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崔府君
原來馬面自知不是兩個老頭的對手,所以從一開始就沒打算和他們硬拼,只要想辦法拿到張長岳的魂魄,不怕兩個老頭不肯就範。所以剛剛一開始拚命地架勢,就是為了吸引兩個老頭的注意力,以他長刀中的萬千刀魂擋住老毛頭的紫金龍符,然後再以陰魂作為自己的替死鬼,擋住第二張困魂符,最後再來一波聲東擊西,借力打力,直奔張長岳的房間而去。不得不說,馬面這一手玩的着實漂亮,打了兩個老頭一個措手不及,雖然為了擋住毛老頭的紫金龍,損失了不少陰魂,但是對於陰帥而言,陰魂的損失在他手上幾乎可以忽略不記,到時候在煉化就是,陰司別的沒有,陰魂遍地都是。
馬面從地上爬起以後,頭也不回,迅速的衝進了房間裏屋,隨手一揮,房間門應聲關上。做完這一切,馬面又一抬手,三道陰魂激射而出,化作三個光點,分別隱入了房門的不同方位。這是他們陰司公差所獨有的結界,一般人根本無法破開。雖然想擋住門外的兩個老頭有些困難,但是只要拖他們一時半刻,只待他拘走張長岳的魂魄,他們也不敢對自己怎麼樣,到那時,自己就重新掌握主動權,可以回陰司復命,雖說免不了還有責罰,但是至少保住自己的鬼命應該是沒問題的。
想到這裏,馬面一臉的得意,沒想到,原以為是必死之局,就這樣被自己輕鬆化解了,只要能保命,按照陰司律法,陰司但凡官身,觸犯律法,或受刑,或下十八層地獄,只要不是魂飛魄散或者永不超生,待懲罰過後,依舊保留官身。也就意味着,只要他馬面不死,他就還是陰帥。一邊想着,一邊看向正躺在床上的張長岳,拿出縛魂鎖,準備拘魂。
當馬面看到張長岳的樣子時,一張馬臉上的瞳孔瞬間放大,一臉的不可思議,嘴裏念叨着:
“怎麼可能,竟然只是一副軀殼!”
馬面在陰司已經做了幾千年的陰差,對魂魄是無比的熟悉,可眼前的孩子身上那有一絲魂魄,分明是一具屍體!不對,並不是屍體,這具軀殼明顯還有呼吸,只是身體內卻空空如也。
生魂離體!
所謂生魂離體,指的就是活人陽壽未盡,通過某種秘法,或者是修為達到一定境界后,可以使自身魂魄離體而去,從而達到道家所說“元神出竅”的效果,但是人的軀殼仍能保持生者機能,要不然書上說有大能者元神出竅后,遊歷名山大川,那身體豈不早已腐爛。
只聽門外此時傳來張全風一邊破門一邊嘲諷的聲音:“早料到你有此打算,道爺我豈能讓你得逞!這門上的結界又如何能攔得住我們兄弟二人,馬面,道爺勸你儘早放棄,出來與我等一同商議解決之法,如若不然,待道爺進去,必然生擒於你,到時告上閻羅殿,我倒要看看,這陰司是否還有律法!”
馬面在房間內聽的是冷汗直流,陰司的十大閻羅,那個不是鐵面無情,這件事如若真的鬧到這個地步,那自己必然是比魂飛魄散還慘。
“事到如今,本帥已無活路,既然你們如此相逼,那就不要怪本帥狠辣無情,想讓堂堂陰帥魂飛魄散,那就先做好拿你們的孫兒來陪本帥的準備吧!”
事情到了這一步,馬面再無退路,心中一橫,準備拉着張長岳墊背,雖然陰司公差直接謀害活人,一旦被陰司所查,將會直接被除名公籍,打入十八層地獄,永不翻身,那可真是比立時魂飛魄散還慘。但是現如今馬面已經顧不得那麼多了,
這件事如果被揭發,自己為一己私利,更改拿人時辰,導致其人中途命運生變,其下場,也不必前者好多少。
想到此處,馬面朝著睡在床上的張長岳的脖子一把抓去,準備直接滅其肉身,就算魂魄未損,就憑他無甚修為的一個小孩,明天天一亮,自會魂消魄散。誰知眼見自己就要抓住張長岳的脖子時,突然從張長岳的懷裏激射出一道金光,陽氣之盛,威力之剛猛,直接洞穿了馬面的手掌,馬面頓時吃了一驚,自己這副陰體乃是經過千年以來的不斷錘鍊,就算一般陰器也是不能傷其分毫,現在竟然被區區一道金光輕易洞穿,並且手上被洞穿的位置,現在正在被金光所蘊含的至陽至剛之氣不斷侵蝕,若不是這道氣息並不是很強烈,那可能接下來都不用門外那兩個老頭動手,自己今天就會交代在這裏。
這時,門外的張全風並指如劍,口中急念道:“天地玄門,正氣長存,神劍所至,諸邪退散,破!”雙指朝門上一指,一道劍影瞬間從指尖迸發,連結界帶門瞬間被轟碎,正好看見了馬面的手掌被金光洞穿的一幕。
“哈哈哈,馬面你以為道爺敢把孫兒的身體放在這,會對你沒有防備?怎麼樣,道爺這本門至寶‘七錢天師鎖’的滋味不好受吧?”張全風大笑着問道。
馬面此時早已顧不得答話,正在運起全身陰力,抵禦正在被金光不斷侵蝕的痛苦。聽到‘七錢天師鎖’,心中頓時駭然:難怪如此厲害,這七錢天師鎖的大名他早就聽說過,乃是天師門初代大天師張道陵成就果位前的隨身之物,因常年被貼身佩戴,此物在張道陵道法的多年沁潤下,早已經變成了一件法器,與混元劍並稱天師門的鎮門雙寶,在歷代天師的溫養下,其中所蘊含的威力更是霸道。難怪有如此威力。
“馬面,你收受賄賂在先,強行拿人在後,現在更想以陰司公差之身,謀害生人,老頭子我現在就要新賬老賬一起算,定叫你魂飛魄散!”毛老頭此時一改剛剛溫和的模樣,一臉殺氣,從懷裏再次摸出一張紫色符籙,只見那道符尚未啟用,周身就已經電光流轉,頓時整個房間中也有細微的電弧遊走其中。
張全風看到毛老頭手上的紫符,瞬間瞪大了眼睛:“竟然是‘雷劫符’!老不死的,你這次真的時下血本了,這雷劫符,乃是引天雷降罰之物,就是四大判官也要避其鋒芒,你是什麼時候準備的?你是要準備給馬面超度啊。老不死的,聽我一句勸,不要衝動,只要我們告上陰司,這官司有的贏,如果你在這裏結果了他,那後面更是後患無窮啊!”
張全風眼見毛老頭殺心已起,急忙勸阻,誅滅馬面容易,難的是應付他背後的整個陰司,陰司公差被滅,定然會轟動整個冥界,千百年來,從未有陰差被陽世之人誅滅的先例,陰司定然不會善罷甘休,到時候他們兩個就是傾盡兩派之力,也無法與之抗衡。
馬面此時在雷劫符的散發的威壓之下,再加上身體內部正在被七千天師鎖的至陽之力侵蝕,渾身顫抖如篩糠。急忙附和:“張天師說的對,你今日滅了我,就是與整個陰司為敵,且不說你們兩位將來如何,就說你們的孫子也不管不顧了嗎?”
老毛頭一聽到孫子,心中更是一怒,頓時火冒三丈:“孽畜,還敢用孫子威脅我!”手中紫光大盛,一道閃電自符中傾瀉而出,瞬間化為水桶粗細,直奔馬面而去。馬面此時面如死灰,癱坐在地。以他的修為,絕無可能擋下這道天雷。
“毛兄不可衝動!莫要再造殺孽,徒增因果。”一道溫潤中略帶焦急的聲音自虛空中傳來。
話音未落,一道人影突然出現在馬面側方,伸手一抓,凌空將馬面生生的向旁邊拉扯過去,堪堪避過貼身而過的電芒,剛剛馬面所立之處,此時一個一米左右的大坑正冒着青煙,滿屋子的煙塵四處飄飛。看的張全風也是心驚不已,如果說這道雷劫符沒被老毛頭加過料,打死他也不信。開玩笑,這麼大的威力,那是一般雷劫符所能爆發的。
這雷劫符本是毛老頭壓箱底的符籙,一來因為此符威力巨大,易造殺孽,二來繪製此符級耗自身靈力,以毛老頭目前的修為,繪製一張雷劫符后,至少三個時辰之內,在無法調動靈力,因此這道符籙定是毛老頭提前準備的。
更讓他吃驚的是剛剛出手之人,此人出現的毫無聲息,二人竟一點也不曾察覺,竟能在雷劫符下生生救人,雖然最後老毛頭在這道聲音之下,將天雷稍稍偏了半寸,避開了他二人,但是就沖剛剛份救人的膽氣,看來也是個人物。
待細細看去,只見此人身形筆挺,身着大紅官袍,頭戴烏紗,左手執生死薄,右手拿勾魂筆,正一臉微笑的看着他二人。
張全風看清來人,心中也是一驚,上前輯首:“張全風見過崔府君!”
來人正是陰司四大判官之首,監察一十八獄,輔佐十殿閻王,管人生死,權冠古今的崔鈺—崔府君!
崔府君也是作揖還禮,道:“張兄客氣了。”隨即看向毛老頭,稍一欠身,溫言道:“崔鈺多謝毛兄手下留情。”
毛老頭也是欠身還禮:“府君客氣了,剛剛若不是府君含律而言,將老頭子心中的戾氣減消,恐怕我也悔之晚矣。”原來,毛老頭剛剛早已是被連日來的憤恨累計心頭,即將爆發,心中怨恨叢生,有惡無善,不計後果,就連張全風的勸阻也全然不顧。若不是崔府君及時現身,以賞善之能,口中喊話中攜清心之律,及時將毛老頭心中怨念盡除,使其回複本心,恐怕此時大錯早已鑄成。
如若剛剛毛老頭真的將馬面就地抹殺,那接下來定是陰司的全力緝捕,禍及後人,到時候就真的回天無力了。
“二位道友,此間事情,我已知曉,我乃奉秦廣王令,特來告知二位:毛長岳陰籍已銷,投為張氏門下玄孫,毛氏因果不存。即日起,張長岳當復陽壽。請二位不必在為此事勞神。”崔府君說到這裏,轉過頭,看了看逃過一劫,此時驚魂未定的馬面,繼續說到:“陰帥馬面聽令!”
馬面一臉驚駭的坐在地上,還沒從剛剛的恐懼中緩過神來,聽到崔府君的聲音,渾身一抖。急忙爬起來,對着崔府君跪下:“屬下聽令!”
“接閻羅殿秦廣王敕令,陰帥馬面,私受賄賂,徇私枉法,依律着速回閻羅殿受罰,不得延誤。”崔府君傳完令,見馬面依然跪伏不起,略一思索,便又說到:“放心吧,我已在閻君面前為你求過情,你此番定會受些苦,但是還不至於要你的命,你且速去閻羅殿下復命去吧。”
馬面這才如蒙大赦,不住的向崔府君磕頭:“多謝府君,多謝府君,馬面在此謝過了!”
崔府君擺了擺手,扶起馬面:“不必客氣,畢竟你我同屬陰司殿前,十大陰帥中,你與你的兄長又是跟隨我最久的陰帥,有些事情自是不必多說,快回去面見閻君領罰吧!”
“府君搭救之情,馬面沒齒難忘,我們兄弟今後定將忠於府君,為府君馬首是瞻。”馬面再三謝過之後,一扭頭,便消失在房間之中,自是回陰司報到去了。
張全風看到馬面消失,正想說些什麼,卻被崔府君揮手制止:“張兄,今日且放他離去,有何疑慮,崔某自當告知。”
毛老頭在旁邊急忙問道:“這件事,就這麼了了?”
“這是自然,秦廣王親自敕令,定然不會有變,你二人自當放心。”
“可是,我兄弟二人還是有些不解?”張全風問道
崔府君道:“你二人心中所慮,我自然清楚,據崔某所知,此次下拘魂令的也是秦廣王親自敕令,直命馬面拘魂,並非由我而定。包括對於張長岳及馬面的處理,亦是秦廣王親定,崔某隻是代為傳令,至於其中緣由,崔某也是不甚了解。”
毛老頭心中一驚:“府君,你的意思是說,此次長岳被拘魂,並不是府君依據生死簿而為?”
“非也!”
“長岳雖已姓張,但是血脈依舊,你的意思是以後陰司也不會以此為借口再來奪命拘魂?”
崔府君點點頭:“然也!”
“為何?”老毛頭追問。
“閻君之命,崔某不知。”崔府君答道。
毛老頭聽的是雲裏霧裏,崔府君乃是執掌生死簿之人,一般情況下,下令勾魂也是又崔府君命令十大陰帥中的牛頭馬面、黑白無常出動。而此次卻甚為詭異,下令拘魂的竟然不是崔府君,而是由秦廣王直接下令,當然,秦廣王號稱閻羅王,自然有權利拘人魂魄,但是這些事情他一般都是由崔府君代勞,此次卻是親自下令,而且這件事情到現在,處理的更是糊裏糊塗,不符合常理,着實令人不解。
張全風問道:“馬面此次將會如何處置?”
“墮入銅柱地獄,受炮烙之刑,十五載。再復陰司之職。”崔府君說到這裏,仍是一臉溫和,猶如玉面書生,表情始終不曾有什麼變化。
張全風本想說馬面如此大罪,這個處罰明顯過輕,但是轉念一想,畢竟陰司也不在追究長岳之事,倒也是無話可說。
崔府君見二人不再說話,便又向二人略一欠身:“既二位道友以無疑問,崔某告辭。”說完,便閃身消失。
屋子此時只剩下毛老頭和張全風兩人面面相覷,均感覺此事竟然能以這樣的方式了解,甚是奇怪。
張全風看着毛老頭說道:“老不死的,你覺不覺得這件事情了解的有些過於輕鬆了?”
毛老頭也是深有同感的點了點頭:“不是輕鬆,是詭異!詭異就好像他們這次的目的並不是為了拘長岳的魂魄。一切就好像提前設計好的一樣。”
張全風確大手一揮:“不管了,反正不管怎麼說,長岳這下終於是沒事了。老不死的,長岳雖說是已經是我張家的人,但是他身上畢竟還是流的你毛家的血啊!這孩子以後就靠我們這兩個老頭子了。”
毛老頭深有感觸的點了點頭:“是啊,只要長岳擺脫因果,其他的都不重要。”想了想,他又對張全風說到:“老瘋子,經過這件事,我也決定了,以後要好好的把長岳照看長大,有些事,躲是躲不過去的。所以,等明天我給大山把家裏的事安排一下,我跟你上龍虎山。”
張全風此時哈哈大笑:“好啊,早幾年我就叫你一起來龍虎山,你就是不願意。這下好了,以後咱哥倆不僅能一起調教孫兒,終於有人能陪我喝酒了,山上的那幫兔崽子,平時見了我就跟老鼠見了貓一樣,連個喝酒的人都找不到。”
“就你那喝酒的量,山上的娃娃們哪個敢跟你喝。好了,我們先把長岳的魂魄先歸位吧,明日,我們就直接出發,去龍虎山……”
此時,在村子向西十裡外的城隍廟中,平日裏在神龕上享受香火的城隍此時卻面朝神位正一臉緊張的匍匐在地,頭也不敢抬,更別說看一眼台上,而平日這廟中的小鬼更是跪在城隍身後,身如篩糠,整個大殿鴉雀無聲。在城隍平日安坐的神台之上,此時正坐着一個人,看似悠閑的品着手中的香茗,好似正在等着什麼人。
正當台上之人喝完手中的第三盞茶時,大殿的虛空之中,突然一陣扭曲,只見身着大紅官袍的崔府君出現在神台前,朝着台上低頭作揖道:
“閻君!”
只見那人一身黑色君王袍,頭戴一頂金色帝冠,一雙深幽雙瞳中竟然沒有眼白,眼眶之中漆黑猶如無盡的深淵,彷佛能吞噬一切所見之物,讓人不敢直視,臉上更是有着一股難以名狀的不怒自威之勢。只見他緩緩的放下手中茶杯,看了一眼崔府君,臉上也表情也是冷冰冰的絲毫沒有變化。
“如何?”
崔府君回道:“秉閻君,張長岳之事依照閻君吩咐,已處理完畢。”
秦廣王問道:“他二人可有疑慮?”
“疑慮自然是有,不過我並未多言。”
“嗯!做的好。”
“謹遵閻君之命。”崔府君躬身說道:“在下仍有一事不明,請閻君示下。”
“講!”
“謝閻君,恕屬下斗膽,對於此事屬下一直以來心中迷惑,不知那張長岳有何特殊之處,值得閻君如此關注,竟親自下令拘拿。而今日之事,更是有違常理。特此請閻君示下。”
秦廣王雙目微眯,眼中幽深更盛:“你在質疑本君?”
“屬下不敢。”崔府君雖躬身作揖,但是身形卻挺得筆直。“屬下輔佐陰司十位閻君,執掌生死簿,管人生死,自是職責所在。據屬下翻查生死簿,毛長岳原本壽數未盡,本不應承毛氏果報,可閻君卻以毛氏果報為由,直命馬面拘人,如今又輕易放過。馬面私受天師陽壽賄賂,本是魂飛魄散的大罪,今日處罰卻更像警示。因此,屬下斗膽請閻君示下。”
秦廣王看着崔府君,卻並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嘆了口氣:“近日翠雲宮愈發動蕩了。”
崔府君聽到翠雲宮時,眼中精芒一斂,臉上難得的閃過一絲驚駭,當即回道:“屬下明白了,屬下魯莽!”
“並不怪你,你職責所系,只是此事關係重大,理當有所查問。最近轉輪王和平等王已經奉命前去。聽說連羅酆山的宗靈七非天宮也已前去,也不知近況如何。”秦廣王好像有所感悟:“崔鈺,多事之秋,從即日起,十大陰帥,四大判官,盡皆歸你調遣,要無愧於府君之名!”
崔府君答道:“閻君放心,二位閻君殿中之事崔鈺定當盡心。”
“事既已辦完,我們就走吧!”
秦廣王說完,便和崔府君一起消失在了城隍廟的大殿之內。一直跪伏在地上的城隍這才和殿內的一眾小鬼顫顫巍巍的從地上爬起來,小心翼翼的說了一句:“小神恭送閻君、府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