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寧晚照
他獃獃的,拖着兩條如灌鉛的腿,顫巍巍地邁着顫巍巍的邁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靠近,撲通一聲跪在寧氏身邊,熾熱的淚流模糊了視線。
踏雪依舊哭泣不止。
「晚照.........……,!!」
李叔揪心的吶喊聲在竹林回蕩。
他如同發瘋一般,劍狠狠地刺入了敵人的身體,拔出的劍伴隨着痛苦的呻吟,熱血鮮紅,濺射全身。
當最後一個刺客倒下,他丟下劍,急切地狂沖急切的狂衝過來。
「晚照........……,晚照........。」
李叔跪地扶起寧氏,喃喃自語,他顫抖的手探了探寧氏已無氣息的脈搏,又將她的頭貼近貼進自己滾燙的胸膛。
他痛苦地閉上眼睛痛苦的閉上眼睛,眼淚再也控制不住地向外不住的向外翻湧。
竹林盡頭,清溪潺湲曲折,漫山翠綠靜謐無聲,彷彿在為斯人的逝去悲傷。
一抔黃土增添一座新墳。
遠山傳來凄楚的孤雁在哀鳴,回蕩山谷。
母親寧晚照之墓。
是蕭然一刀刀在石碑上刻下的。
「李叔」,蕭然撫摸着石碑,嗓音沙啞,憂鬱的眼神望着李叔緩緩開口。
他掩蓋不住的憤怒寫在臉上,眼中熊熊烈火在燃燒,楚痛在心口炸裂。
早該預料到,他母親的死與李叔有關。
數日前,自李叔從京都回來,竹林里莫名其妙多了些不速之客,他與母親還發生激烈的爭吵。
在他的記憶中,母親與李叔向來平淡,別說爭吵,連話語都很少交流。
而這次,他們的爭吵讓他吃驚,產生強烈的好奇,他想知道,他們為什麼在爭吵!
他隱隱覺得,他們爭吵的目的和自己有關。
然後等他稍稍稍稍稍靠近,兩個人像是知道隔牆有耳似的,爭吵聲戛然而止聲嘎然而止。
他忍不住問母親,母親卻否認爭吵,閉口不提。
蕭然指捏成拳,但仍理性:「你欠我一個解釋。」
雖未正式拜師,實則李叔也是他的師父,嚴肅,慈愛皆因母親。
所以蕭然一直尊重他。
李叔似乎還沉浸在悲傷中不能自拔,他的目光凄迷,神情頹廢。
「李叔.......,」
踏雪紅着眸問道:「李叔雖有很多事瞞着我們,我們不便多問,但母親的死是否與你有關,我們需要你的解釋!」
踏雪語氣平緩,質問卻不過是問了實情。
這也是蕭然想要知道的答案。
李叔收了收神,他黯淡的目光掃了一眼蕭然與踏雪,複雜的表情又是沉默。
望着寧氏的墓碑,自責與悔恨在心頭折磨着他。
他仰天長嘆一聲,悲愴地回答悲愴的回答道:「是的,是我害了她!」
蕭然控制不住的拳頭憤怒地揮向憤怒的揮向李叔,踏雪這時卻阻擋他的暴躁,勸說道:「哥你冷靜點,李叔絕不會出賣母親的。」
被踏雪阻攔的蕭然,仇視着李叔,衝著他咆哮:「……......為什麼?」
李叔將目光轉向他,語氣堅定地回答堅定的回答道:「因為你是皇帝的兒子。」
他的話猶如晴天霹靂,霹在蕭然與踏雪的心頭!
跟隨李叔的記憶,思緒越過山丘的風,回望過去的歲月,來到寧氏當年風華正茂的年紀。
無需濃妝艷抹,也無需珠翠華服的襯托,寧氏只需淡掃蛾眉淡掃峨眉,素衣裹身,站立在東離國京都最繁華的風月之地,倚鳳閣台上,便是人間絕色。
她婀娜多姿,才藝超然,當樂管之聲響起,台上的她裙帶飛舞,衣袂飄飄,宛若仙子。
多少男子傾慕她的容顏,自甘拜倒她的羅裙之下。
可孤高清冷的寧氏從不回頭看上一眼,直到一個氣宇軒昂器宇軒昂的男子出現。
直到被接入宮中,寧氏才知道她傾慕的男子是一國之君。
她被賜予貴人的封號,很快有了身孕。
但好景不長,皇帝很快又有新歡,將她遺落在景秀宮。
長夜漫漫,寂靜的夜晚獨守失落,只聞新人笑,不見舊人哭。
日暮殘陽盡,霜風凄寒,無情風雨催落英紅如雨。
體會着那寂寞空庭春欲晚,梨花滿地不開門的凄清。
寧氏沒有過多的哀怨與不滿,她已接受了自己的命運,從風塵平步妃嬪,是多少女子夢寐以求的尊崇,此生已是她莫大的榮幸。
孩子的到來給了她驚喜,填滿了她的落寞與哀愁。
他是帝王蕭氏家的第三個皇子,皇帝欣喜之餘取名一個然字。
母憑子貴,寧氏又重新受寵,賜封寧妃,皇帝取下右手拇指的翡翠玉扳指放在蕭然懷中。
然而後宮從來不是平靜之地,心胸狹隘且頗妒的皇后容不下她,將她視為眼中釘眼中盯。
三番五次的打壓陷害令寧氏驚恐萬狀,被蒙蔽的皇帝漸漸對她敬而遠之,她抱着蕭然孤立無助陷入絕境。
而皇后並未對她心慈手軟,誣陷她毒死同為妃嬪的幼皇子。
未徵得皇帝同意,皇后擅自做主,責令將她母子仗斃。
她緊護着懷中的孩子,自己則於棍棒之下奄奄一息。
一太監於心不忍,偷偷將尚有氣息的母子運出宮外,才幸免於難。
聽完李叔的自述,蕭然與踏雪都沉默不語,他們為母親的遭遇和哀痛憤懣不平。
怪不得母親總是神情憂鬱,她的辛酸無法向人訴說,只能獨自承受,堅韌不拔的精神令人敬佩。
蕭然自責的哀默,乞求地念着的念着寧氏,「母親,兒子未盡孝,你怎麼不再等一等呢?」
「李叔,」蕭然疑惑地盯着疑惑的盯着李叔問道:「你還未告訴我,你是怎麼認識我母親的?母親的生平事迹李叔為何這麼熟悉?」
蕭然十九年來一直想問又不敢問的問題,今日終於說出口。
他深知李叔對母親的感情,近二十年的堅守,陪伴無言卻勝有聲。
母親的逃避讓他困惑過,兩人的沉默令他只好放棄追問!
李叔目光柔和下來,臉上回緩絲絲血色,憶起自己的往事喃喃道:「二十年了,連自己都快忘了自己的姓名,我姓李,名憶隨,我與堂兄自幼家貧無親,迫以生存,堂兄入宮成了太監,而我則成了遊俠,時而出入風月之地。」
李叔說到此處嘴角輕勾起一抹溫柔,神情迷幻似醒似醉,他繼續說道:「當我第一次見到晚照時,她容若桃華,端坐倚鳳閣軒窗素手拂弦,琴聲宛若天籟,我如遇知己,深陷不能自拔。」
聽見李叔又輕嘆一聲:「她入宮以後,我常把自己灌得大醉灌的大醉,但酒入愁腸,只化作相思淚。我以為她過得很好她過的很好,直到堂兄給我報信。」
頓了頓又道:「我在城外的亂葬崗扒出了母子二人,守着晚照我很安心,可她認為我應該有更好的歸宿,這麼多年,我已習慣她對我的疏離,但沒關係,看着她便安心。」
李叔的一眼如萬年,終身不渝終身不諭,令人感慨。他的痴情蕭然和踏雪看在眼裏,才將他當作一家人。
寧氏不是鐵石心腸,她的疏離也許正是因為在面對未知兇險的局面,他還以置身事外。
可如今,他們都無法避免。
「李叔上個月去京都做什麼?到底是誰要殺人滅口?」
蕭然一肚子疑問。
李叔依依道來:「我堂兄,便是那個救過你們母子的太監,上個月去了,臨終前托我去收遺骨,拋灑故土,葉落歸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