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第 3 章
沈山枝躺在椅子上昏昏欲睡。
白衣小弟站旁邊拿着紙筆勤勤懇懇工作,努力在這個漫漫長夜將堆成小山的工作彙報全部完成。
黑衣小弟得了沈山枝的命令后就出去大開殺戒,再把這些人的內丹和頭骨竄成串回來獻給沈山枝。
中途阿九讓自己忍住,忍住那微妙的感覺,假裝自己什麼都沒有聽見,專心煮枸杞雪梨桂花養生茶。
隨着香味散發,以信紙蓋着臉躺下的沈山枝歪頭朝阿九的方向看去,抬手將信紙揭開,緩緩坐起身來打了個哈欠。
「可以喝了?」他一副沒睡醒的表情問。
阿九還沒回話,白衣小弟懵懵懂懂地抬頭:「喝什麼?尊主,你渴了嗎?要喝什麼。」
沈山枝朝阿九的方向歪頭:「枸杞雪梨,已經在煮了。」
白衣小弟順着他的目光看去,驚訝道:「什麼時候的事?」
沈山枝:「你瞎了?」
白衣小弟摸摸自己的眼皮,確信道:「應該沒有。」
阿九:「……」
這該死的存在感。
阿九本想讓侍女將湯碗給沈山枝端過去,哪知道侍女把她無視的徹底,而沈山枝正盯着她,那目光帶着幾分疑惑,似無聲在問,你為什麼還不端過來?
在無聲對峙中,沈山枝朝阿九輕抬下巴,意思很明顯,端過來。
阿九默默捧杯給沈山枝遞去一碗熱乎乎的枸杞雪梨。
阿九說:「燙——」
就一個字,可沈山枝不聽,接過碗就是一口悶。
阿九安慰自己,人家可是活了幾千年的魔尊,區區高溫熱水算得了什麼,喝得好!
為了提高自己的存在感,阿九在旁啪啪鼓掌誇讚道:「不愧是魔尊大人,沸水一口悶的膽識無人能敵!」
沈山枝不明所以地望她一眼,卻沒計較太多。魔尊的想法很簡單也很特別,只想喝他想喝的。
至於阿九,根本沒放心上。這也算是某種程度的無視了。
沈山枝將一整鍋枸杞雪梨湯都喝完后才擺擺手,倒回躺椅閉目休息。
侍女們紛紛退走,白衣小弟小心翼翼地抱着紙筆退出大殿,阿九還在收拾桌子,很快寢殿內就只剩下沈山枝與阿九兩人。
阿九站在桌案后,就着還沒有熄滅的爐火烤手。
山頂入夜後氣溫下涼,對魔界的人來說沒什麼,但對還穿着高定禮裙,胳膊小腿都露在外面的阿九來說卻是冷得渾身發抖。
她抬頭望了眼躺椅上的沈山枝,再看看後方寬敞的大床——什麼叫做奢侈?奢侈就是我有床不睡,我就睡躺椅。
或許這床可以……你不睡我睡?
阿九心裏正翻滾着各種要膽子不要命的想法,最終覺得這不太禮貌,輕手輕腳地離開寢殿,決定去其他地方偷點衣服穿。
無名山殿的結界很多,許多地方阿九進不去。她跟幾名侍女輾轉各地,許久才回到侍女們休息的地方。等進屋后,阿九已經沒了偷衣服的想法,她太累了,挨着床角靠牆縮成一團閉目就睡。
*
雖然別人看不見自己,但阿九還做不到屏蔽自己的道德感做壞事,於是沒有偷衣服,也沒有佔床睡,第二天被侍女們聊天的聲音吵醒,開始新一天的生存冒險。
首先,從提高自己的存在感,融入世界,改變路人甲的設定命運開始。
阿九跟着早起的侍女們晃悠,熟悉地形。
寢殿內,沈山枝打了個哈欠睜開眼,緩緩坐起身,黑髮如瀑垂下,又隨着他仰頭時晃動,沈山枝又躺回去了。
沈山枝勉強睡了會。
這很難得,因為他已經失眠上千年。沈山枝睡不好覺,入夜後靈識就不受控制地暴躁煩亂,難以安定,很困,卻睡不着
昨夜那誘人的清香勉強能讓他暴躁煩亂的識海變得安靜些,也就一點點鎮靜效果,但有總比沒有好。
沈山枝輕舔嘴角,回味着阿九做的枸杞雪梨湯,對進來的白衣小弟說:「讓她再煮一碗來。」
白衣小弟懵逼道:「誰?煮什麼?」
沈山枝打着哈欠說:「昨晚煮枸杞雪梨湯的人。」
白衣小弟看向桌案驚訝道:「昨晚有人在這煮枸杞雪梨湯嗎?」
沈山枝輕抬眼皮,緩緩看向白衣小弟說:「你最近不僅眼睛不好,腦子也不太好。」
「是嗎?」白衣小弟摸摸頭,「尊主,再給我一次機會,那人叫什麼名字,我這就給你帶來。」
沈山枝:「……」
問得好,她叫什麼名字?
白衣小弟見沈山枝陷入沉思,小心翼翼道:「尊主,該不會你也不知——」
沈山枝目光涼涼地瞥過去:「我當然知道。」
白衣小弟點點頭,示意您說。
沈山枝轉開目光看向寢殿頂上:「就叫枸杞雪梨。」
白衣小弟:「……」
*
白衣小弟外出去給沈山枝找枸杞雪梨。
沈山枝翻了個身,趴在躺椅上,閉目放出靈識在山中尋找,在後山花林中找到阿九。
侍女們在花林中採摘花瓣和收集花露,阿九則傻兮兮地站在花樹下連打幾個噴嚏。侍女採摘花露時在樹上飛身而過,花枝狂顫,露水掉了阿九滿身,嚇得她尖叫躲開。
沈山枝看得嗤笑出聲。
阿九躲得遠遠的,眼巴巴望着侍女們在花林里飛來飛去,目光羨慕,修仙會飛就是好啊。
沈山枝注意到阿九的眼神,輕易猜到她心中所想,又是個想修仙途的凡人。
管她想修仙還是修魔,都先給我煮碗枸杞雪梨湯。
沈山枝瞬影飛身過去找阿九。
與此同時,無名山入口處,白衣小弟對剛回來的黑衣小弟說:「尊主在找一個叫做枸杞雪梨的人。」
黑衣小弟震驚道:「枸什麼梨?」
白衣小弟說:「枸杞雪梨。」
黑衣小弟懵逼道:「枸什麼梨?」
白衣小弟:「枸杞雪梨。」
黑衣小弟抓狂:「這是個人?!」
*
阿九站在花林外扒拉自己沾水的髮絲,一抬頭髮現沈山枝站在前邊。
沈山枝一副沒睡醒的模樣朝她走來,走過身邊時腳步不停,「走。」
阿九反應速度很快,跟着他走了。
走時自己都覺得很奇妙,她的大腦和身體對沈山枝給出的反應總是很快速的。
沈山枝說:「枸杞雪梨,再煮一碗。」
阿九跟在後邊哦哦點頭。
她摸了摸手臂,抬頭看走在前邊的人試探道:「或許……我能用枸杞雪梨湯換一件衣服嗎?保暖的那種。」
沈山枝頭也沒回道:「可以。」
阿九淚目了。
你果然是那個脾氣很好的炮灰魔尊!
昨晚的都是幻覺!
阿九被沈山枝帶回正殿,隨着沈山枝的命令,侍女們將需要的東西送來又退下,屋中只剩下這兩人。
沈山枝把躺椅拖到窗邊,迎着暖陽躺下,雙手枕在腦後微眯着眼,耳邊聽着阿九切梨的聲音:
噠噠噠——
沙沙沙——削梨皮的聲音。
咔噠——揭開蓋子看水燒的如何。
阿九將這些聲音控制在不惱人的程度,讓沈山枝聽得很是舒心,還有些催眠效果。
沈山枝的眼皮打架,昏昏欲睡,隨着材料齊全,被阿九放下鍋后煮沸,那清甜的香味瀰漫在屋中的每一個角落。
沈山枝睜開眼,他短暫的睡了會,以為已經睡了很長時間,但睜眼不過片刻。
他扭頭望去,黑亮的眼眸中倒映着阿九認真辦事的模樣。
阿九很冷,守着火爐也會時不時摩挲雙臂,再朝火堆伸出手取暖,等雙手暖和再給冰冷的臉頰捂一捂。
沈山枝身為王宮裏唯一的魔尊,出手很大方,跟着魔尊混,無名山殿的人吃穿都是最好的。
阿九注意到沈山枝的目光,收起捂臉的手,揚起笑容說:「你醒啦,馬上就好。」
沈山枝盯着阿九從躺椅上坐起身,這衣裙她穿着漂亮是漂亮,但也確實冷,看着都冷。
「好了就去換身衣服。」沈山枝嗓音睏倦道,「保暖的。」
阿九雙眼一亮,笑容再添幾分真誠:「在哪換?」
問得好。
堂堂魔尊,何時管過別人在哪換衣服這種事。
沈山枝又盯了她一會,問:「你想在哪換?」
阿九也被問住了,她覺得自己要求不能太多太麻煩,雖然心裏催眠這魔尊是個好脾氣,但大腦在瘋狂警報迴響沈山枝的那句「弄死」。
「您給我保暖的衣物就成,我自己想辦法找地方換。」阿九真誠道。
沈山枝雖然覺得她的提議有些蠢,卻又懶得花心思,便隨她去。
侍女很快將衣服送來又退下,阿九看着沈山枝喝完枸杞雪梨湯又躺回椅子上,自己悄悄離開,回到侍女們休息的屋子換了衣服。
沈山枝沒說要什麼衣服,只說是女人穿的,要保暖,侍女們便帶來了偏貴重的衣物,還有保暖的咒紋。
因為無名山殿在山上,氣溫偏冷,這裏的人衣物上都有防寒的咒紋。
阿九自己搗鼓了好一會才把衣服穿好,因為沈山枝點名要保暖,所以侍女們還帶來了毛茸茸的披風。
但阿九發現穿上外衣就已經很暖和了,便拿披風當包裹,把換下來的高定禮裙給包住。
哪怕在修仙界格格不入,但它也是錢買的吶!
阿九心疼,捨不得扔。
*
新衣服阿九很滿意。
喝完枸杞雪梨湯能安撫暴躁的靈識睡個好覺,沈山枝也很滿意。
接下來的幾日,沈山枝都會找來阿九現場製作枸杞雪梨湯,喝完就睡,睡醒又喝。
沈山枝也不多話,只是會親眼看着阿九如何操作。
而這幾日的相處下,阿九對沈山枝的印象除了脾氣好、好說話,又添了一個失眠睡不好。
沈山枝完全清醒的狀態很少,大多時候都一副睏倦,沒睡醒的模樣。
因為過低的存在感,總是被人無視,阿九有幸聽見黑衣白衣兩位小弟的談話:
「尊主這幾天能睡著了?」
「說是喝了枸杞雪梨湯,能安穩片刻。」
——四也就是說,我的枸杞雪梨湯能讓失眠的沈山枝睡個好覺?
阿九再次淚目,晚上縮在牆角睡覺時抱着從沈山枝那順走的梨子狠狠地啃了口。
我就知道!
作為穿書者,我還是有金手指的!
雖然俗套,但管它呢,能活就行!
當天夜裏,阿九做了個美夢:
夢裏她勤勤懇懇給沈山枝煮枸杞雪梨湯,逐漸治好了沈山枝的失眠症,讓沈山枝離不開她。日夜相處中,霸道魔尊愛上了她,要娶她為妻,作為魔尊的妻子,阿九在這個世界有了新的人物身份,不用再害怕沒有存在感而消失死去。
但好景不長,很快主角張逢白進攻魔界,一刀砍死了魔尊沈山枝,還要殺了魔尊的妻子——
阿九被嚇醒了。
前半段美夢,後半段噩夢。
阿九抹了把額上冷汗,甩頭忘記這個夢,開始美好的一天。
她準點跟着侍女們去了沈山枝的寢殿,習慣性地往桌邊一座,準備切梨,伸出去的手卻呈半透明狀,把自己嚇地站起身來。
「尊主……」阿九去看躺椅上的沈山枝。
沈山枝打了個哈欠,從躺椅上坐起身,扭頭朝阿九的方向看去,目光卻越過她,眼裏沒有阿九的倒影。
「尊主,你的枸杞雪梨湯來嘍!」黑衣小弟端着碗進來,「我就說吧,只要步驟沒錯,食材沒錯,誰都能做。」
沈山枝接過黑衣小弟的湯碗一口悶。
阿九:「……」
一覺睡醒,我竟然失業了?!
阿九望着看不見她的沈山枝,發現一個殘酷的事實:
最初吸引魔尊的是杯子裏的枸杞雪梨湯,不是她。
枸杞雪梨湯誰做的都可以,也不一定非要她。
阿九望着坐到桌邊咔嚓切梨的黑衣小弟,含恨捂臉,我真的失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