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161章

第161章 161章

原囿安倒是沒料到她會生着氣哄他,一時愣了一下。

報恩又如何,初衷不那麼重要。她切切實實陪伴着他,她為他做過的那麼多努力,箱子裏的信件,他的巨大改變,這些全是既定事實。

心情像一匹疾馳着奔向斷崖的馬,突然被勒住了韁繩,在斷崖前急急剎停,長鳴一聲,迅速調轉了頭。

他近乎殘忍地撕開自己的傷疤道:「我真的好嗎?我可能一輩子都是個廢人。」

「閉嘴!」霍玉玉瞪他一眼,橫手拭掉眼淚,「我留信讓你鍛煉,只是想讓你健康一些,我也不知道你是否還能站起來。可就算你站不起來,我還是喜歡你,想要嫁給你,我回錦官城那一次……」

她哽了哽,「我早就準備好,就算你動不動就生病,就算你一輩子都好不了,就算你不會長壽,我也準備好跟那樣的你共度餘生了。」

她蠕了蠕嘴唇,明明淚流滿面,卻還是皺着眉硬聲道:「原囿安,我不是在哄你,我是認真的。」

她不客氣地叫他的本名,帶着警告的意味,卻叫他覺得無比親近。

在她的眼淚中,他丟盔卸甲,像刺蝟脫了背上的刺,露出最不堪最脆弱的內里。

「那沈含彥呢?」他伸手撫摸她的臉頰,眸中的霧氣不知何時已經散去,清晰地倒映着她的臉,一絲極細的希冀從瞳孔的光點中抽出,像溺水之人求救的手。

他無比溫柔地問:「他與我,你更愛誰?」

霍玉玉的第一反應是疑惑。她真的愛過沈含彥嗎?下一秒,憤懣涌了上來。她做了那麼多還不能證明嗎?但那股怒氣還沒噴薄,便被他的眼神徹底澆滅了下去。

「當然是你……」她噎住了,認真想了想,頹下了身體,轉過身去,雙腿曲起,抱住了膝蓋。

下巴磕在膝蓋上,她看着前方的黑色帳子,緩緩道:

「與其說我愛沈含彥,不如說我愛那時的自己。我這人有時候有點死腦筋,認準了一個人,哪怕上刀山下火海都要追隨他。我也以為我很愛沈含彥的,因為他是我從小認定的夫君,在樂坊時他明明不愛我,我也看不出來,或許看出來了,但我不承認。他好像是我除了活着以外,唯一的堅持。」.

原囿安聽着,那種求而不得的感覺再度侵襲,他吐了口氣壓下去,將霍玉玉從暴露的冷空氣中撈回他懷裏,壓好她身後的衾被。

她在他懷裏仰着頭,冰涼的臉蹭着他脖側,睫毛被眼淚沾濕后變硬了些,掃着他血管里的搏動。

「直到我遇上你,直到我被你愛着護着,我才知道,啊,原來被愛是這樣一種感覺啊。你會因為我的事情開心難過,原來我也有影響你的能力。我更愛現在這樣的自己。」

「知懿,愛可以疊加和比較嗎?」

她茫然地閉上眼。

「我只知道,我不愛沈含彥了,一點也不愛。我愛你,知懿,我只愛你……」

少女的聲音小小的,好似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無論他信與不信她都解釋不了了。

沉默微微顫抖,在寒涼與火熱間來來回回。

原囿安抱着她,覺得自己卑劣無比。

好似他天生壞種,最擅長將人逼到絕境,逼到對方無力招架舉手投降,他才能從其中偷到一絲隱秘的滿足。

「對不起。」他為自己的卑鄙而抱歉,「玉玉,對不起。」

霍玉玉悶悶道:「你為什麼要說對不起?」

他哽了一下,「我壞,總是欺負你。」

他總是把自己放在受害者的角度,讓玉玉替他療傷,他缺愛,便想榨乾愛他之人所有的愛。

這麼極端,這麼可怕。

「嗯。」霍玉玉應聲,默了默,又往他的懷裏貼了貼,「沒關係,我知道你不是懷着惡意去做這些事情的。你難受,我就解釋,我解釋了你就不難受了,這就好了。」

她反應過來,輕聲問:「還介意嗎?」

原囿安怔忪了片刻,垂下眼,親吻在玉玉的頭頂,以另外三個字代替了「不介意」。

「我愛你。」

她總是如此包容他的一切尖銳。

或許她自己都不知道,她這樣的溫柔多麼有力。

她曾說過那麼多安慰他的話,那些話變成一塊塊金磚,金磚砌成了一座堅固的庇護所,只屬於他一個人的、永恆的庇護所。

他憧憬着的,他此刻擁有着的,愛着他的,都是她。

管他什麼沈含彥趙含彥,他才是獨一無二的那一個,他比任何人都有資格和責任回贈她的愛意。

「對不起。」他在她耳邊喃喃,落下一個吻。

「對不起。」他將話銜去了她柔軟馨香的脖子。

「對不起。」他的愧疚溢出來,填滿她鎖骨上方的凹陷。

他的歉意往下沉去……

霍玉玉像被人撈出水又點燃,只能一聲聲地應着。

「知懿……」

「知懿……」

——

年關一過,原囿安正式入職司天監,從六品監員,沒有資格上朝面聖。

他入職的第三日,一輛馬車從原家出發,載着原鴻羲夫婦和原譽寧前往顧府,馬車離開顧府門口時,原譽寧被三舅母黃氏抱在懷裏,光光地看着父母離開。

第三日下午,原囿安才聽同僚提起,南郎瘟疫爆發,死了許多人。冬季瘟疫,無異於汛期大旱,都屬於反季節天災。御史台的言官們終於抓到把柄似的,摺子一本一本鉚足了勁兒往皇帝眼前遞,所有矛頭都指向原家百年前的罪業。加上幾位皇室宗親的力挺,這件事就將原家架在了火上烤。原鴻羲倒是直接請命,帶了三個太醫南下去了。

原囿安原本只當做一件普通的事情,並沒多在意。

可其中一個同僚鑽研得深,煞有介事地道:「御史台的老兒們說這一切都是因果報應,沒錯的叻。翰林院那邊的卷宗上有記載,一個在司天監挂名的道長給原家下過斷言叻。」

「什麼斷言?」原囿安一把拉住那同僚。

同僚被他冰冷的臉色嚇了一跳,揮着袖子道:「天機不可泄露,不可泄露!你想知道,自己去翰林院看嘛!」

當值結束后,原囿安去了翰林院,可站在院門口,看着描金的牌匾,他靜默地立了片刻,轉身離開。

宮門外,坤吉在馬車前等着,原囿安腳步急切地走了出來,一臉肅穆之色。

坤吉跳下車,原囿安冷冷地撂下幾個字就鑽進了馬車——

「去原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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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陰鬱公子寵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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