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糰子佐
一直到更深露重,夜半的寒風吹得刺骨,佐助才幾乎是拖着鳴人回了家。
本來是打算把鳴人送到家就走的,但是看着鳴人懨懨的模樣終究是不忍心。畢竟他也曾有過如此脆弱的想法:如果當時有人陪着我就好了。
「介意我借住一晚嗎?」佐助問道。
鳴人一直暗沉的雙眸突然閃了一下。他緩緩地抬起頭,確認佐助的意思后,有破碎的光芒穿透厚厚的雲層散出。「謝謝。」
「我只是覺得今天已經很晚了,懶得再費力跑回去而已。」
然而在鳴人打開房門的一瞬間,佐助為自己草率的決定感到一絲絲後悔。
「那個,我家裏有些亂的說。」饒是鳴人現在仍有些心不在焉,他還是感到了一點不好意思。他的視線四處飄蕩着,不太敢直視佐助的眼睛。
「這叫有點亂嗎?」佐助的眉毛跳了跳,終究還是沒能忍住。
這簡直就像個垃圾堆。
桌子上壘得像山一樣高的空泡麵桶,胡亂扔在地上的一堆速食包裝袋,被隨意放置四處可見的捲軸和散亂的紙張。空氣中甚至彌散着一股殘餘的麵湯調味劑和汗衫的酸臭混合在一起的難言的氣味,佐助有理由懷疑這裏是老鼠和蟑螂的最喜歡的家園。
顧不上禮貌什麼的問題,佐助一個箭步衝上前把目所能及的所有窗戶全都打開了。
「你是怎麼在這種惡劣的環境中生存下來的啊。」
鳴人的眼中分明露出羞慚的神色:「也沒人會來我家嘛。」他揪了揪衣擺下意識地開口解釋,哪怕沒什麼人教他也知道,大家都喜歡愛乾淨的孩子。
這是曾經從其他孩子那裏聽見的。
「他好臟啊。」「衣服髒兮兮的。」「噫,他身上是不是有股酸臭味啊。」「好噁心。」
為了能變得受歡迎他也曾試着做過許多改變,他每天都洗澡、洗衣服,大冬天的也會跳進冰冷的湖水裏一邊打着哆嗦一邊把自己搓下來一層皮。雖然沾了水的衣服很重,他經常不太能拎得動,但他還是會儘力把衣服洗得乾淨一點。
但是當他再度站在人群中時,那些嫌他髒的聲音倒是消失了,只是大家仍舊躲他遠遠的。
鳴人花了幾年的時間終於弄明白,沒人喜歡他。這和他是不是愛乾淨,是不是會說話,考沒考上忍者學校都沒有關係,大家只是不喜歡他而已。所以之後他也就沒有特別在意過這些東西了。
但如果再給他一次機會,他一定會把房間打掃的乾乾淨淨,地面和窗戶都擦得發光了再讓佐助進來。佐助不會因此討厭他吧……佐助一直都是班裏最愛乾淨的。
「我……我……」鳴人低下頭,明明他現在應該在佐助再開口之前先把桌上的那些東西毀屍滅跡,但越是回想過往的恐懼就越籠罩着他,在今日的乍悲乍喜之後他竟然一時失了動作和言語的能力。
佐助會討厭他的吧……明明好不容易才……
「笨蛋你還在發什麼呆!還不快找個垃圾袋過來,今天不把這些垃圾處理掉就別想睡了。嘖。」佐助皺着眉把桌面上的垃圾歸置在一起,眼裏寫滿了嫌棄。
但是卻完全沒有要直接離開的意思。
「佐助你……」
「佐什麼佐,還不快過來幫忙!這到底是你家我家啊!」佐助頭也不抬地沖鳴人喊。這張桌子都快被泡麵的湯汁腌漬入味了,哪怕拿掉空桶也在不斷散發著劣質香精的刺鼻氣味。尤其忍者本就五感遠超常人,佐助擦桌子的時候恨不能直接把桌面刮掉一層。
「哦哦哦,好的!」鳴人一個激靈回神,趕緊找了個大袋子把垃圾裝好。
直到把家裏的垃圾全都打包扔出去,捲軸書頁大致擺放整齊,屋內的臭味也基本飄散乾淨。佐助喘口氣,心說這樣終於能勉強住人了,就問浴室的位置準備洗洗睡。
他今天是真的很累了。
「哦,那邊那扇橙色的門打開就是……」
其實也多餘一問,這個房子裏也就只有那一扇門了。雖然也存在使用公共浴室的可能,但之前整理的時候沒看見鳴人的洗漱用具,想來還是有獨衛的。
所以在鳴人努嘴示意並說出那字的時候,佐助就在往門邊去。就在他向門把手伸出手時,鳴人想起什麼驚叫起來。
「等下!」
然而還是遲了一步,佐助已經把門打開了。
浴室不大,除了簡單的洗漱用具以外,有一個木桶抵在牆角。桶里的水渾得有些發黑,還有不詳的味道散發出來。佐助覺得他現在的內心在經歷過外面的垃圾山之後已經強大了許多,他只是回過頭,淡淡的問一句:「這又是什麼?」
「呃……是還沒洗的衣服的說。」
佐助再瞟了一眼那桶不明物:「為什麼要泡着。」
「泡兩天了會比較好洗。」鳴人誠懇道。
雖然衣服泡濕以後確實能更輕鬆的把污漬洗掉,但佐助顯然是第一次在泡衣服上聽見「天」的量詞。佐助張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佐助你先洗臉吧,我把這個衣服……」鳴人從佐助身前擠進浴室,就在佐助以為他要洗衣服的時候鳴人說了下半句,「換個水。」
換個水。
這衣服都被泡到發臭了!鳴人想的卻不是馬上把它洗掉而是換桶水繼續泡着!
但想到現在時間的確有些太晚了,佐助終究還是沒有開口。
畢竟鳴人從小就是孤兒,沒有人管教,你沒辦法對他要求太多。但是一定要他把這些惡習全都改掉,不然他以後絕對不會再踏進這個房間半步了!
也幸好現在是冬天,那些食物殘渣的氣味雖然難聞但還算可以忍受,夏天的話絕對會窒息。
而且冬天身上穿得很多,可以在睡覺的時候留着最裏面的一層衣服。不然要和鳴人擠一床還會很不自在,並且他完全不想裸睡。
拍拍床鋪,又把外套疊好放在床邊的椅子上時,佐助這麼想着。
這邊鳴人也洗漱完畢,累極的模樣扭身就要往床上躺。被佐助揪着衣領拉住了。
「佐助?」鳴人疑惑地看向對方。
「身上這麼臟,至少把外套脫了再上床啊。」
哪怕不說每天訓練在地上打滾的事,就今天晚上他們可是爬了通風口又去了墓地的,要是在自己家裏佐助今天絕對要洗澡。但是鳴人竟然就準備這樣直接躺床上?
「啊……哦。」鳴人想起來佐助潔癖的事,沒敢說平時他都是這麼乾的,利索的把外套一扒,學佐助的樣子拖了把椅子過來搭在椅背上。
和別人睡一張床,還是在他的家裏。真是新奇的體驗。
單人床的尺寸不大,但好在兩個孩子身量都還沒有明顯拔高。他們並排躺在床上,中間還能隔出一點空隙。
鳴人睡不着。他閉上眼又睜開,佐助平靜的呼吸聲就好像在他耳邊。
夜裏太靜了。
鳴人一直覺得太靜了。白日裏的喧囂全都融化在黑暗中,他躺在沒有絲毫人氣的家裏,連自己的存在都感受不到。
而現在,夜晚還是很靜。靜到佐助那輕微的呼吸也能在他耳邊響若驚雷。鳴人翻了個身,面向佐助。
那一點熱量就在伸手不過一臂的距離輻射過來,雖然鳴人本身的體溫就很高,但他還是感受到溫暖。
今天發生了很多事。發生了……很多事。而所有的事情,都和這個人相關,和宇智波佐助有關。
他果然應該早一點和這個人打招呼,好在現在也還不太晚。
謝謝。
鳴人無聲地說著。
謝謝你願意靠近我。
直到鳴人的氣息變得平穩,佐助才偏過頭看了對方一眼。
倒是能睡着啊,這個傢伙。果然是個沒心沒肺的。
但是這樣大大咧咧又行事無所顧忌的人也會在母親的墓前露出那樣落寞的表情。明明勾着嘴角,卻好像沉浸在任何人都無法打破的悲傷里。之後能恢復精神真是太好了呢。
這就是我需要學習的地方了吧。敢於面對一切,也能很快恢復平日的模樣。之後……也去母親的碑前看看吧。
之後所有一如往常,只是鳴人在聽說佐助的刀法捲軸是在學校的圖書室找到的之後又連着去了幾天找關於封印術的捲軸。然而到目前為止都是一無所獲,最多只有關於封印術的用法介紹。
「所以我早就說過了,封印術是高階忍術,學校的圖書館裏怎麼可能會有啊。」當鳴人對佐助抱怨的時候,佐助這麼說。
「而且漩渦又不是木葉的忍族,他們的家傳忍術怎麼想都不可能會放在這裏的。就算你能找到,那也不是漩渦一族的封印術啊。」.
「但佐助你不是說旋渦和木葉的關係很好嗎?」雖然之前就知道佐助是對的,但鳴人還是固執地把所有書架全翻過一遍,「渦之國已經滅國了,村裡會有一兩個旋渦的忍術捲軸也很正常吧。」
「確實會有。」這次佐助倒是沒有反駁,「但那肯定是機密文件。」
「可惡……所以果然還是得先成為火影嗎?」
佐助笑笑:「你加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