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山上人,莽撞人

第六章 山上人,莽撞人

君品玉氣得吹鬍子瞪眼兒,然而這時候鐵雄圖已經顧不得太多了,保命要緊啊。

得罪了山主,說幾句好話就行了;

得罪了大姐,那可就沒好日子過了。

看看江流兒如今的下場就知道了。荒古霸體又如何?天資絕世又如何?還不是被秋木蘭吊起來打?

秋木蘭只有在打山主的時候才會手軟,打別人的時候,硬得很。

當年有個跟鐵雄圖一塊加入天狼山的兄弟,因為酒後亂性糟蹋了一個妖族少女,第二天就被抓了起來,三天以後當眾斬首。

沒有一個人敢替他求情。

因為執刀的劊子手就是秋木蘭。

「照你這麼說,今天的事都是山主的錯了?」

秋木蘭似笑非笑,揉了揉手腕,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響。

鐵雄圖連忙道:「不不不,大姐,是我沒能及時阻止山主,我也有錯。我馬上就把抓來的俘虜放了。」

秋木蘭毫不客氣地賞給鐵雄圖一個暴栗:「放你個大頭鬼啊。他們都是魔教妖人,放回去繼續禍亂蒼生?」

鐵雄圖捂着腦袋,又是疑惑又是委屈地說道:「那我把他們關押起來?」

「滾犢子,老娘沒那麼多糧食養這些敗類。」

秋木蘭再次賞給鐵雄圖兩個暴栗,頓時,鐵雄圖的腦袋高高地腫起,疼得眼淚都要出來了。

他不敢哭,因為他知道,天狼山的男人,可以戰死、可以流血,絕對不可以沒出息地哭鼻子。一旦沒出息地哭了,就會迎來山主和大姐的男女混合雙打。

各種姿勢的那種。

「不能放也不能關,那我該怎麼辦?」

「殺了。」

秋木蘭冷酷無情地說道,回頭看了一眼君品玉,秀美微蹙:「我累了,這些俘虜你自己解決。下不為例。」

「好嘞。」

君品玉立刻喜笑顏開。

秋木蘭無奈地搖了搖頭,離開了祠堂。鐵雄圖見狀,急忙跟在秋木蘭的身後,小心地賠笑着。

祠堂里的三人一狗頓時長長地鬆了一口氣,都有一種劫後餘生的慶幸。

江流兒嫻熟地掙脫繩索,跳了下來。揉了揉發紅的手腕,拍了拍小胸脯,一顆受驚的心臟撲通撲通地跳着。

「媽耶,母老虎生氣的時候,也忒嚇人了。」

君品玉可沒空關心江流兒,反正熊孩子是荒古霸體,皮糙肉厚,別說是拿鞭子抽了,就算是雷劫都能硬扛過去。他清了清嗓子,面色不善地望着狗爺,冷冷地說道:「還不趕緊開棺。」

「誒,來了來了。」

狗爺佝僂着背,拄着黑竹棍,抽着泛黃的老煙槍,嬉皮笑臉地走了過來。他聞了聞空氣中的血腥氣,頗為滿意地點了點頭:「魔教的妖人,連血都是臭的。秦人鳳居然會選擇和魔教合作,看來他這個丞相,做不久了。」

說罷,狗爺偏過頭,那雙渾濁的雙眼涌動着灰濛濛的霧氣,詭異而陰森。

君品玉不耐煩地催促道:「久不久的以後再說,救人要緊。」

「得嘞,早就準備好了。」

狗爺使勁兒嘬了兩口香煙,緩緩吐出一口濁氣,瞎眼之中的灰色霧氣愈發濃郁。只見他拄着燒火棍,在祠堂前方的小院裏左敲敲右敲敲,邁着奇異的步伐,片刻之後,青石地板上瞬間浮現出一道巨大的太極圖法陣。

一副棺材緩緩從法陣之中冒了出來。

那棺材的材質非金非銀非銅非鐵非木非玉,通體流轉着玉石般的光澤。棺材蓋漆黑如墨,棺材底卻銀白如雪,上面雕刻着許多古老晦澀的陣紋,隱隱間散發出一股奇異的生死二氣。

「這就是傳說中的冥界重器,黃泉生死棺嗎?」

君品玉盯着棺材上的陣紋,只覺得玄奧異常,困擾自己多日的修鍊關隘在這一刻,隱隱有着鬆動的跡象。

修行如登山,一步一重天。

自太古之初,修行之路便有千萬條,複雜至極,各有優劣。

一萬年前,大秦帝國的太祖皇帝嬴長生平定四海,一統九洲之後,詳細劃分了修行之路的不同境界,共分九品:

下三品:鍊氣、築基、淬體;

中三品:凝元、化神、涅槃;

而在涅槃境之後,修行者衍化出了兩種不同的修行路線。

第一種便是傳統的修仙之路,這條路共分為上清、神霄、太玄三重境界,講究太上忘情、看破紅塵,追求羽化飛升、證道長生。因而在這條路上的修行者,大多隱於名山大川、洞天福地,不理俗世、了卻前緣,一心求仙問道,被稱為山上人。

第二種則是太祖皇帝開創的全新修鍊體系,以身為種,肉身成聖,共分為天人、神將、聖王三重境界。在這條路上的修行者,都是純粹的武夫,走的是以力破局的路子,在一場場殘酷的戰鬥中不斷磨練己身,追求武道極限,以凡人之軀比肩神明。

這群人,被稱為莽撞人。

遙望當年,太祖皇帝和他的十三個追隨者決定開創新的修鍊體系時,飽受名門正派的抨擊、嘲諷和謾罵。那些山上人眼高於頂、故步自封,自詡為仙道正統,便嘲諷太祖皇帝為鄉野匹夫莽撞人。對於這些侮辱,太祖皇帝平靜地接受下來,最終以力證道,硬生生地在那個黑暗混亂的時代中,殺出了一條血路,一統四海九洲。

憑君莫話封侯事,萬古流芳莽撞人。

山上人和莽撞人孰強孰弱,好事者們已經爭論了整整一萬年,如果不出意外,還將繼續爭論下個一萬年。

大荒深處,天地元氣狂暴剛猛,難以煉化,不適合山上人的修行,卻是莽撞人最喜歡的修鍊場所。四海九洲之內,凡是在武道一途有些野心的修行者,都會主動離開溫樂鄉,前往大荒深處廝殺搏鬥,突破肉體的極限。

修鍊一途,天賦、機緣、毅力,三者缺一不可。尋常人修鍊,在資源不缺、天資上佳的情況下,往往需要三年鍊氣、三年築基、三年淬體,達到銅皮、鐵骨、柳筋圓滿境界的境界,方可進入凝元之境。之後十年凝元、十年化神、十年涅槃,渡過肉身劫、魂魄劫和元氣劫三重天劫之後,便可踏破天關,躋身天人。

普通人若沒有足夠的天賦和資源,涅槃境已是極限;就算是那些世家望族、名門大派,能夠修鍊至天人之境的也是鳳毛麟角。然而君品玉的天賦卻像是在嘲諷這些資質魯鈍的普通人,他從六歲開始修鍊,朝鍊氣而暮築基,三天淬體圓滿,直入凝元之境。深入大荒十二年,在修行之路上勢如破竹,如今尚不滿十八歲的君品玉,就已經是一位巔峰神將了,距離聖王之境,也只差了一線。

如此恐怖的修鍊速度,不敢說是空前絕後,但也可以是震古爍今了。

一位巔峰神將,放眼四海九洲,足以撐起一個上等世家。

而且,以君品玉的潛力,神將可遠遠不是他的極限。

他的目標,是聖王之上,那個令諸天神魔都要戰慄的帝君之境。

想要達到那種境界,就必須跨過那座牢不可破的天關!

只不過君品玉的底子打得實在是太牢太高了些,因而破關的難度,要遠勝過常人千萬倍。

黃泉生死棺上,一條條神秘灰色的銘文若隱若現,其中蘊含著天地至理,大道神韻,讓君品玉有一種豁然開朗地感覺。他的雙眼死死地盯着黃泉生死棺,心中忽然湧起一種說不出渴望,似乎在這一刻,他找到了一條通往聖王之境的捷徑。不用那麼辛苦的破關,只需要繞路而行,一樣可以成就聖王。

「生與死之間,有大恐怖,有大真相。那些山上人絞盡腦汁,不過是為了參破生死輪迴的奧秘,以求證道長生。」

狗爺沙啞的聲音在君品玉的耳邊響起:「三千年前,黃泉邪君自以為能夠掌控生死,便耗費心血,打造出黃泉生死棺,試圖盜取天地萬物的生機化為己用,光是這一點,就已經是歪門邪道,落了下乘。」

「君品玉,走大道,莫走小路。不要忘記,為何而修鍊!」

「為何而修鍊?」

「為何而修鍊?」

「為人族之崛起而修鍊!」

自童年時就根植於內心深處的信仰恍若一道驚雷,在君品玉的腦海深處轟然響起,振聾發聵。君品玉陡然驚醒,方知自己在不知不覺間差點兒走上了一條修行的岔路。沿着這條小路,縱使能夠圖一時之快,成就聖王,可終究落了下乘,失去了未來。

修鍊一途,沒有任何捷徑。

大丈夫生於天地間,自當奮武一生,保家國、護蒼生、平亂世、開太平。死則死矣,何足道哉?!怎能像螻蟻一般,苟且偷存,貪生怕死?!

想到這裏,君品玉大道之路上的那些光點如夢幻泡影一般破碎,眼前迷霧盡數消散,那座巍峨雄關依舊聳立在自己的大道之路上。

高不可攀!

君品玉站在關隘之前,只覺得自己渺小若螻蟻,卑微如塵埃。他搖了搖頭,甩去腦海中種種不切實際的想法,長長地鬆了一口氣。

狗爺感知到這一幕,嘴角露出欣慰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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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秦莽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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