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晉江獨髮禁止轉載!
江郁現在已經能單獨行走了,只不過還在恢復期,身上也綁着固定的板子,行動比較遲緩。
白開也沒跟着他,任由他把輪椅扔在了病房門口,獨身進了宋洛的病房。
病房裏,消毒水的味道比江郁病房裏的更加濃烈,彷彿這裏不是一間病房,而是什麼無菌培養地,即使開着暖氣,暖氣很足,也依然覺得冷。
江郁覺得像宋洛這麼怕冷的人,一定會覺得冷的,尤其現在是冬天,很快就要過年了。
江郁彎腰有些困難,稍微動作幅度大一點就會感覺到疼,不過這點疼對他來說完全在能忍受的範圍里,以前飽一頓餓一頓的,什麼苦沒吃過。
他拉了張椅子在宋洛床頭坐了下頭,床頭的儀器安安靜靜地工作着。
宋洛的身上也插滿了各式各樣的儀器。
這些儀器運轉着,告示着別人,躺在這兒的人還好好活着。
生命體征正常,一切都很正常。
江郁握住了宋洛的手。
宋洛是真的很怕冷。
他的手是冰涼的,能輕易地摸到他突出的指骨骨節。
瘦了很多。
以前這種情況,江郁會毫不猶豫地握着宋洛的手給他取暖,但現在他的手也是冰涼的。
江郁抓了宋洛的手一秒,又立馬給放開了。
病床上的宋洛毫無察覺,呼吸起伏的頻率沒有變動一下。
江郁突然又覺得很疼了。
胸口疼,腿疼,頭疼,身上的每一處傷口都在疼,好像過去三周積攢下來的疼全都爆發了出來,疼得他難以呼吸。
寂靜的、沒有光的病房裏,除了儀器運轉的聲音,就只剩下了江郁粗重的喘息聲。
他明明有很多話想和宋洛說。
比如電影還沒看,你快點醒。
比如他早就想和他一輩子捆綁在一起了。
……
但最後,從喉嚨里艱難擠出來的,只有一句:「哥,我好疼。」
「你是不是也很疼。」
平日裏總喜歡冷着臉的大男生,此刻近乎崩潰地看着病床上的人。
除了宋洛,沒有人看得到他現在的脆弱。
有那麼一瞬間,江郁恨不得躺在那裏的人是自己。
但仔細想想,如果是宋洛醒着,他應該也會很難過,那不如讓自己難過。
但是,明明夢見過了。
夢見了會發生什麼事情,卻還是讓事情發生了。
江郁想去碰宋洛的手,但還是沒碰。
太冷了。
他冷,宋洛也冷。
不能讓宋洛更冷。
江郁在病房裏待了十五分鐘,白開給的時間。
出來的時候,正好碰上來給自己送午飯的陳姨。
陳姨也沒想到江郁在這兒,愣了下,擦了擦眼角還沒幹的眼淚,笑了笑:「小少爺……」
江郁扶着牆,陳姨就連忙去攙扶他,讓他重新坐回了輪椅上。
「我來看看少爺,小少爺要回病房嗎?」
她也沒問別的。
這段時間江郁一直在自己的病房裏活動,一開始是白開不讓,後來是江郁不提。
明明就是樓上樓下,但就是一直沒見。
但沒提,不代表不想見。
陳姨低下頭,看着明顯也瘦了不少的江郁。
雖然每天都在很好地養着傷,但江郁還是瘦了。
江郁嗯了聲。
陳姨就推着他走,邊走邊說:「小少爺恢復得好很快就能出院了,最近吃得很淡了吧,等好了就能吃點重口的……」
宋洛最煩吃營養餐。
江郁不一樣,哪怕每天都是重複的,他都會全部吃掉,沒有一點點怨言,甚至連眉頭都不會皺一下。
沒有情緒起伏,沒有自主意識。
「陳姨。」江郁突然開了口,打斷了陳姨哽咽的絮叨,「對不起。」
對不起什麼呢。
對不起沒有保護好宋洛。
明明說過,等他變得強大了,就要保護好宋洛。
陳姨腳步一頓,推着人進了電梯,才說:「少爺會傷心的。」
江郁冷淡的神色出現了一絲裂縫。
巨大的悲傷似乎要溢出來。
但最後還是被他給縫合上了,只剩下一句沒什麼情緒的,「好。」
江郁不捨得讓宋洛傷心。
江郁的學習能力很強。
他似乎天生就是適合管理的。
雖然處在恢復期,但白開留給他的時間並不多,江郁的白天幾乎在壓榨時間中度過。
沒什麼情緒地學習,沒什麼情緒地吃飯,沒什麼情緒地養傷復健。
但對他來說這並不算是煎熬。
熬過白天,傍晚會有十五分鐘的時間屬於他和宋洛。
他現在能每天去看宋洛。
雖然宋洛還是和之前一樣,沒什麼變化,沒有什麼要醒來的跡象。
但這日復一日的生活,也總會有那麼一點時間,屬於兩個靜靜相愛的人。
「宋洛,今天過年了。」
江郁套了件紅色的毛衣,身上的固定板已經拆掉了,他坐在宋洛的病床前,替宋洛把額前遮掩着眼睛的碎發撥弄開。
今年是格外漫長的一年,比往年都要多出一個月來。
才讓新年延遲到現在。
但宋洛還是沒看到。
到了晚上,病房裏的窗帘就拉上了,什麼都看不見。
但江郁知道外面應當很熱鬧,陳姨也回家過年去了,白開倒是一如既往的來了醫院,還帶來了一摞很高的文件。
就和當初帶給宋洛的一模一樣。
樓下還有病房舉辦了什麼過年聯歡會。
這是聽管他病房的小護士和他的護工說的。
江郁從來不參與這些活動。
但他覺得宋洛應該會挺喜歡。
在醫院這種冷冰冰的地方,辦這種充滿人情味的活動。
就是現在,這份熱鬧,無法屬於宋洛。
江郁輕撫着宋洛的眉眼,每一下都很輕。
宋洛的臉沒什麼血色。
江郁不敢用力,生怕把他給弄疼了。
從眉眼到鼻尖再到唇角,指腹擦過失去血色的唇瓣,江郁靜靜地說:「一個月了。」
「我要哭了。」游聞站在門外,抓着白開的衣袖,腳邊擺着兩大盒子年貨。
本來是來過年的,東西都是他爸讓帶的。
他之前來基本都是白天,今天去未婚妻家走了一圈,來得晚了點,結果就正好碰上了這一幕。
白開平靜地嗯了聲,視線落在江郁撫着宋洛唇瓣的手上,眼皮顫了顫,沒發出其他聲音來。
游聞吸了吸鼻子,也看見了。
江郁的手貼着宋洛的嘴。
就,很曖昧的姿勢。
本來要憋出來的眼淚又硬生生憋了回去。
腦子裏冒出來不知道多少東西,但又覺得,理所應當。
自己不早就猜到了嗎。
艹!
但還是很震驚!
游聞張了張嘴,下意識扯了白開兩下。
白開面無表情看着他,跟啥也沒看到似的。
新年過去的第一個月,江郁開始了第二場線上會議。
他身體恢復得差不多了,已經能完全獨自行走了,復健很成功。
就是人瘦了很多。
和他開會的都是公司的管理層。
第一次開會的時候,公司里很亂。
當初宋洛接手的時候,就已經亂過一次,但到底宋洛是宋明國從小養到大的,又是有遺囑公證的,雖然有人存在異議,但也不會像宋明元那樣,光明正大地提出來。
但現在不一樣了。
平時再怎麼說江郁才是親生的,管理層里還是會有人存在異議。
更何況是在這種宋洛還處在昏迷的狀態之下。
公司那邊早就傳開了。
說小江少爺頂上來了。
因為很多文件,簽的是江郁的名字。
代表着負責人是江郁。
身份是代理總裁。
亂過一段時間,但公司還正常運轉着,這些事兒就和普通打工人沒關係了,也就平息下來,偶爾才會被人提起一兩句。
但江郁是白開挺上來的。
沒把那份股權轉讓書拿出來,甚至都沒給江郁看過。
儘管江郁開會的時候非常冷靜,但還是有人不支持他。
很吵。
兩撥人在那裏吵架。
江郁也不在意,他的態度甚至比白開還淡。
能聽的意見就聽,不能聽的就不聽,甚至就只是看對方一眼,神色淺淡得不行,彷彿沒有生氣一樣。
對方被看了那麼一眼,氣息就弱了。
反對的人,是在擔心宋洛情況到底怎麼樣了,怎麼突然就讓江郁頂上來了。
宋洛那兒又不讓探視。
白開並不允許任何人探視,就連宋明元,後來都沒能進來過。
而這次開會,基本上沒什麼人反對了。
就算宋洛一直醒不過來,江郁也是順位繼承人,他有那個資格。
他也有那個本事。
結束了長達兩個小時的會議,江郁和白開交代完工作事項,又到了宋洛的病房。
照例是十五分鐘。
宋洛又比之前瘦了點,傷口恢復得很慢。
他都要好了,宋洛還沒好。
江郁把五指嵌入了宋洛的五指中間,把溫度傳遞給了宋洛,不復剛剛那副冷淡的神色,神色裏帶上了一點溫柔。
「他們太吵了。」江郁側着臉,臉頰在宋洛冷冰冰的手上蹭了蹭,像個小孩子一樣絮叨着:「很煩。」
他又歪頭,親了親宋洛的無名指指節,「晚飯又是營養湯,味覺寡淡。」
無厘頭的,又冒出一句:「吃燒烤嗎宋洛。」
宋洛當然沒回復。
「這裏還疼嗎。」江郁空閑的那隻手,隔着被子,拂過宋洛胸前受傷的位置,又拂過自己的胸口:「我不疼了。」
「你別擔心。」
宋洛還是沒回應。
「腿也好了,恢復得很好。」江郁頓了頓,低頭去親宋洛冰涼的唇,只是輕輕貼了一下,貼着唇繼續說:「電影還沒看。」
「我現在很忙。」
「但是等你醒來,你就有空出去旅遊了。」
話音落下,他感覺自己握着的那隻手,落在自己手背上的指腹,小幅度的,擦過了自己的掌心。
很輕很輕,輕到就好像是他的錯覺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