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理直氣壯去申訴
此時我已經從最初的震驚和惶恐不安中恢復過來,事已至此只有面對這一條路,那何必搖尾乞憐,不如坦蕩無懼些。
我輕輕笑了笑,客氣的說道:“不管怎麼樣,我很感謝杜總去找領導求情。至於說到這個結果,我是不會認同的,等周末結果出來我就會啟動申訴程序。至於說到離職這些事,杜總您放心,我不會死活要賴在君融,公司這樣對待老員工,雖然讓我很寒心,但這並不影響我對項目進行交接工作。”
見我情緒穩定,杜長峰也放下心來,大致談了談項目如何交接的想法,還是按照地域來劃分,廣東的項目交給廣深地區的同事,而長三角的項目交給同在上海的陳雲開負責。我對此並無異議,答應下次出差的時候將相關事宜向客戶交代清楚。
說實話,這麼多年我從來沒有認真的讀過公司的《績效考核制度》,覺得這就是個擺設,起不了什麼作用。但是這次當周五收到結果時,我認認真真的把這個制度讀了一遍,讀完之後有種醍醐灌頂如夢初醒的感覺。
為什麼呢?因為制度里根本沒有對我現在這種情況有所定義,也根本沒有明確的處理方式,所以結論就是:公司給我的這個績效考核結果是脫離了制度!既然與制度不合,作為利益受到損害的一方,當然應該申訴,於是我當即點了申訴鍵,按照流程規定,人力資源部應該主動聯繫我,溝通相關事宜,也許可以等着他們來找我吧。
想不到的是,我足足等了一周,人力資源部毫無反應,彷彿申訴了個寂寞。這可不行,你不來主動找我,我就主動找你吧,一封寫明“對於2021年度績效考核結果不能認同,希望能夠解釋原因”的郵件直接發到了人力資源部。
這次總算是有了迴音,辦事人員給我打了電話,開頭第一句竟然是:“你的績效結果不是人力資源部定的,是從監察部統一發過來的!”然後就是含混不清的解釋了幾句,大概意思就是違規炒股是主要原因,但是結果跟人力資源部無關,暗示是高層的決策。
我只是平靜的問了他兩個問題:“第一,績效考核給我D,是基於哪條規定,你能列出來嗎?第二,現在證監會尚未正式處罰,即便處罰也是今年的事情,為什麼要影響去年的績效考核結果?“對於這麼簡單的兩個問題,他卻閃爍其詞,無法給我個合理的解釋,全盤推到了監察部頭上。既然如此,我就給監察部發了個郵件,請他們來說明。
監察部的人更有趣,第一句話是:“人力資源部的人胡說,這根本不是我們監察部定的!”同樣的路數,先把自己的責任撇清楚,再解釋說公司高層開會研究決定,得到了董事長、總裁的認可,監察部只是負責傳達而已。
我問人力資源部的那兩個問題,他同樣給不出解釋,不過還是多勸了兩句:“領導認為被證監會行政處罰對公司有負面影響,因此罰沒金額超過一百萬的就是D,低於一百萬的給了C,有這樣一個標準,當然這個標準也是領導開會研究決定的。我看你就不要追下去的,結果是不會改變的!“
姑且不論他們說的那些話有沒有道理,就看這個申訴的溝通過程就讓我啼笑皆非。作為人力資源部、監察部,既然給員工打了個最差的績效等級,應該是理直氣壯的向員工說清楚理由,證明他們是有理有據。
他們如此游移不定的態度反而讓我覺得申訴本身是必要的,而我所提出的那兩點疑問也是有道理的,
這似乎也從一個側面反應了後台部門解決問題的能力不足,根本不敢承擔責任,已經淪為領導的傳聲筒,只要保住自己的位置就好。
當然,這只是當自身利益受到侵害之後所作的防禦和反擊,但是如果能披上無私和反對不公的外衣,彷彿就能勇氣倍增。同樣的道理,當君融再次催促我將親屬的賬戶移過來的時候,也被我斷然拒絕了既然監察部、人力資源部都不願意單獨承擔這個責任,想要推脫了事,那我索性就群發了郵件,不僅有上述兩個部門,還有運營部和杜長峰,包括了所有與我績效結果相關的人員。
這封郵件既要講清楚前因後果,又要有理有據的提出自己的質疑,最後還得有明確的要求,但卻不能顯得太過情緒化,還是需要一點文筆能力,我還是有這個能力的,不說下筆千言、倚馬可待,至少是勝任愉快。
“經過與人力資源部和監察部的初步溝通,基本了解本人去年的業績考核結果為D的主要原因是’涉嫌違規買賣證券給公司帶來不良影響以及罰沒金額超過一百萬’這兩項因素的綜合影響,並最終由公司領導討論確定。本人對於上述原因及其結果並不認同,主要基於以下四點原因:
一、截止本郵件發送之日起,證監會並未對本人涉嫌一案作出最終處罰決定,因此尚未對公司造成不良影響;
二、去年的業績考核結果應該基於去年全年的工作表現,將今年有可能發生的風險事件列入去年的考核範圍不合邏輯;
三、以預計的罰沒金額一百萬作為衡量標準僅為主觀判斷,缺乏法規和制度依據,不具有合理性;
四、經本人查閱公司績效考核制度,並未對該種情況進行明確規定,存在彈性,員工作為制度的單純接受方,並未參與制度的起草,有權利申請對個人更有利的考核結果。
綜上所述,根據公司績效考核的相關制度,本人已經在績效考核確認流程中點擊“申訴”,並通過此郵件向直接領導和相關部門書面陳述意見,請公司對於此考核結果重新考慮。”
大概只花了二十分鐘的事件醞釀,我就把這封郵件寫完了,讀了一遍自認為說理充分、論據可靠,甚至都沒有修改就發了出去。
等到發完后又回看了一遍,才發現在第一條里多寫了個”起“字,看來文章寫的太匆忙總是會有些不足,但這些都不重要了,我就等着他們來找我。
君融的風格是這樣的,如果你只是口頭吵兩句,各方面就安撫一下或者是冷處理,讓這件事悄然淡去;如果你通過公司郵箱書面發送了郵件,那就相當於留了痕,日後要是出了大事,相關人員都逃脫不了責任,所以至少程序上要走個過場。
果然,我上午十一點鐘剛發完郵件,下午一點鐘杜長峰就打來電話,說是跟運營部討論了,績效考核為D並不意味着一定要走人,也可以接受降級調崗,以及再熬一年就能把職級重新上調回來。
在那個瞬間,我是有點想破口大罵的,既然有這個選項,你老人家不早說,等到我提出申訴的時候再提出來,是什麼意思?無非是擔心這個事情鬧大了,不好收拾,而從杜長峰的心裏恐怕是巴不得我離開,從他迫不及待的讓我辦理項目交接就能看得出來。
我當然不會真的破口大罵,只是淡淡的笑了笑,說了幾句感謝領導替我爭取,但卻並不同意撤回申訴,接受降級調崗的處罰,主要基於兩個因素:第一,接受了就意味着對於這次績效考核結果的認可,以後公司隨時可以找個其他理由再把我踢出去,我再翻舊賬就不存在道義上的合法性;第二,杜長峰自己說的輕巧,說是過一年調回來,哪有這麼容易?級別往下走是一擼到底,容易得很,往上調就得一個一個小等級的挪動,很不簡單,再說一年之後,你自己都不確定還能不能坐在位置上,我又怎麼會相信這種虛無飄渺的承諾。所以,最後我重申自己只想要個說法,對於是否能夠留在君融並不介懷。
“我跟杜總商量過了,只要你老兄接受降級調崗,就能繼續留在君融。在公司工作了十幾年,不容易啊,我們還是希望你留下來。”運營部的郝總是第二個給我打電話的人,與杜長峰隔了兩個小時,話里話外的意思還是不希望我把事情鬧大,“至於說到你這個績效結果的申訴,能不能撤掉,整個投行部門只有你一個人提出,重新審核很麻煩,還得去找領導協調。當然我們不是怕麻煩,就是希望能和平解決。”
“我個人對績效結果不滿意,當然可以提出申訴,這是員工的基本權利,與投行部門其他人是不是申訴根本沒有關係。”我回應的很迅速,因為不久前已經跟杜長峰講過一遍,熟極而流,“如果公司覺得我的觀點和依據是錯誤的,可以直接反駁回來,只要有理有據,我會接受的。”
“你還是堅持要書面回復嗎?真的不考慮接受降級調崗?”
“是的。公司只要是有道理的,我自然會主動辭職,根本不勞領導們費心!”
“我看你的情緒不小啊,不至於要跟公司對簿公堂吧?!”郝總問的有些小心翼翼,因為我在給杜長峰發的短訊里有“申訴或仲裁等手段”的字眼,估計引起了他的擔心,還不忘提醒兩句,”只要你以後還在投資、基金或者是投行這個領域裏繼續工作,這些申訴仲裁記錄都會留存,對你以後的發展是很不利的,你要考慮清楚哦。“
“你放心,還是那句話,只要公司有道理,我是不會無理取鬧的!至於說到在哪個領域工作,我還沒想好呢,說不定就直接退休了。”
言外之意,你休想用這種理由來威脅我。見我態度堅決,不肯鬆口,郝總也只得口頭答應去協調申訴的處理。