀生涯就從此跟他們說拜拜了。

年輕的士子一出來就放飛自我了,徐泓和晏升拉着衛景平還有甘州府的同鄉士子就要去找地方喝酒慶賀感懷人生,被他無情地拒絕了。

考生們考完會試之後,後續負責謄錄、閱卷事宜的官吏要把每份試卷打上號頭,三場一號擺放好,然後發往謄錄所謄錄卷子,依字號書寫,對讀無差之後送到判卷官各房閱卷。如卷子符合錄取標準,就發過上一級考官再閱,再閱如稱了眾考官之意,方呈主文,於謄錄所調取真卷,點對批取,最後定奪魁選。

因此,這一謄抄一閱捲起碼要花費兩個月的時間,春闈的放榜在四月份了。

而殿試差不多要在四月末五月初舉行,這兩個多月的時間裏,士子們大抵都在忙着期集,就是天天吃吃喝喝游遊逛逛拉近同年關係了,要不就創作詩詞、話本,總之他們將會度過一段愜意的考後時光。

衛景平心裏惦記着龍城郡的馬場,濁河的水運,還有他三哥,並無心湊這些熱鬧,他找到顧世安問:“夫子,你考得怎樣?”

顧世安說道:“勉強能進一甲吧。”

要是沒有家事蹉跎,放在十多年前,他也不是不能想個貢元的。

衛景平:“……”

忽然就想嚎一句“你大爺還是你大爺”是怎麼回事。

“接下來怎麼打算的?”顧世安問他。

到殿試之前兩個月的時間說短不短,說長也不長。

衛景平說道:“沒打算,回家帶孩子。”

窩在家裏讀讀書,帶帶衛容與,跟他爹老衛切磋個武藝,實在太閑了再去姚春山家裏捶個墨,反正就是老幹部式的生活方式,沒有別的了。

衛景平時常覺得與徐泓、晏升他們比起來,自己挺無趣的。

顧世安“嗯哈”兩聲:“我得回龍城郡一趟。”

他實在受不了跟阮驚秋一別這麼久。

……

送顧世安回龍城郡之後,沒幾天就到了三月三日上巳節。

上巳節起於晉時曲水流觴的故事,到唐朝賜宴曲江,傾都禊飲踏青,從來都是文人士子們的盛會。

衛景平在家中悠閑幾日,到三月三這天才出門與同年士子一道踏青遊玩。

這一日恰逢進京會試的年輕士子極多,許多長身玉立,後世俗稱的帥哥含量很高,要是本身再小有名氣的,更是一出門就收到了熱烈的追捧,比如京兆府的程悠貞,河北府的林一麟,還有長沙府的艾藻三人,就是其中之佼佼者。遊玩時,京中貴女的馬車多半追着他們跑,相較之下,衛景平沒什麼拿得出手的詩詞佳作流傳出去,存在感就弱多了。

就連京中的貴女們押新科狀元時,他都不是候選人之一。

徐泓氣道:“這也太瞧不起咱們甘州府了。”他甚至給衛景平出主意,讓他鮮衣怒馬在貴女們面前跑一圈露個臉,靠臉把風頭搶過來。

讓她們一睹甘州府解元的風采。

衛景平:“……”

晏升更是急出了火氣,他畫的狀元燈因為畫中人不在新科狀元的候選人之列,滯銷賣不出去了。

“衛四啊,”他幽怨地道:“咱能不能想辦法爭點兒名氣啊。”

衛景平笑道:“你留着,等放榜之後再賣。”

沒放榜之前,鹿死誰手說不好。

這日雖然出去湊熱鬧沒搶到風頭,但他沐浴了春光回家之後心情還不錯,晚飯時還多添了一碗飯。

衛長海一直咧嘴對他笑:“老四,聽說京城裏都在押新科狀元?”

“嗯,”衛景平吃得很歡:“沒人押你兒子我。”

衛長海:“……”

那你還吃這麼歡騰。

“我去老姚那邊捶會兒墨,”衛景平吃完飯抹了抹嘴,跑了。

除了龍城郡的事之外,他手裏還有天下第一墨這個產業呢,雖然很久沒有親自打理,但每年年終分賬時,那一大筆的銀子還是不容衛景平想不起它來的。

到了姚家,姚春山拿出墨鋪最新制的墨錠給衛景平看:“這是雙白制的,你試試是不是比以前還要好用?”

自去年的棉花耕作圖墨錠獻進宮中之後,後來獻的墨都是武雙白制的,宮中的內侍反饋說書寫作畫更好用了。

衛景平研磨了一點兒,拿毛筆蘸着寫了幾個字:“嗯,的確是比之前更流暢了。”

他當即說道:“老姚,給白白寫信,將墨鋪搬到京城裏來吧。”

這制墨的產業,說什麼也不能丟。

要是以後能在戶部掛個皇商的名頭,運作起來就更好了。

……

到了三月下旬這日,素來肅靜的國子監閱卷房裏反常地發出一聲開懷大笑,翰林學士袁道在瀏覽一份策問的墨卷,這篇問諫——《段有財考秀才》不僅思路獨特,筆墨冷峭不說,到最後一句“有請張翼德持矛立橋頭大喝一聲震斷橋跌死他們”,簡直是神來之筆,讓人直呼“奇絕”的同時還忍不出笑出聲來:“答得真妙。”

另一名翰林學士也拿出一份來與他們分享樂子:“這篇問諫——《扶小娘兒過橋》,與此篇有異曲同工之妙,你那份行文詼諧,我這份文辭幽怨香艷,都別有一番滋味。”

瞧瞧,有人拿銀子買了秀才功名之後,在鄉間與小娘兒勾勾搭搭連禮都不遵守了,呸,德行如此有虧躋身讀書人士子行列又有什麼用處,還是個假貨。

……

眾學士爭相閱讀這兩份策問墨卷,紛紛笑道:“這兩位考生,怕不是師承的同一位老師吧。”

這些翰林學士們還是有點本事在身上的,要是去了糊名,會發現這篇《扶小娘兒過橋》是應天府考生謝冉所作,與做了那篇《段有財考秀才》的甘州府考生衛景平,在讀書一脈上的確有淵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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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武官之子的科舉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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