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 30 章
入青陽宗的第一天,沈山枝雖然沒能隱藏自己的天賦,但在阿九的強烈眼神示意下,他勉強隱藏了自己的名字。
當時的場面是這樣的:
激動的教習:「你、你叫什麼名字?」
好脾氣的少年魔尊答:「沈山枝。」
阿九:「?」
過於激動的教習因為後邊少年們嘈雜的聲音沒能聽清:「沈枝?」
魔尊還想糾正,被飛撲過來的阿九抓着衣袖,她連連點頭道:「對對對。」
若是阿九沒阻止沈山枝,他能直接用大名在仙人界走南闖北。
青陽宗的幾位峰主對有修行天賦的好苗子都很珍惜,也會重點針對你,抓修行抓得很緊。
尤其是重陽峰主,身為沈山枝的直系師長,對他很是看重,決定重點培養。誰知沈山枝這幾天接連逃課,讓他很是頭疼。
此時此刻,重陽峰主落地屋內,對着無所畏懼的沈山枝苦口婆心道:「你雖天賦好,卻不能驕傲自滿,你的修行之路才剛開始,同齡人雖不如你,但要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你並非就是當世第一。」
阿九不聽重陽峰主念叨,貓着腰朝窗邊走去。
沈山枝的目光隨着阿九轉動。
重陽峰主:「你在看哪?你看我!」
他也順着沈山枝的目光看去,才發現安靜坐在桌邊的柳西柔,愣了下,稍微收斂了氣勢,平和問道:「原來你也在這,正好,沈枝,你知道她是誰嗎?她可比你還小一歲。」
沈山枝輕抬下巴,她是誰?不就是阿九卧底青陽宗要找的天命之人。
重陽峰主繼續道:「西柔和你一樣滿階七靈根,劍道咒律符修樣樣精通,才如此年紀就已經是小神境界。」
「但你看看人家,就算修行已經碾壓同齡人,甚至整個青陽宗的弟子們,卻依舊刻苦自律,相信學無止境,一有時間就來藏書閣靜修學習。」
柳西柔瞥了眼發現重陽峰主來后秒換的書本,沒說話。
可阿九之前就注意到了,於是回頭跟沈山枝擺擺手道:「尊主,別往心裏去,咱們的青陽小天才來這是為了看狗血話本故事放鬆的。」
沈山枝:「哦。」
重陽峰主:「你終於聽明白了,快跟我回去。」
「既然她在這是靜修學習,那我也可以是。」沈山枝掩手打了個哈欠,隨手從架上抽了本書,朝重陽峰主示意后朝桌邊走去,「您慢走。」
阿九認為重回仙人界老家的尊主也不是什麼都沒學到,至少他在剛才學會了敬語。
重陽峰主也很欣慰他的敬語,儘管最後還是強制把人帶走了。
*
那天之後,阿九天天都去藏書閣,沈山枝沒有意外地也跟着去。
柳西柔能放鬆的地方只有她的床和藏書閣,那日的意外她並沒有放在心上,照舊忙裏偷閑,來藏書閣看那些被師尊罵不入流的狗血故事們。
阿九坐在隔壁桌的位置,不時仰起脖子或者站起身,偷看與他們隔着一列書架的柳西柔。
「今天她看的是狐說系列。」阿九回頭,看見趴在桌上休息的沈山枝。
魔尊勉強抬抬眼皮,問:「講什麼的。」
阿九挨着他坐下,小聲解釋道:「講不同的狐妖們愛上凡人的故事,結局都不太好,要麼狐妖被扒皮,要麼凡人被打死。」
魔尊嗓音沙啞問:「好看嗎?」
「還行吧。」阿九想了想又補充道,「有些情節雖然狗血,但就是會上頭,恨不得穿進書里把渣男打一頓,或者是穿進去拽着兩個小可憐私奔逃去天涯海角。」
魔尊似乎笑了下:「拿來看看。」
阿九說:「她還沒看完,等她看完,我們再去……」
話音未落,隔壁柳西柔只覺一陣颶風從窗外襲來,風卷着大量紫藤花葉飄舞,桌上的話本嘩啦啦地翻頁,在這片刻的花雨中消失不見。
柳西柔站起身將窗戶關上,再一低頭,發現滿桌的紫藤花葉,無奈揮手清理,卻沒能找到之前看的書,有些疑惑地站在原地左右看看。
隔壁的阿九望着突然出現在桌上的話本沉默。
趴在桌上的沈山枝打着哈欠起身,換做單手支着腦袋,眼神示意阿九,愣着幹什麼,翻書。
阿九伸手翻書,心裏嘀咕,是魔尊乾的,不關我的事。
兩人湊在一起看書,阿九最開始讀完一頁就會去看沈山枝,問要不要翻下一頁。沈山枝總會點頭,後來阿九也不問他,反正沈山枝肯定看得比自己快。
在他倆專心看書時,隔壁的柳西柔正在到處找書。
阿九看到引起情緒共鳴或者劇情過於氣人的時候,會握緊拳頭輕輕捶一下桌子,罵道:「渣男!」
單手支着腦袋的沈山枝堅強地撐着眼皮,語氣飄飄地問:「哪裏?」
「這狐妖為了救他內丹沒了,修為沒了,還差點毀容,他卻覺得自己母親生病是狐妖的原因,還要請人來除妖,這不是要害死她嗎。」
沈山枝:「嗯。」
阿九翻到下一頁,一目十行看完,再錘桌子:「我說什麼來着,他請來的道士讓狐妖現形了,他竟然罵自己的妻子是妖怪!」
沈山枝說:「她確實是妖。」
阿九瞪大了眼看過去:「那還不是他看上人家美貌死皮賴臉娶回來的,他當初可說過會一直愛狐妖的。」
沈山枝點頭:「你說得對。」
阿九繼續看下去,凡人男子發現妻子是狐妖,驚恐不已,躲在道士身後不敢面對,求着道士趕緊除妖。
狐妖被道士重傷死去。
阿九深吸一口氣,沉痛道:「所以說這些涉世不深的小狐妖,就不要相信凡人男子的鬼話,什麼愛你一輩子都是騙人的。」
沈山枝繼續點頭:「人妖殊途。」
阿九歪頭看過去:「尊主,你也認為人妖戀不行嗎?」
沈山枝也垂眸看她:「書里寫的這對確實不行。」
「不是。」阿九搖頭,「你剛才說人妖殊途,難道兩情相悅也不行嗎?」
沈山枝話說得又懶又啞:「別人兩情相悅,行不行與我何干。」
阿九:「……」
她忽然問道:「尊主,那魔修和正派修士相戀了呢?」
沈山枝輕輕挑眉:「隨便他們。」
阿九沒忍住笑了聲,又繼續道:「那如果魔修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大魔頭,殺過很多人,脾氣也很壞還到處作惡,你還支持正派修士跟他在一起嗎?」
沈山枝依舊輕飄飄道:「正派修士喜歡就行。」
別人的戀愛選擇,關我什麼事。
阿九思考着,下意識跟着魔尊一起單手支着腦袋,兩人都看着彼此。
「那如果是我呢?」阿九另一手指着自己,「我要是喜歡上一個殺人不眨眼、在仙人界到處作惡,殘害無辜的大魔頭怎麼辦?」
沈山枝似睡似醒,想都沒想道:「殺了他。」
阿九好奇道:「不是說正派修士喜歡就行嗎?」
沈山枝說:「你不是。」
「我不是正派修士嗎?」阿九納悶,「難道我在尊主你這是反派?」
雖然也算不上修士,但也不至於是反派吧!
沈山枝睜開眼看了會阿九,沒說話,卻笑了起來。
「尊主,你又笑了。」
阿九也不知道自己哪句話逗笑了魔尊,可見他笑了,被畫本故事氣疼的心臟變得舒服多。
只有隔壁的柳西柔,還在到處找書。
*
阿九立志要將藏書閣的書都看完。
偶爾看完一本書後,她也會去柳西柔面前晃蕩,可柳西柔還是沒法看見她。
阿九雙手捧着臉,目光幽幽地望着隔壁的人:「尊主,這都一個多月了,你說她怎麼還看不見我呢?」
沈山枝背靠椅子,一手搭在阿九的椅背上,一手拿着書在看,姿態懶散又悠閑。
他沒回答,彷彿在專心看書。
阿九偏過頭去瞅了眼內容,講修行的,那沒事了。
她縮回腦袋,繼續盯着柳西柔的位置幽怨。
沈山枝在藏書閣睡覺的時間更多,有時和阿九看同一本書,阿九被曲折狗血的劇情氣得血壓升高,魔尊卻昏昏欲睡。
阿九對着柳西柔幽怨完,回頭一看,少年又趴回了桌上。
她輕輕嘆氣,對沈山枝說:「尊主,你以前在這裏只會看書,從不睡覺的。」
沈山枝皺着眉頭,睡不好。
少年蹙眉的模樣落在阿九眼裏,漫入心底,似被那纖長眼睫掃過心臟般發癢。
阿九悄悄伸出手,輕輕地在沈山枝緊皺的眉間按下,她動作溫柔,誠心地祈禱:讓尊主睡個好覺吧。
沈山枝沒睡多久就醒了,靈識***引得這一片時常有大風,吹得窗戶吱呀。
旁座的阿九不知何時也趴桌睡著了,她睡姿乖巧,總是規規矩矩,不佔位,不打呼。沈山枝伸手將被風吹得嘩啦啦響的話本合上,放去一旁。
倒映在桌面的窗外樹影隨着風在搖晃。
沈山枝靠着椅背,掃了眼窗外後轉過頭來,目光停留在睡着的阿九,再沒移開。
外面風聲颯颯,紫藤攀爬上了窗戶,日光穿過書架縫隙灑落在桌面與牆壁。柳西柔合上書,將其放回書架,回頭時有風吹過,帶來瞬間的清涼與花香。
她看見另一張書桌邊不知何時坐着他人。
身着青陽宗弟子服的少年滿身斑駁樹影,正垂眸望着什麼,那目光平靜,卻感歲月悠長般的美好,隨着窗外晚霞吞噬樹影,那幽幽黑眸染了笑意。
柳西柔看見少年眼眸中倒映的身影,驚訝地望向旁座,發現了趴桌睡着的人。
眼前的一幕太過美好且溫柔,讓柳西柔不忍打破驚擾,駐足片刻后,悄然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