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處刑

第六十三章 處刑

烽火連三月,家書抵萬金。

在這個人人自危的亂世之中,每一封家書,都彌足珍貴。

三十六封家書,君品玉寫得很認真。三十六天罡狼騎雖然看起來都是糙漢子,可是每個人都好像有說不完的心事、訴不完的柔情。

在這片陌生的土地上,誰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陽,也許這一封家書,會是最後的遺書。

花未名躺在黃泉生死棺中,靜靜地凝視着伏案疾書的君品玉。明亮的燭火映照着少年清雅的面龐,他的表情很認真,他的眼神很清澈,他的笑容很溫柔。他不會因為部下的粗俗而鄙夷,也不會因為繁雜的要求而煩躁。

彷彿身為一位山主,親手為自己的部下寫好一封家書,是一件理所應當的事情。

花未名忽然覺得,這個少年和她見過的所有男人都不一樣。

狼毫的筆尖行走在柔軟的信紙上,發出如情人呢喃般細膩的聲響。時間就在筆下悄然流逝,不知不覺,天邊已經泛起了冰冷的凝紫,寒夜已經到了盡頭。

夜將盡,天未明。

寫完了最後一封家書,君品玉揉了揉發酸的手腕,望着手中還殘留着溫度的家書,嘴角忍不住浮現柔和的笑意。

只是這三十六封家書,沒有一封是為自己而寫。

他伸了一個懶腰,把寫好的三十六封家書裝進了一個大信封,找到阿離耶,認真懇切地說道:

「幫我送到天狼山,拜託了。」

「好。」

阿離耶單手按在信封上,掌心處金光湧現,下一秒,偌大的信封憑空消失。

君品玉對此並不感到驚訝,他相信,這三十六封家書一定會完好無損地出現在天狼山。

桃源弟子,言出必行,說到做到。

這是千年來歷代桃花源人積攢下的信譽。

「為什麼不給自己寫一封家書?」

玉琉璃躺在阿離耶的床上,右手托着香腮,嘴角浮現出淡淡的笑意。

她雖然在笑,可是面色蒼白,幾乎沒有血色。

很難想像她這一路上究竟經歷了怎樣慘烈的戰鬥。

「沒必要。」

君品玉自信地笑了:「因為最後的勝者,一定是我。」

玉琉璃兩眼彎成了月牙,嘴角的笑容愈發濃郁。

········

········

君品玉回到了房間裏,用冷水洗了一個澡,脫下流火戰衣和追日戰靴,換上一雙嶄新的草鞋,一套深紅色的短袖練功服,再紮上一條黑色的腰帶,然後坐在床邊,閱讀阿離耶贈予的《金剛經》。

他的神色平靜如常,絲毫沒有大戰來臨之前的緊張。

花未名很好奇:「你打算穿成這樣去戰鬥?」

「流火戰衣和追日戰靴雖然只是上品靈器,但都是鳳九霄的心愛之物。如果在戰鬥中損壞了,她會心疼的。」

君品玉如此解釋道。

花未名笑着說:「有沒有一種可能,你受傷了,她會更心疼。」

「不會。」

「為什麼?」

「因為我是人,她是妖。」

君品玉搖了搖頭,神色平靜如水,就像是徹底封閉了內心,令人捉摸不透。

花未名索性不去揣測君品玉的真實想法。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北風也越來越冷。

陰沉的天空,彷彿被染上了一層死寂的灰霾。

當報時的鐘聲幽幽響起的時候,平靜了一夜的官邸,宛若水面盪起了漣漪,變得不再平靜。

倖存的桃花源弟子身穿縞素,抬着十七副薄皮棺材,一步一個腳印朝着刑場走去。

三十六天罡狼騎押解着軒轅鎮岳和一眾被俘虜的名門宿老,跟隨在後面。

一夜的大雪給寬闊筆直的街道鋪上了一層厚厚的白色「地毯」,積雪足足沒過了成年人的膝蓋,伴隨着刺骨的冰寒。

在這種極端的嚴寒之下,整個烈陽關彷彿一座死城,透着陰森森的寒氣。

刑場旁,有一棵歪脖子的老槐樹。

樹上有一隻烏鴉發出刺耳的「嘎嘎」聲;

樹下蹲着一個衣衫襤褸、蓬頭垢面的乞丐。

乞丐拉着二胡,曲調悲愴而哀傷,情真意切,令聞之者無不落淚。

十七副棺材被整齊擺在處刑台下;

軒轅鎮岳和一眾名門宿老一共十三人,被押上了處刑台。直到這一刻,這些自恃身份、地位的「大人物」眼中終於浮現出驚恐和慌亂。

MD,這幫熊孩子居然來真的!

當這個想法出現在腦海中的那一刻,死亡的恐懼猶如瘟疫在每個人的心頭蔓延。

他們想要抗議,但是軒轅十一早就用抹布堵住了他們的嘴巴;

他們想要逃跑,可是琵琶骨被九玄金雷所化的秩序鎖鏈穿透,體內元氣也被徹底封印。

······

······

君品玉提着紫金紅葫蘆,痛飲一大口五絕霸王酒,咧嘴大笑:「軒轅鎮岳,你這顛倒黑白、睜眼說瞎話的本事,要比你的八極拳,更強。」

面對君品玉的嘲諷,軒轅鎮岳只是輕輕一笑,淡淡地說道:「諸位,蠻荒妖族乃是我人族死敵,如今這位君品玉不僅在殺我國人、亂我邊疆,還敢冒充桃花源弟子,種種惡行,罄竹難書。」

軒轅鎮岳一番慷慨陳詞,立即引來身邊名門宿老的呼應。唐門的長老更是站了起來,義憤填膺地說道:

「斬妖除魔,我輩義不容辭。老夫願意為老王爺分憂解難,誅殺此獠!」

君品玉靜靜地看着黃金台上那群名門正派人士的表演,心中只覺得十分有趣。此情此景,他最是熟悉不過,當年秦仁鳳指鹿為馬,四海九洲三分之二的名門正派都站在了秦仁鳳的身後,睜眼說瞎話。

「誰說君品玉不是我桃花源弟子?」

阿離耶身穿金斕袈裟,頂着一顆發亮的光頭從天而降,飄逸地落在了君品玉的身旁,袖手一揮,那束縛着桃花源弟子的枷鎖紛紛解除。眾多桃源弟子圍攏過來,眼含熱淚地喊道:「小師叔!」

「小師叔!」

·······

感知着師兄弟們身上的傷痕,阿離耶內心深處一塊不知名的角落軟軟地塌陷下去。眾人攙扶着傷勢最重的李啟明來到了阿離耶的身邊,那張殘缺的大手緊緊地攥着阿離耶的袈裟,心中的悲憤無以復加。他拿出一塊染血的衣襟,聲淚俱下地說道:

「小師叔,我們被叛徒出賣了,很多師兄師姐,都遭了軒轅家族的毒手。」

說著,李啟明顫抖着打開衣襟,衣襟上用血寫着一個個名字,密密麻麻,數不勝數。那暗沉的紅色彷彿一把鋒利的匕首,深深刺痛了阿離耶的內心。

「都有誰參與?」

「他們這些人的手上,都沾了我們桃花源弟子的血!」

李啟明顫顫地指向黃金台。

阿離耶只覺得心如刀割,他把衣襟緊緊地塞進自己的懷裏,憤然起身,面朝著黃金台。

唐門、聽雨軒、春風小樓、天劍門、武當、峨眉··········遼東魏家、淇水殷家、西川趙家·······

東極洲那些有名有姓的名門道統、世家望族,都站在了阿離耶的對立面。

雖然他的雙眸緊閉,但是所有人都從阿離耶的身上,感受到了極其冰冷的殺氣。

「桃源弟子,何錯之有?你們竟然下此毒手?!」

唐門長老冷漠地說道:「抗旨不尊,便是罪大惡極。」

「抗旨?誰的旨意?」

「當然是老王爺的王命諭旨!」

唐門長老的聲音未落,忽然覺得一朵明媚的桃花在眼前盛開,他的心中震駭,還未來得及運轉元氣,便覺得胸口如遭雷擊,那盛開的粉嫩花瓣猶如流光一般,洞穿了他的身軀。

菩提玉齋七十二絕技之一,拈花指!

然而那位唐門長老卻並沒有斃命,因為那片致命的花瓣,被軒轅鎮岳擋了下來。

這讓阿離耶感到很是可惜。

如果他果斷一些,那個討厭的唐門長老,已經死了。

可惜,這世上沒有如果。

阿離耶生性善良,掃地恐傷螻蟻命、愛惜飛蛾紗照燈。生平第一次殺人,自然不那麼果決、狠辣。

軒轅鎮岳把那片元氣幻化而成的花瓣碾碎,冷漠地注視着阿離耶:「阿離耶,你身為菩提玉齋的佛子、桃花源的小師叔,難道也要勾結妖族、墮入邪道嗎?」

阿離耶眉頭微蹙,還想繼續出手,卻被君品玉攔了下來。

「按計劃行事,你負責救人,我負責殺人。」

君品玉指了指那些遭受酷刑、身受重傷的桃源子弟。

阿離耶遲疑了片刻,點了點頭。他當即盤坐在地,身上的金斕袈裟化作金燦燦的流沙,飛舞在三百桃源弟子的身旁,每一顆砂礫都散發著聖潔的佛光,蘊含著精純的元氣,源源不斷地注入到眾人的體內,修復着他們的傷勢。

「會彈琵琶嗎?」

君品玉歪着頭,看了一眼花未名。

花未名眉頭微蹙:「你要幹什麼?」

「殺人嘛,自然要有些儀式感。」

君品玉掌心光芒閃爍,一張棕紅的琵琶漂浮至花未名的面前。琵琶雖然不是什麼極品的靈寶,卻也是難得一見的上品。

「你想聽什麼?」

花未名素手撫弦,淡淡地問道。

君品玉撫摸着手中的怒蒼刀,笑道:「這把刀的第一代主人,是洪荒時代的霸王。據說他最喜歡聽的一首曲子,名叫《十面埋伏》。」

「花老闆,你覺得我和霸王相比,如何?」

花未名忍不住翻了一個白眼,卻還是老老實實地彈起了那首殺氣十足的《十面埋伏》。

「真好聽啊。」

君品玉一步踏出,一身紅衣如火,肆意燃燒。他長發披散,把五絕霸王酒倒在自己的頭上,任憑醇烈的酒液打濕了頭髮和衣衫。

他對着三千虎賁軍拱了拱手:

「是非黑白,自在人心,君品玉今日無心爭辯。諸位都是保家衛國的大好男兒,我不願與你們為敵,孰是孰非,相信大家都很清楚。願意棄暗投明者,我君品玉歡迎;想要一條道走到黑的人,我君品玉,必殺!」

正氣凜然。

離火大陣之外,三千虎賁軍紋絲不動,只是齊齊握住了手中的長矛,對準了君品玉。

軒轅鎮岳放肆大笑道:「哈哈哈,君品玉,你難道不知道,大秦虎賁軍,一向只忠於我軒轅家嗎?」

「是啊。」

君品玉心裏默默地嘆了一口氣,旋即眼神變得冷酷凜冽:

「那就·········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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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秦莽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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